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其实我约你来不只是为了叙旧。”吴明轩说,“老实讲,我是想问你点事儿。”
“哦?”张志豪挑了挑眉,“是什么?”
吴明轩完全不再关注比赛,转过脸来,以张志豪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面对他。
“你知道我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就算你说我有可能跳出现在的职位,要想进入新设计的研发过程,那也得花上许多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而且这还仅限于我辞职并跳槽到其他公司,因为我现在所在的公司只是个批发商,从别的制造商那里购买成品机甲。”
“事业不能急躁,吴明轩。”张志豪劝道,“大学时候我见你熬夜苦读的样子,你是个有头脑的人,任何雇主都会欣赏你的才华。”
“但我等不了那么久。”吴明轩摇摇头,“一个成功的机甲设计师总是年轻时就开始职业生涯的,我们俩都明白这一点。如果我要等到80岁或90岁时才被某个公司看中,加入他们的研发部门,那时候我只能在30、40岁的天才或是凭关系获得这份工作的人后面打下手,我不想成为机器里可有可无的小齿轮。”
张志豪听出吴明轩想要表达的意思,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个提议。
“世界就是这样的。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早就有了立足之地。我们普通人要么冒险一搏,要么就拼命工作缩小与他们之间的差距,没有捷径可走。”
吴明轩眼中燃烧着决心:“我很佩服你,志豪。我已经说过,但值得再重复一遍。你已经冒了那个险,面对那座看起来难以攀登的高峰,你成功登顶。从凑齐设备到拿到几项生产许可作为资助,你在创办独立机甲业务的路上克服了所有障碍。我不是你,无法复制你的足迹攀登上去。但是……”
“你可以为我工作,在我手下接受较低的位置,和我一起成长。”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
吴明轩点头同意,却显得有些痛苦,因为他必须接受比张志豪低一级的身份。
“我自己爬不上去,但如果能得到一根绳索,我可以顺着它往上爬。”
“到目前为止,我一个人也做得不错。你觉得我为什么需要多一只手帮忙呢?”张志豪带着一丝犹豫问道。
“在很多制造劣质机甲的公司工作过,我对它们的运作方式略知一二。像你这样的人不可能独自承担起运营一家独立机甲设计和制造工作室的所有工作。至少你需要有人来做制作机甲这种基础又繁重的工作。”
张志豪叹了口气,确实有过雇佣制作员的想法。
“我很感激你能坦诚地告诉我你的抱负,但如果你成为我的下属,这多少会有点尴尬。近期我正考虑在我的工作室聘请一名制作员,但由于涉及某些商业秘密,对于让其他人在我指导下工作,我有些犹豫。”
“那正是你应该考虑接纳我的更好理由。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我们是多年的朋友。在涉及动手制作机甲这方面,我相信你对我绝对比对任何人都信任。”
他说得有道理,张志豪在机甲圈子里并没有太多朋友。雇佣陌生人对他而言是一场彻底的赌博,即使花费大量时间筛选潜在员工,仍可能被他们背叛。当然,按照目前的法律规定,他有很多方法可以让滥用机密者付出代价,但如果某些秘密被曝光,即使事后追究责任,也无法解决长远问题。
目前,张志豪依赖两大优势来发展他的新兴业务。他对x因素的运用是一个微妙的秘密,如果能说服其他设计师相信其存在,可能会对整个机甲行业产生重大影响。然而,这种进步也将牺牲他自己在行业中的竞争力。他还没好心到把x因素的秘密公之于众的地步。
此外,也许有一个小而高级的圈子知道x因素的存在,但他们选择保密。如果张志豪不小心泄露了他们的金鹅细节,他们可能会拿他做个例子。
张志豪希望避免引起如此高调的关注。
至于另一个优势——系统绝不能暴露,他已经反复设想了几百种可能的情况,没有一种结局是好的。
“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我现在还在忙我的第二笔销售,现在谈招聘还为时尚早。等我的机甲生意销量提升后,我会重新考虑你的提议。”
这让张志豪找到了推迟答复吴明轩的理由。
他不想直接拒绝他,但也并不想立刻将吴明轩带回云幕星球。
无奈之下,吴明轩只好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好吧,我会等你的答复,反正我现在的职业也毫无起色。”
这段对话过去后,张志豪试图活跃气氛,开始评论业余擂台上的比赛情况。随着比赛进行,他注意到在这个最低级擂台上展示战斗技能的机甲驾驶员中存在一种模式。
在业余擂台上表演的机甲驾驶员有一半常常是年轻富有的愣头青,他们有钱没经验。因此,这些年轻的驾驶员经常冒险,正如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
张志豪发现他们的机甲挺有趣。从近战到中程几乎涵盖了整个范围。由于这个竞技场规模较小,狙击型和炮击型机甲在这里没有用武之地。尽管如此,这些年轻驾驶员驾驶着装饰着各种老虎或性感女郎全息贴纸、经过改装的炫酷机甲,表现得就像明星一样。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擂台上另一半驾驶员往往是因伤无法继续战场服役的老兵。他们常带着各种伤口,不愿意在退休生活中虚度余生。
与那些富家子弟相比,这些老兵驾驶的机甲往往更便宜,但他们的丰富经验和战斗技巧弥补了装备上的不足。因为他们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失去,所以他们通常会非常保守地战斗,甚至在即将遭受重大损伤之前就会主动放弃比赛。
这两种类型的驾驶员之间的对比常常带来最激动人心的比赛。年轻一代的极度激进往往会逼迫更为谨慎的老一辈驾驶员防守对抗猛攻。无论是进攻方还是防守方,都依靠不同的技能来抓住对手犯下的任何错误。
“看!高翔要上台了!”吴明轩突然站起来大喊,“他是我在业余擂台上最喜欢的飞行员。”
张志豪注视着吸引他朋友目光的那名飞行员和他的机甲。即使他对机甲不是特别内行,也能看出这是一架濒临报废的老旧机器。装甲板拼接得十分杂乱,几乎分不清是否还有原始装甲板的存在。而且机甲的步伐看起来也不平稳,仿佛左腿的力量比右腿少了一丝。至于武器配备,原本应该装有肩载武器,但现在只剩下粗糙的空洞。它唯一的武器是一根形状粗犷的长棍,可能是由改造过的建筑梁柱制成的。
“这真是台糟糕透顶的机甲,你为什么还支持这家伙?”张志豪问。
“哎呀,你不知道高翔吗?”吴明轩看着张志豪,仿佛对方是个外星人。
“伙计,你是不是离群索居太久了?那个偏远星球那么闭塞,连擂台赛的消息都接收不到了?”
“嘿,我一直忙于工作,半年前就不再关注这个圈子了。”张志豪回答。
吴明轩耸耸肩,解释他对高翔的痴迷:“总之,这家伙很特别。和其他活跃的驾驶员不同,他是个边缘化的‘准支配者’,在这方面真的很倒霉。”
这让张志豪感到惊讶,于是再次看向高翔和他的机甲。仔细观察之下,这台机甲的动作并不像普通机甲那样流畅。那些微小的卡顿和僵硬的转换,通常是神经接口故障或者天生操控能力不佳的驾驶员才会出现的症状。
“他们说缺乏操纵机甲的天赋并不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吴明轩继续说道,完全忘记了张志豪也曾渴望成为一名驾驶员。
“有一种命运比普通人更惨,那就是勉强达到标准线的‘准支配者’。”
“我明白了,如果高翔真是个边缘案例,他不可能驾驶这么好的机甲。”
“那是因为他在驾驶方面的付出是其他‘准支配者’的两倍之多。你无法想象他花了多少时间去努力提高反应速度。如果说一个普通驾驶员能发挥出100%的实力,他则是在超频自己,使出150%的潜力。”
这听起来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他看到那台破旧不堪的中型机甲向对手——一台闪耀着蓝色光芒、恰好是高翔死敌的轻型机甲鞠躬致意。对于反应速度较慢的驾驶员来说,最糟糕的情况就是遇到专精速度的轻型机甲。
即便如此,超过一半的观众仍然为高翔加油,吴明轩也在其中。
张志豪对大家的热情感到困惑,仿佛在他们心中,高翔输掉比赛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观众这是怎么了?”张志豪不解地问。
“哦,你会看到的。别以为我的利维轻易就会被打败。他会创造奇迹,就像他以前多次做到的那样。”
比赛开始了。不出所料,那台蓝色轻型机甲以接近极限的速度绕着中型机甲转圈。
而高翔则纹丝不动,甚至没有尝试转向以跟上轻型机甲的方向。
最终,对手来到了中型机甲的后方,手持双刀疾冲过来。
但在双刀触及之前,高翔让自己的机甲向后翻倒。他巧妙地调整姿势,使得手中的长棍直接对准了飞速逼近的敌人。
轻型机甲试图避开,但高翔准确把握时机,确保了攻击命中。
值得称赞的是,轻型机甲利用其卓越的机动性将撞击部位从胸口中央转移到了右侧肩膀。
当长棍成功挖掉一块装甲,但并未造成更多伤害时,现场许多观众发出了惋惜之声。
张志豪知道他们并非无故叹息,在这些竞技场上,死亡事故并不少见。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一两次也就算了,但它们如此频繁地出现,以至于人们意识到其中另有隐情。事实上,每个参赛机甲内置的安全措施标准低劣,许多人都怀疑竞技场的拥有者故意在这方面偷工减料。这与YtE严格而可靠的防护措施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为的就是防止任何流血事件的发生。
然而,轻型机甲敏捷地跳开,成功脱离了高翔的攻击范围。它评估了一下自己所受的损伤,并开始计算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不过,高翔并未给对手制定新策略的机会。经过明显努力,他的中型机甲开始慢跑向对方。轻型机甲本能地再次后跳,始终保持距离以避免被抓住。
追逐战持续了几分钟,但张志豪觉得奇怪的是,高翔竟然尝试追击。
毕竟中型机甲不可能追得上轻型机甲,他的对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冷静下来,撤退的方式变得更加巧妙,确保不会被困在角落里。
仔细观察,张志豪发现高翔正在节省能量。他总是做出最佳转向,用最少的步伐切断轻型机甲的路线。与此同时,轻型机甲不断地跳跃导致其能耗飙升至不可持续的地步。
“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哈哈,不知道,但他总是能搞出一些疯狂举动,扭转局势。”
张志豪注意到,高翔在节约能源的同时,总能找到最优路径去堵截轻型机甲。业余擂台上的机甲能量储备上限只有20%,这一规定没有改变。毕竟,没有人愿意看到一场消耗战。
在实战中,机甲应该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消耗率。然而,在有限的能量供应下,看谁先耗尽能量的比赛通常很快就会结束。
果然,轻型机甲驾驶员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困境,停止了无休止的奔跑。面对更强的对手时,他面临所有轻型机甲驾驶员都会遇到的两难选择:要么继续逃跑,消耗比对手更多的能量;要么战斗,但因为吨位小于敌人,可能会遭受更大的损失。
最终,他选择了折衷方案,进行小规模侧翼攻击。高翔似乎永远跟不上轻型机甲的转弯和俯冲,但凭借他那又长又丑陋的长棍,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将其位置,迫使轻型机甲放弃攻击,以免自己撞上长棍的末端。
“哎呀,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由武器决定胜负了。”张志豪评论道,对高翔巧妙运用长棍表示赞赏,“那台轻型机甲不够快,绕不开那根长棍。”
最后,轻型机甲决定孤注一掷,采取更深入的进攻。长棍在轻型机甲面前挥舞,但驾驶员显然抱着牺牲的决心冲了过来,试图让长棍落在机体左侧。然而,高翔突然间爆发出了瞬间的速度。长棍及时调整了轨迹,正好让轻型机甲的电源反应堆正中武器。
随着一声巨大的撞击声,轻型机甲停下了脚步。刀刃掉落,长棍尖端穿透了它的上半腰部位。全场观众疯狂欢呼,为高翔喝彩,甚至有人尖叫着要求更多血腥场面。
但对于寻求刺激的人来说,遗憾的是这款轻型机甲的驾驶舱位于下半腰部位。这次只是电源核心被长棍贯穿。如果是驾驶舱受到冲击,那么肯定是致命事故。由于竞技场薄弱的安全措施,根本无法及时阻止悲剧发生。
张志豪相当肯定高翔手上已经沾染过鲜血,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角斗士都无法避免这样的情况,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他们若有所保留就太过危险。
比赛结束后,高翔放缓了他的反应速度。他痛苦而又缓慢地将机甲长棍从对方机甲残骸中抽出,任其掉落地面。似乎没人关心这个动作可能加剧了对面飞行员的伤势。
“你觉得我的朋友利维怎么样?”
“他很厉害,他能用最小的动作最大限度地发挥机甲的能力,他是个完美的重型机甲驾驶员。”
吴明轩点头同意:“他在采访中提到过,他正在积攒奖金买一台好机甲。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业余擂台给出的奖励不多。为了维持他现在的机甲运转,他已经花了很多钱。”
通讯器响了起来,张志豪抬起手腕,发现马骉 马打来电话,是时候回去工作了。
“我得走了,客户找我。”
“嗯,好的。今天挺开心的。我会在这里再待几个小时,你先走吧。”
“好吧,回头见。”
张志豪接通了通话,希望马骉带来的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