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该晚上吃的团圆饭，终究是拖到了三更天。
脆骨爆炒萝卜干、白灼水芹菜杆子、香甜的猪油红枣糯米饭下垫着红薯、汤色雪白的腊猪脚炖冬笋、还有软软的烫面饼子。
桌子自带保温功能，就连小黑子也不乐意上椅子了，给它夹满狗碗，吭哧吭哧的在桌子下吃的欢。
秦明月从地窖里拿出了一罐夏天蒸出来的烈酒，倒出一半后，又在里面混上了甜甜的果子酒。
喝上一口，比高粱浊酒带劲儿，却又没有那种酸涩味。浓浓的果香，微甜顺滑，咽下喉咙，又一路火热烧到胃里。
呼出一口气，鼻腔里的一股酒劲儿直冲天灵盖。
“呼~~~~~”王景旭一口干掉一杯：“这么一年来，除了想你，最想的就是这一口。”
秦明月带着云雨后的慵懒娇俏，斜着给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再次给他斟满：“慢些喝，小心喝醉了。”
王景旭看着秦明月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的风情，喃喃：“已经醉了。”
忽然，他想到农先生刻意拉自己去花街看女人的举动，还有言语里的提醒，王景旭目光恢复清明。
他拉过秦明月的双手，合在自己的掌心。
看着她清明的双目，语气满是真诚：“月儿，不管之前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何事，你都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子。何其有幸，我能遇到你。
若是以后咱们之间起了误会，一定要当面说清楚明白，若是你我夫妻都要猜忌，那天下还有何人能信？”
秦明月略微一想，就知道是那农先生作妖了，之前巧娘提醒过她。虽然讨厌那人，可不得不说很敏锐。
她还没说话，王景旭又急切道：“咱们不问前尘旧事，只看现在将来可好？”虽然对她的以前很好奇，可他并不是要逼迫她坦白。
她还不主动说的原因肯定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毕竟她这么聪慧，离开自己丝毫不会影响她的生活。
他把一切都归咎在了自己身上，与她无关，旁人休想离间。
啊？秦明月有些意外。她以为王景旭铺垫这些，是为了知道自己的过往。
“现在真不想知道？”
“不想！”他坚决摇头。
秦明月微微探身，用额头抵住他的鼻头：“我长大的地方不光彩，记忆没受过苦，可直觉告又告诉我，我的记忆有问题。”
“我信！”
坚定的像是在回答爱不爱国的语气，秦明月笑了一下，肩膀轻轻耸动：“以前我不在意，现在我想找回忘却的记忆，等我找到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以前她并不在在意自己从哪里来，父母是谁，家乡在哪里。可王景旭想知道，所以她想寻找，然后明白的告诉他。
王景旭心里高兴：“好！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尽管告诉我。”没有回避，愿意说起原因，他就非常满足了。
还是那句话，不问前尘，只看今朝与将来。
那会儿是真累了，这会儿也是真饿了。两人敞开肚皮边吃边聊边喝，人生坎坷都在这一刻化为谈资。
吃完饭，王景旭跟个孩子一样，这次非要抢到跨年第一个放响鞭炮。
秦明月从屋里抱出一大摞鞭炮放在门口：“那你便从子时三刻半（23点50分左右）就开始放，一直放到子时四刻后，妥妥的第一。”
“这个主意好！”王景旭冲她挤挤眼，一副坏坏的模样。
果然，子时三刻刚刚过，王景旭就点燃了串联在一起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炸响回荡在柳庄山谷与乔家庄后山之间，有人受到影响，也跟着点燃，鞭炮响起才发现还没到时间点。
乔金辉站在院子里：“这是谁家这么着急，竟然放早了。”
袁氏也笑了：“你听，一家错都跟着错。”
果然，好几户都响起了鞭炮声，惹得乔大文乔大武两兄弟哈哈笑。
乔大武摆好姿势：“少了些竞争对手，今年咱们响头挂炮的几率就大了，来年定然最红火。”
可是听着听着不对啊，乔家庄跟柳庄的不少人都侧耳倾听辨别方位。怎么最先响起鞭炮声的那个方位还在响，反而是后面跟着放早了的人家已经静悄悄的了。
乔大喜一脸尴尬，乔大光看着提前点燃鞭炮的大哥，毫不避讳的在烛光下露出鄙夷的神情。
真是蠢到家了，只知道跟风，一点脑子都不长。
“这这。。。。”乔大喜先是尴尬，然后是愤怒：“是哪家龟儿子先放的炮，老子弄死他！”
乔大光冷冷说道：“你听是谁家！”
乔大喜辨别出方位后，走到院墙边踮脚看向王家的方向，那个位置那个高度，很明显是王景旭家。
今年粮食上涨，家里的余钱像是流水一般花了出去。往年十几挂鞭炮热闹整个春节的盛况已经是过往，就买了这么一挂想抢第一来年转运，还被自己误点了。
乔大喜回过头看着院子里的土红的鞭炮渣，有些落寞，也想给自己找些脸面：“他家，他家也放早了。”
点了鞭炮的人家懊恼，没点的人家准备着，可王景旭家的鞭炮还在响，一直响到王老头都坐不住了，点着烟斗走出来看。
何氏与王兴贵一人抱着一个娃，也出来看。俩娃不仅没被吓哭，看到秦明月家门前烟雾里绽放的火光，还手舞足蹈起来。
王兴明，杜祥，杜秋月也跑了出来，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跑到秦明月家下面，兴奋的喊着大嫂。
就连一向看不惯的王老头也明白了王景旭的意思，站在自己家门口脸上笑得全是褶子。
这是什么，不是浪费，是实力。
远处有庙宇，子时四刻撞钟声响起。周围十里八乡的鞭炮瞬间噼里啪啦开炸，王景旭家一直响着的鞭炮声也融入了进去，不分彼此。
除了个别人仇恨，大多数人还是欢喜的。抢头响只是个好兆头，只要参与了，有没有抢到并不重要。
范水香磕着瓜子笑出了眼泪：“这比不过，比不过。不过我听着那边那家好像提前放了。”
她朝着赵芳华挑眉，脸上满是嘲笑意味。
赵芳华笑着摇摇头，这个弟媳虽然头脑简单，可哭笑都随心，也算是活得自在。
婆家越来越好，娘家也越来越好，这都离不开秦明月。所以，她对着云中不露脸的月亮祈祷。
保佑她万事顺意，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