云幕星球。
人们把这个时代称为“机甲时代”。
并非机甲的出现就取代了所有战争武器,在对抗那些意图消灭人类的外星种族的银河战争中,战舰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依然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然而,核弹对人类而言过于具有毁灭性,如果人类因内部纷争而不断自我削弱,外星种族很可能会趁虚而入捡便宜。
这些无谓的战争只有在人类将所有分裂的领地统一起来时才能真正结束,许多有远见的人曾尝试过,并在某种程度上取得了成功。
和平却从未持久,人类有种与生俱来的分崩离析倾向,伟大的团结事业一次次以失败告终。
因此,人类各自分离,虽因共同的祖先遗产纽带松散相连,但在其他方面并无共同之处。战争仍在继续,但一张复杂的条约网络限制了对重要战争物资的破坏。只要人类停止自毁家园和战舰,他们在抵抗外星入侵时便更有胜算。
“去征服邻居家的星球倒也罢了,至少别动用大杀器,还有拜托太空里的贵重装备留个完好。”
这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但人类就是这样磕磕绊绊地走了过来。
随着海军战斗的停滞,地面战事获得了新的重要意义。
步兵、坦克和火炮再次受到青睐,因为分裂的人类为了争夺领土而展开激战。
对于任何侵略者来说,深入敌后作战绝非易事,冲突往往会演变为消耗战。
即使侵略者历经艰辛战胜敌人,他们也会沮丧地发现,他们在军队上的损失远超过所占领土的价值。
大多数好战分子意识到发动战争是个赔钱买卖。
“正合我意。”和平主义者拍着自己的背想道,这些条约就是为了这样的结果精心制定的,没有能够迅速逼迫一个星球投降的工具,好战分子只能依靠老旧且效率低下的技术来征服领土。
然而,和平爱好者们高兴得太早了。
自从传奇人物刘克斯驾驶一台名为“机甲”的巨大人形机器首次踏上战场那一刻起,战争就永远改变了,战争步入了一个全新的范式。
即便在最恶劣的星球环境下,首批机甲也能轻易嘲讽传统军队那缓慢而静态的作战方式。
“人体是人类的最佳武器。”现代战争机甲的主要发明者之一,在第一批机甲横扫半个大国领土后如此评论道,“众所周知,步兵灵活但脆弱,坦克坚固却笨拙。所以有一天我们想到,为什么不制造一种采用人类形态并且将其放大的新型武器呢?”
由此诞生了一种革命性的武器,它凭借其生动的形象和令人振奋的能力,风靡全银河系的人类。
机甲比步兵更快,比坦克更灵活,能携带多种武器,而且运行所需的补给要少得多,它们的后勤需求仅为常规军队的一小部分,仅凭这一点,机甲就取代了所有其他军种,登上了霸主地位。
机甲时代华丽绽放,围绕机甲的播报创下了收视记录,线上线下游戏让大众更接近这些魅力四溢的新式机器,各大军火制造商纷纷投资于快速壮大的机甲产业,无数初创公司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推出了各自独特的机甲设计。
机甲时代似乎预示着人类将迎来一个新的黄金时代。
不幸的是,只有少数精英能够真正踏入机甲的世界,即便是最基本的机甲型号也涉及数百项专利和其他专有知识,购买许可就需要花费巨资。
有兴趣驾驶真实战争机甲的人还需要拥有合适的基因。高度神秘的神经接口,能让驾驶员像控制自己身体一样自然地操控机甲,只有极少数具备天赋的人才能驾驶,无视警告的人只会烧坏大脑。
研究人员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确有多少人具备正确的潜力。根据最新的统计数据,整个人类中只有区区3.5%的人拥有成功连接神经接口的正确基因。这些被选中的精英,从十岁生日开始进行基因兼容性测试,享受着剩下96.5%注定无法进入驾驶舱的人们的羡慕和崇拜。
并非所有的3.5%的人都会成为真正的机甲驾驶员,但即使是来自最偏远星球的最贫穷贵族也要接受训练。一旦他们掌握了基本的驾驶技能,就会被列入预备役。以防万一。
张志豪坚信自己属于驾驶舱,他的父亲是一名机甲驾驶员,祖父也是如此,他可以数出至少九位直接祖先,他们都曾在光辉共和国赫赫有名的机甲军团中光荣服役,他的大多数阿姨、叔叔以及张家的其他成员都有着长期驾驶机甲的历史。
“爸爸,当一名驾驶员是什么感觉?”
“很危险,但也是我唯一感觉自己活着的时候。”
在他十岁生日那天,张志豪的生活发生了剧变。共和国的医生宣布结果后,他的整个世界仿佛崩塌了。他的基因标记使他成为那96.5%的普通人中的一员,换句话说,他是一个平民,一个普通人。无论用什么流行词汇形容,张志豪注定这辈子无法进入驾驶舱。
“拥有不同的基因没什么可耻的。”医生安慰年轻的张志豪,他已经摧毁了无数孩子的梦想,再多一个也难不倒他。
“人无完人,剩余的96.5%的人过得也不错,发掘你自己的潜能吧,并非所有人都注定要跟随父亲的脚步。”
他的父亲张颂文半心半意地拍了拍小志豪的背,递给他一个冰淇淋。除了这个,他还能做什么呢?频繁的服役任务让他无法陪伴张志豪走出沮丧。
因此,张志豪从一个热衷于机甲梦想的早熟男孩变成了沉迷于游戏和派对的抑郁少年。母亲去世,父亲因频繁服役而缺席,无人约束张志豪。高中毕业后,他的成绩平平无奇。
“现在怎么办?”
当考虑未来时,张志豪终于振作起来。他不能就这样虚度一生。
“我不是飞行员,也不会成为飞行员,我唯一真正了解的就是机甲。如果命中注定我不能驾驶机甲,那我可以做其他事情。我还是张家的一员,机甲已经融入我的血液。”
张志豪降低了自己的目标,既然不能驾驶机甲,那就去做制造它们的人。
在机甲时代里,机甲设计师主导着机甲的发展,他们与机甲驾驶员同样重要,设计出创新的机甲模型并将之变为现实,其中一些设计师的名气堪比那些驾驶机甲完成惊人壮举的王牌驾驶员。
一些最享有声望的设计者为大型军火制造商工作,他们可以轻松地提出一款新的设计概念,其产品能卖出百万台。
这些是明星设计师,是能够让cEo和国家首脑争相邀约的超级巨星。他们的任何一个随意举动都可能影响到所在公司股价,因为他们影响力实在太大。许多较大的人类国家依赖他们的独家设计来在涉及机甲的冲突中取得优势。
接下来是一群中产阶级设计师,他们是具备至少一套完整机甲设计的企业家。这些经验丰富的工程师精通构成机甲的所有方面,能够将一堆随机部件组合成满足大多数常规需求的独特设计。有些设计师专注于以最经济的成本大量生产机甲,而另一些设计师可能会花费毕生精力去精雕细琢单个型号。
剩下的就是底层设计师,大约九成的设计师属于这一类。其中包括刚毕业的新手、创业失败者以及知识过时的老兵。他们除了抄袭或明目张胆地仿造成功机型之外,几乎设计不出别的东西。大多数这类设计师只能作为默默无闻的齿轮,在幕后维修或维护别人的机甲。
幸运儿则通过个性化定制的方式继续参与到机甲设计中。他们会对现有机甲进行细微改动,或是获得旧有成熟设计的许可并加入自己的独特风格。然而,饱和市场的残酷竞争使得很少有人能在这种商业模式下长期存活下来。
张志豪希望自己能成为其中之一,凭借一般般的成绩,他别想进什么名牌大学。最终,他只积累了足够的学分得以进入光辉共和国首都的一所普通技术学院——瑞特斯伯格工业大学的一个项目就读。
五年后,他拿到的只是一纸平淡无奇的学位证书,来自一所平淡无奇的学院。换言之,在雇主眼里,他一文不值。
这没关系,他的父亲张颂文一直全力支持他,为了给儿子的事业起步筹集资金,他甚至花费大量时间四处奔波。
父子俩有了一个计划,他们打算开设一家一人经营的机甲精品店,配备足够的自动化设备,让张志豪从零开始组装机甲。张颂文会介绍他的战友来找张志豪做便宜的工作,让张志豪逐步涉足定制化领域。一旦张志豪建立起声誉,或许就能开始设计自己的改良版机甲。
然而,当张志豪回到故乡云幕星球的家中时,所有的计划瞬间破碎。家已空无一人,张颂文作为一名机甲驾驶员,薪水优厚,足以在郊区购置一座豪华联排别墅。最近,他卖掉了房子,只为凑足现金购买位于城外的一个车间,那里空间仅够一个小居住区。
车间急需翻新,模块化预制结构看上去像是二手货,好像从战场或废品场捡来的,外表布满了锈迹和刮痕,能保持不散架堪称奇迹。
走进车间内,张志豪松了一口气。基本设施还保持完好,内部看起来相当干净。运行企业所需的所有有价值机器都在那儿,虽然都是二手货。父亲也许不懂行内的复杂门道,但他认识不少懂行的人。
“爸爸,你在哪里?”
几周的沉默之后,张志豪不得不面对父亲失踪的事实。这本不应该引起恐慌,他的父亲被分配到了驻守在光辉共和国与好战的维西亚王国边界的部队,任何可能爆发的冲突都可能导致他父亲被召回。
当张志豪联系父亲的朋友时,发现他并未归队!经过报警调查,结果显示张颂文从未在其他地方露面。所有向他父亲发出的星际通讯和电子信息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人能找到他存在的踪迹。
不久,云幕星球银行找上门来。原来,车间里的关键设备如高端3d打印机是贷款购入的,3d打印机是一种能把原材料转化为工厂级机甲零件的关键设备。
为了资助资产收购,张颂文不得不借债超过三亿三千万光辉币,这笔钱足够买下六七台先进的机甲!
张志豪一辈子在普通的机甲制造商那里工作,也挣不够偿还巨额债务的钱。当他读完银行礼貌却又冷冰冰的通知时,立刻陷入了焦虑与恐慌的循环之中。
“我爸到底把我拖进了什么样的困境?”
银行用了整整三页阐述所有的债务都在他的名下,如果错过一次年度利息支付,他必须交出车间及其所有有价值的机器。
简而言之,张志豪必须在接下来三个月内拼凑出大约五百万光辉币,以便按时支付下一笔款项。他抬起手腕上的通信器,激活微型投影仪,屏幕上显示出菜单,他绝望地切换至与该设备关联的信用账户。
账户上只有微不足道的1200光辉币,那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张志豪几乎没有能力赚取所需的金额。随着父亲的失踪,能否领取父亲安排的生命保险和其他福利成了疑问。张志豪追踪了父亲的保险政策,因为他需要每一分钱来应对当前状况。
保险公司固执得像一只咬住骨头的狗,他没有得到任何赔付。
张志豪挥手拂去银行最新发来的消息。
“我破产了,连购买制造新零件所需原材料的钱都凑不够,我怎么开展业务?”
一天之内,他联系了银行、保险公司和政府相关部门,反馈都不乐观。
银行早已把他视为弃子,急于在他弄砸一切之前收回车间,贬低其价值。张志豪唯一从银行得到的有用的东西,是父亲留下的一个包裹,上面贴着一张便签,以防他失联。
保险公司声称,张颂文顶多算是暂时失去联络。作为一个现役军人,他可能几个月或几年后就会回来,所以除非收到确凿证据证明他已死亡,否则张志豪无权获取一分赔偿金,若不然,这笔钱会在五年后才会发放。
政府一如既往地官僚作风,张志豪听了一堆难以理解的术语后,直接挂断了电话。他在那儿得不到任何实质帮助。
张志豪孤身一人。
他的父亲似乎走上了绝路,留下张志豪收拾残局。
父亲留给他的只是一个破烂的包裹,正面粘着一张随意的便签。
“给我儿子张志豪,以防我不在家。”
打开包裹,张志豪略感惊讶地发现了一块安全数据芯片。如今大部分数据传输都是完全无线的,人们只有在绝对需要保证内容安全时才会使用数据芯片。
张志豪切断了通讯器与银河网络的连接,然后访问这块老旧的数据芯片。
加载内容花了三秒钟,对于这么小一块芯片来说,这时间异常漫长。一个未知程序突然接管了全息投影。
“初始化机甲设计师系统,检测到新用户,将在2400微周期后进行深度扫描,请做好准备。”
“等等,这是什么?”张志豪问程序,话音未落,通讯器突然释放出一股巨震,张志豪瞬时昏厥过去。
于是,他开始了自己作为机甲设计师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