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陨落,新神诞生。
所有神明都感应到了这个消息。
岷山
岷山神形如山岳的弓箭穿破星空,仿若一道撕碎黑暗的裂隙,在长空留下深深的痕迹。
祂注视着半暗将明的天边,收了弓,目光平静:“到时间了。”
一轮红日渐渐在夜空中出现。
十只金乌分别飞向不同的世界,指挥一切的神明一轮金日般的双眸倒映着日月同辉的天,手中捧着一杯有冒着热气的茶,走到岷山神旁坐下:“是啊,快到时间了。”
更远处,九重天金銮殿
高坐神位的天帝神色威严不可侵犯,祂的目光穿过重重云层,看到了更远处的景象,很快又收回了视线,专注疗伤。
地底深层,魔神殿
几位魔神聚集在了一起,聊起了魔神的换位和陨落,祂们觉得不该坐以待毙,必须查清真相。
时间线如同一只乱窜的萤火虫,尾部的灯光留下了痕迹。
此刻的三重天,被称为执法天官的神明凝重地起身,走到一处天台,目光凝聚,就看到了某个神魔小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祂的目光落在刚刚成神,恢复了女性身材的新神上,又看向被种魔替代的坚厚魔神,以及溟沧。
“轮回……时间……”
含糊不清的声音里之后两个清晰的词语,祂一挥手,唤来一名属官:“封闭壹拾伍号神魔战场。”
属官点头:“遵命。”
岷殊刚感受到身体里澎湃的神力,就感觉到周围的震动。
溟沧和种魔也警惕地看向四周,却发现整个森林都发生了骚动。
天柱上升,天光下落,一道结界从地底升起,即将罩住整个战场。
岷殊立即意识到了眼下的情况:“战场被封闭了。”
溟沧:“我们冲出去。”
岷殊:“来不及了。”
所有的神魔战场都是经过特殊挑选和改造的,其作用是为了最大程度的减小神魔大战对其他生灵的影响和伤害,其中最为重要也最强大的一道保护措施,就是封闭神魔战场。
一般只有出现了极为不可控的情况才会将战场封闭。
因为战场封闭,不但封闭了里面的魔神,也会将这里的战士和神仙们同样封闭其中,而且封闭的最短时间区间为一千年。
一千年对于神仙来说也算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了。
所以,神魔战场的封闭,是需要多位神明共同决议才能进行的。
看来降临到执法神官体内的天帝不太自信,竟然再一次违背规则,不顾这座战场上万千神仙,也要把她囚禁在里面。
岷殊没有生气。
反而从这个举动之中,意识到天帝的伤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加严重。
溟沧:“我们杀出去吧。”
种魔也附和地点头。
岷殊摇头:“神魔战场的结界中掺入了细碎的补天石,虽然数量极少,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破的。”
溟沧:“那怎么办?”
岷殊:“我有办法。”
几天后,岷殊与溟沧和种魔爆发了一场争吵。
三人吵得不欢而散,只留下岷殊独自在森林,溟沧和种魔离开不见踪影。
接下来几天,他们也没有出现。
而之前在更远处驻扎的天兵天将们,因为战场封闭,不得不寻找更适合扎营的地方,来到了森林的边缘,碰到了岷殊。
双方发生了冲突。
岷殊虽然刚刚成神,但她神魂强大,独自对上一个军队竟然也不落下风。
但到底是两拳难敌四手,在车轮战下,很快就受了伤,但她没有恋战,迅速撤回了自己更熟悉的森林,回到了树洞养伤。
时间就在岷殊和森林外的天兵们的斗争中一点点过去。
双方打得有来有回,但一般来说都是岷殊胜,但对方天兵天将多,还能排兵布阵,经常是岷殊受伤更重。
最重的一次,岷殊差点直接伤到神魂,养了半个月伤才好利索。
三个月后,岷殊与进入森林打猎的天兵天将再次碰上,双方战斗一触即发,但不知为何,祂们的队伍之中竟然多了一个战斗力极强的神明。
岷殊不敌,伤得比上一次更重,只能狼狈而逃。
随后几天,她一直没有出现,躲在已经换了的山洞中疗伤。
直到一位陌生的神明准确无误地找来了这里,并且自称是来拜访岷山神。
岷殊才拿起已经不那么顺手的长戟,杀了出去。
一袭白衣的执法天官从容挡住了这一击,随即用更凌厉的招数回击。
岷殊本就身受重伤,是因为认出了来人是执法天官才主动出击,被这一击立即打飞了出去,吐出了一口血。
执法天官:“我以为你会在森林里好好修炼,等待千年,却没想到你如此不老实,一直与林外的天兵天将发生冲突,祂们作为神魔战场的第一线守护者,本该得到你的尊重,你的行为,实在有罪。”
在他的“罪”字说出口时,一支笔出现在他手中,几个字在空中书写,一道蕴含着法则之力的强大阵法向着岷殊挤压而来,让她无处可逃。
“受罚。”
阵法化身为杀机,带着搅碎神魂的神力,向着岷殊碾压而来。
岷殊收起了长戟,掏出一支箭矢,对准了阵法外的执法天官。
执法天官见状笑了一声:“你真当你还是那位岷山神?你这弯弓可不是岷山所化,只是一把普通的弓,穿透不了阵法,就算是瞄准了,又能——”
箭矢带着破空之力,如山岳压顶,穿透了执法天官的胸口。
执法天官勾起的嘴角僵硬在脸上:“怎么会……”
祂的话音还未落下,神力澎湃,自箭矢炸开,也将这位执法天官,炸成了漫天的火花。
岷殊平静地收回那一支已经没了神力的箭矢,将其插入箭袋之中。
沧溟和种魔从藏身处出来,种魔兴奋不已:“死了!祂死了!”
种魔还记得到底是谁将自己带离族群,让自己受尽折磨,它也没有一定要手刃仇人的想法,只要仇人死了,它就痛快。
溟沧也有些骄傲:“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种魔立马揭穿:“你之前才不是这样说的。”
神魔战场被封,溟沧比岷殊还要着急,想要打出去,却被岷殊拒绝。
然后,他们共同演了场吵架的大戏,就真的离开了森林,去外面的战场闲逛,顺便将森林里的消息传给那些天兵天将,让他们跑来这边扎营。
天帝果然如同岷殊所言,一直暗中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之前岷殊几次和天兵发生冲突,还有一次重伤,祂都按捺住了没有前来,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九重天的天帝伤势难愈,祂只会越来越焦躁,想要在岷殊回到九重天以前,削弱她的实力。
果然,在岷殊再一次重伤之后,祂没忍住出手了。
岷殊也迅速向溟沧和种魔发了消息,她重伤只是演戏,打败眼下这位还只有执法天官实力的天帝并不算难,但杀了祂之后就要回到岷山,发消息是为了多一重保障,也是为了走之前和他们见一面。
好在,一切都按照岷殊的计划发展。
一位执法天官的陨落,不会对九重天造成什么影响,却让许久以后的天帝,神魂再次缺少了一块。
神魔战场的结界,也随着执法天官的死亡而消失。
天空中出裂隙,岷殊看了身后的溟沧和种魔一眼,没有道别,径直进入了裂隙之中。
他们还会相见。
她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再叙的话就留在后面吧。
空间跳跃,这一次岷殊睁开眼见到的不是一个新世界,而是出现在九重天的登天台上。
每一个历劫成功归来的神明都会先抵达登天台,接受天道的祝福,然后才会各自归位。
岷殊出现在登天台的消息,瞬间传遍了九重天。
所有神明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安静地看向登天台的方向,用目光表示尊敬。
就算是正在金銮殿的天帝,也不得不停止了打坐,坐直看向登天台。
七彩祥云自登天台下方升起,无数仙子腾云驾雾而来,仙乐与祝祷舞围绕着岷殊,整个登天台周围的云层都被渲染了一层金色。
一阵功德雨伴着金光降落,将岷殊周身的灰尘洗去,露出岷山神的真容。
祂长袍曳地,星河点缀,山峦做弓,弯月做箭,双眸倒映天地山河,神威具现。
“迎岷山神归位——”
“迎岷山神归位——”
“迎岷山神归位——”
自天际传来的声音在九重天回荡,所有神明躬身相迎,齐齐庆祝。
岷殊收起了代表着身份的弓和箭,看了眼云消雨歇的登天台,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
奏乐和起舞的仙子们纷纷落下。
有仙子好奇地询问:“刚才那位岷山上神是何时渡的劫?为何天道的赐福如此简单?”
另外的仙子立即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乱说话。”
不只是登天台,其他神殿之中,神明们也有互相交流。
“岷山神虽是受罚历劫,但既然历劫成功,自然也该有九重雷霆相庆,万里祥云铺路,不说功德与信仰加身,神力大涨,也不该只是降下一场灵雨,就算是随便一个下界飞升的小仙,也能有这种待遇。”
“我倒是觉得九重天早就有些不对劲了,少说少做少看吧,先天神明与天帝之间的斗争,可不是我等能插手的。”
“只是不知道岷山神是回了岷山还是直接去找天帝了,如果找天帝,怕是要起一番波澜了。”
“战神,你觉得岷山神会怎么做?”
“回岷山。”
“然后呢?”
“杀天帝。”
“你疯了?!祂、祂就算是先天神明,天帝也是天道选出来的!祂杀了天帝不得被天道直接抹杀?!”
“且看吧。”
各神殿之间的信息传递,岷殊自然是不知情的。
祂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神殿。
神殿空荡,一如祂离开之前。
只有零星几位下属神官前来道喜。
岷殊点点头,进入了自己的寝殿,关上门后,神色才渐渐凝重起来。
她本打算回到九重天之后,就将这九世的记忆提取出来,然后在登天台上直接请示天道,要求天道严惩天帝。
可当她真的站在登天台上,看着那看似声势浩大,其实没有任何作用的天道赐福时,岷殊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天地说的不是神明,而是天道。
在天道那里,不论是人还是神都是平等的,只需要遵循规则与规律,并且各司其职, 就不会过多关注,更不会区别对待。
但是今天降下的灵雨,给了岷殊警示,天道似乎并非她想象中那样“以万物为刍狗”了。
其实早在许久之前,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若是天道真的知晓万物,且公平公正,那为何不阻止天帝的所作所为,只是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有一股意识阻止她继续想下去,直觉也提醒她停止思考。
岷殊也就不再想,只是做。
可当她回到九重天,回到岷山之后,这股被压下的怀疑与猜测,就无法抑制地再次涌上心头,只是不知是否是因为神魂回归神体,不再有任何意志阻滞她的思考。
不。
这不是神体与神魂结合之后才能思绪畅通,更像是某一种禁咒,让她下意识地忽略并且禁止她思考与天道相关的事情。
为什么?
岷殊心中升起许多疑问。
她环顾着空荡荡的神殿,忽然想起了还在沉睡中的沧溟,以及之前还与她一起在森林中配合默契的溟沧。
世界上有无数条时间线,对于神明而言,拨动时间线有时候比拨动琴弦更加简单。
但是这些时间线能够干扰的一般只有普通人,对于本来就可以在不同的时间线之间穿梭跳跃的神明而言,只要没有死在某一条时间线上,这些时间线就是可以互相连接成一条线的。
若时间线变为一条线。
那么她记忆中已经陷入沉睡的坚厚魔神,就是曾经陪伴过她的种魔,而与魔神交好之后,被她一箭沉睡的溟沧,此刻所住的神殿,就在坚厚魔神沉睡的荒芜之地附近。
岷殊眸光一闪,忽然想到溟沧沉睡之前,唯一的要求,就是将祂的神殿建立在荒芜之地。
当时,她只以为溟沧怨恨天道,让祂出生,却不给祂神位和身份,所以才会选了一个天道无法触及的地方建立神殿。
现在看来……
溟沧或许更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