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子凡第二次向天台狂奔,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地三步并做两步走,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与第一次无头苍蝇般乱撞不同,这一次,张子凡真真切切看到了聂雨燕立于天台围栏之外的身影,如风中飘絮,随时都有可能在天台一跃而下......
直到现在张子凡才反应过来,原来前世聂雨燕自杀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被蒋涛强暴了。
而是......
而是被蒋涛强暴后,又被男朋友兼未婚夫田忠抛弃!!
被有感情洁癖的田忠嫌她脏。
被唯恐殃及池鱼的田忠分手,撇清关系。
被最亲密的人嫌弃,被整个世界抛弃......
这让本就受伤不轻的聂雨燕,再度被人捅了一刀,从此世界一片黑暗,再无零星光点。
聂雨燕不知道以后还怎么活?
报警,没有证据!
凭自己的一面之词,根本抓不了蒋涛。
甚至还会激怒蒋涛,她和田忠都会迎来蒋涛的报复不说,名声也臭了,沦为笑柄,在宁城一中再无立足之地。
可若不报警,被男朋友抛弃的她,日后免不了又要被蒋涛骚扰。
前路已绝,后路已断。
短短一日间,面对双重打击的聂雨燕再也绷不住了,七年的感情一朝破灭,聂雨燕痛到每吸一口气,跳动的心脏就如同被一只大手牢牢攥紧,令她痛彻心扉。
她能想到结束痛苦的唯一方法,那就是......
结束生命!
用自己的命,自证清白。
在田忠当着她的面数落她,没事往蒋涛办公室跑干什么?
你这不是主动投怀送抱?
要是蒋涛记恨上他,害他丢了工作怎么办?
我们家都比较传统,你已经脏了。
我们分手吧!
我已经跟蒋校长说清楚了,咱们俩没关系了。
以后的路,你......你自己看着走吧!!
......
心已经彻底死绝的聂雨燕,立于天台之上,看着楼下张子凡对田忠大打出手,然后田忠自嘲般笑笑,义无反顾的扭头离开后,她的一只脚已经踏出围栏,身体好似断了线的风筝,就想着这么直直的往下坠......
与田忠在一起的七年甜蜜时光,一幕幕出现在眼前。
田忠吃不起饭,聂雨燕把自己的饭卡塞给他。
田忠买不起衣服,聂雨燕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给田忠换一套体面的衣服。
明明婚期都已经定了,父母都见过了,亲戚朋友也都通知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让她聂雨燕以后.....怎么活?
可聂雨燕心如死灰之际,眼角余光却瞥到张子凡好似发了疯一般,一边张着嘴冲自己嘶吼,一边疯狂的冲向楼梯。
可是为什么啊,张子凡?
为什么你会来?
为什么你会在乎我?
聂雨燕的眼眶瞬间红了,如果说聂雨燕对这个世界还有一丝牵挂,一丝留念,那就是张子凡。
无关情爱。
仅仅是这两天张子凡为她做得这一切,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这个男孩......
自己若是死了,或许只有这个男孩会感到惋惜。
可是对不起了,她聂雨燕再也没用勇气活下去。
骨子里的传统和骄傲不允许她聂雨燕做蒋涛的地下情人,可她又实在忍受不了同事和学生们的非议,在田忠说她勾引蒋涛,怪她连累自己后,聂雨燕就已然没有了生的希望。
唯有一死,方可于痛苦中解脱。
张子凡,对不起!
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聂雨燕缓缓闭上双眸,展开双臂,踮起脚尖。
在晚风的吹拂下,她突然觉得沉重的身体在此刻变得如此轻盈,幻想着自己是一只灵动的雨燕,展开双臂,振翅一飞,便可冲破牢笼,奔向自由.....
唰!
脚尖轻点,聂雨燕的身体纵身一跃,然后笔直下坠......
终于......
终于,解脱了!!
......
啪!!
可就在聂雨燕跳出天台围栏,身体如同铅块笔直下坠之际,一个人影突然冲至围栏外,一只大手牢牢地拽住正在下坠的聂雨燕的手臂,把她拼命、拼命的往上拽!
“啊!!!”
张子凡一只手紧握栏杆,另一只手死死地拽着聂雨燕的手臂,让聂雨燕那正在不断下坠的身体,急停!
可聂雨燕虽然不重,但她整个身体都在半空中,张子凡一只手紧拽着,巨大的力道好似要撕裂他的身体,让他拼命的发出嚎叫。
虽然很痛苦,可张子凡从没想过放手!
他很庆幸!
庆幸重生后,即便学业再忙,他也始终保持晨跑和锻炼身体的好习惯,以至于身体素质远超同龄人。
若非如此,不等他跑上天台,聂雨燕就已经......
一头栽下去,香消玉殒了!
差一点!
真的就差一点!!
可即便是赶上了,但面对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的聂雨燕,仅凭张子凡一个人,还是无法将她从半空中拉上来。
三个月左右的晨练,只能说张子凡的身体素质好过同龄人,但远未达到一只手就能把聂雨燕提上来的超人水准。
所以说成功救下聂雨燕,还......为之尚早!
“张子凡,你快松手!快松手!”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自杀行为被中断,所有的痛苦一瞬间涌上心头,那股绝望和压抑的情绪再度萦绕心间,压得聂雨燕喘不过气来,她开始本能的挣扎起来,想要挣脱张子凡的手,继续奔向“自由”,寻求解脱。
这不挣扎还好,一挣扎张子凡险些脱手。
“聂老师,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你再乱动的话,跳下天台的就不止是你,我......我也会被你带下去!”
“聂雨燕,你想害死我吗?!”
张子凡拼命的嘶吼,因为用力过猛,额间青筋暴露,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并非危言耸听,一只手死死地握着围栏,另一只手紧紧地拽着聂雨燕的手臂,他张子凡早已立于天台围栏之外,甚至半个身子都悬空了。
一个不好,掉下天台的就不是聂雨燕一个人......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聂雨燕瞬间反应过来,满脸惊恐的盯着张子凡,一脸慌乱,身体也开始本能的停止挣扎。
“张子凡,你快松手!快松手!”
“我不想害了你,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这事跟你没关系,我求求你了,你快松手,你松手吧!呜呜~”
这个善良到骨子里的女人,即便心如死灰,即便一心求死,也不想连累别人。
更别说是连累一直照顾、帮助自己的张子凡!
“松手?你让老子怎么松手?”
“这天台上只有你跟我,我又握住了你的手臂,你手臂上留下了我的指纹。”
“你死了一了百了,可警察一定会根据指纹找上我,怀疑是我把你从天台推下去的,到时候你让老子怎么解释?”
“你以为老子想救你?老子只是不想被你连累罢了!”
张子凡身体紧绷,两只手臂如同灌了铅一样,他的身体早就达到极限了,纯粹是依靠顽强的毅力,死撑着。
若聂雨燕再不配合着爬上来,必死!!
“你要是想死,找个没人的地方死去,别都要死了,还......还要祸害老子!!”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抱着必死之心的聂雨燕瞬间愣住了,眼眶瞬间红了,豆粒大的泪珠汩汩而下。
然后脚尖点着墙壁,在张子凡的硬拽生拉下,一点点的......重新爬上天台。
成功把聂雨燕拉上来后,张子凡直接累得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的身体已经彻底被抽干了力气。
“对......对不起!”
聂雨燕颇为歉意的看了张子凡一眼,然后含着泪对张子凡鞠了一躬,随即转身就走。
她觉得张子凡说得对,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连累别人?
死亡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只需一个人在宿舍割破手腕,好好地睡上一觉......
“啪!!”
可聂雨燕还没走两步,就又被一只手给拉了回来,然后不等她反应,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她脸上。
“你个蠢女人,亏你还是个老师,遇到事情就知道寻短见!”
“不就是被人欺负了!不就是分手了!”
“这世界离了谁不能转?!”
打完一巴掌后,张子凡依旧不解气,指着一脸茫然的聂雨燕,劈头盖脸的骂道:
“离了男人你就活不了了是不是?”
“你死了一了百了,你想过其他人吗?”
“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你想过他们没有?”
“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千里迢迢赶来宁城为你收尸,你还有没有良心?”
“蒋涛欺负你,田忠抛弃你,你死后,他们会为你掉一滴泪?!”
“老子就搞不懂了,遇到点事就寻短见,尽干这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
“......”
在张子凡斥责声中,聂雨燕眼眶一红,豆粒大的泪珠一滴接一滴,哗啦啦的往下坠。
“别人欺负你,你欺负回去不就是了!”
“男朋友抛弃你,你重新找个更好、更优秀的男人,带到他面前,打他的脸不好吗?”
“老子说句难听点的,你就是想死,也得拉个垫背的,找把刀把那什么蒋涛给捅死掉,再来跳楼不好吗?”
“人就活一辈子,总不能让别人白欺负了!”
“......”
聂雨燕愣住了,她知道张子凡说这些都是为了安慰、开解自己,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了。
张子凡微微叹了一口气,强势而又霸道的一把将聂雨燕拥入怀。
她现在......
应该很需要一个拥抱吧!
被突然抱住的聂雨燕,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从心理学上来说,哭出声就如同把情绪找到了宣泄口,求死之心,也就随之淡化了。
张子凡擦了擦额间汗水,不管怎么说,这危机算是临时解除了。
随即不由分说的一把将怀中的聂雨燕拦腰抱起,聂雨燕没有挣扎,她平静的躺在张子凡怀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眼角泪痕还未擦拭,就已沉沉睡去......
张子凡抱着聂雨燕,径直朝教师宿舍楼走去。
回到宿舍后,张子凡把聂雨燕放到床上,贴心的为其盖上被褥。
然后关上房门,打了个哈欠,走向床铺。
没有离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