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高焱与何东阳哥俩好勾肩搭背走出了包间。
何东阳醉醺醺大着舌头说话：“走！我们去仓库拿样品，明天、明天一起去市里跑业务，嗝~”
高焱别开脸躲避冤种兄弟的酒嗝熏陶，甚至还闭气了十秒钟，之后才回复：
“对，明天一起去市里跑业务，干他娘个百万销量！”
二号包间的胡联升与何振华听到动静连忙撂了筷子，二人又一高一矮在包间里扒门缝。
“老胡，你听到没？高焱说明天要去市里跑业务，嘶，卖砖还能这么卖？”
如果卖瓷砖跑业务放在二十年后，那自然是司空见惯的正常销售行为。
可这是八十年代末，搞瓷砖的经销商基本都是“坐商”模式。
意思就是店家在街边开个店，然后每天风雨无阻去店里坐着等客户上门，基本不存在走出去主动寻找客户这一销售模式。
至于后世的许多瓷砖销售模式，像是“泥瓦工渠道”“装饰公司渠道”“工程渠道”“终端销售模式”“入厂团购模式”“门店促销活动”等等，那全是随着行业的发展才慢慢摸索出来的。
这个年代几乎都是坐商模式，甚至连高焱这种主动上门推销的“行商模式”都是稀有操作。
哪怕是瓷砖厂销售部的业务员，在这个年代也是只对接厂里的客户们，也就是经销商。
业务员每个月大概有10-15天的时间出差在外，巡视自己负责区域内的经销商门店，架起经销商与厂家之间的沟通桥梁。
如果区域内经销商太多，也是会适当延长出差时间。
比如，业务员张三被公司划分的区域是华中地带，核心省份是鄂了赣饭真湘。
那么，业务员每个月就得跑遍这三省内有自己企业经销商的城市，有十个经销商那就跑十个地方，有二十个经销商一个月跑不完那就分开两个月挨个拜访。
泛家居行业做销售的基本大同小异，但这个年代哪怕是业务员都不会配合经销商开展“行商模式”的活动促销。
然而，高焱却震惊何振华与胡联升一整年——带着何东阳去市里跑业务？！
何振华冲着食堂大厅里正在打扫卫生的大姐招招手：“阿姊你先过来，麻烦帮我跑一趟腿。”
烫着羊毛小卷发系着围裙的大姐快步跑过来，笑脸相迎问：“何厂，咩事呀？”
何振华指了指勾肩搭背东倒西歪走出门的俩人，叮嘱道：“阿姊，你去暗中跟着我家阳仔，他们做了什么你先不要打草惊蛇，就跟着看然后再来跟我汇报。”
卷发大姐一脸兴奋，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这个容易，阿姊我当年可是民兵连的侦察兵预备役，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何振华欣赏地竖起大拇指：“阿姊你是这个，巾帼不让须眉。”
“那当然！”卷发大姐卸下围裙往旁边的椅背上一搭，喜滋滋跟了出去：“等着收阿姊好消息。”
……
高焱架着醉醺醺的何东阳歪歪扭扭来到工厂的仓库，高约七米的仓库内放眼望去全是成堆成堆码放的瓷砖。
这年头的瓷砖还是以小规格的彩釉砖为主，一般300x400㎜规格的几何图案的品类较多，并不像后世技术发展成熟、生产线越来越先进后，瓷砖的种类与规格也越做越多。
像是我们熟知的釉面砖就细分为“抛釉砖”“仿古砖”“玉石釉面砖”“大理石瓷砖”“金丝绒瓷砖”“哑光釉面砖”“灰色系釉面砖”等等，其实归根结底都是淋釉抛光后的瓷砖。
规格也越做越大，600x600㎜的、800x800㎜的、750x1500㎜的、1200x2400㎜等等，主要取决于生产线的升级换代。
当然了，越是升级换代瓷砖的性价比就越高。
早年彩釉砖时换算下来一平米的瓷砖造价还没后世的超大规格瓷砖性价比高。
高焱将何东阳安置在仓库门口的位置，尽量让这冤种兄弟离码放成堆的瓷砖远一些。
因为仓库里说不准就会出意外，高高码放的瓷砖有可能会塌下来，这些瓷砖都是工人们轮班开着叉车一箱箱堆积起来的，难保某个工人操作不娴熟在瓷砖堆里埋了隐患。
就像搭积木，如果其中一块位置稍稍有偏移，那上面的其他积木也是会相对跑偏位置。
高焱上辈子的公司就不止一次出现过这种意外，有些伤到了人，有些只是损失了瓷砖，有些甚至还砸死了人。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仓库里的存货，然后挑选了一些目标样品往门口搬。
何东阳靠在墙上呼呼大睡，不光吧唧嘴还流哈喇子：“干杯、干嘛……”
高焱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豆大汗珠，笑骂：“你小子就算手握优质人生资源也支棱不起来，天生就是跟着老大混的命。”
上辈子的何东阳虽然能说会道是一名优秀的销冠，但是一遇到大事情就以高焱马首是瞻，所以他俩才是一辈子的合伙人。
什么锅配什么盖，王八绿豆看对眼，做生意搭档合伙人也是这个道理。
正值午休时间，工厂里静悄悄一片，再加上大部分职工都被裁员下岗了，占地十七亩的厂区不是一般寂静。
高焱熟门熟路走到旁边的机械仓库，进去后找到转运拖拉机，抽出摇把按住减压，突突突，拖拉机被他发动。
厂里能跑的机械可不止拖拉机，还有给搅拌机装原材料的推土机、码放瓷砖或装卸货车的叉车、厂区施工的挖机等等。
拖拉机则是用来转运瓷砖，瓷砖从产线上被工人打包装箱，拖拉机再把它们转运到仓库，然后是叉车码放。
高焱开着拖拉机来到仓库门口，再将挑选好的十来箱样品砖一一搬到拖拉机斗子里，随后拿出出库单模仿老爹签字——
何振华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高焱连这个厂区都进不来。
就算他要从厂里拉样品，那也必须按照提货流程一步步办手续挨个去相关部门签字放行，进出厂区每个岗亭的安保都要看他的提货单才给放行。
可惜呀可惜，厂里今非昔比，到处一片人烟荒凉，就连安保岗亭都十个九空，另外一个没人在岗。
高焱就这么驾驶着厂里的转运拖拉机“突突突”扬长而去，仿佛出入无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