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
即使是整个宴会厅陷入混乱,这落水的声音也尤其突出。
是什么掉进水池里了?
宋司尘已经摸着黑去找宋家的管家了。
听到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也没有联想到江念,毕竟他没有听到任何叫喊。
江念不知道是谁推了自己。
身体没入冰冷的池水时,整个人失重般往下落。
明明应该挣扎的。
可这被冷水包裹的感觉,池水仿佛隔绝了她与外界的联系,竟然让黑暗中颤抖不止的江念平静下来。
她不由得闭上眼睛。
这让她想起八岁那年。
她第一次被关进放满一堆新鲜尸体、又门窗紧闭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
年幼的她抱紧膝盖蜷缩在角落,浑身都因为恐惧,无法停止颤抖。
因为看不见,所以除了视觉,其他的感官都被放大。
鼻翼间充斥着那些尸体身上去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挥散不去,在密闭的空间里越发浓重。
神经紧绷到,这一夜无数次产生幻觉,恍惚中觉得有冰冷的尸体坐起来,来到自己面前。
小女孩甚至能感受到尸体腥臭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她好怕。
可陆肇坤说,克服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恐惧。
当他的女儿,不能害怕杀人。既然害怕杀人,那就先从熟悉死人开始。
那天早上,那间屋子的门被人打开,第一缕光亮终于透进来,她浑浑噩噩被人带回房间。
就是像现在这样,她把自己整个人泡在浴缸里,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湮没在水里。很希望有人能来把她抱起来,抱抱她。
但是没有。
妈妈在她一出生就死了,江晟也抛弃了她。
父亲也不会抱她的。因为需要别人拥抱作为安慰,是懦弱的表现。
*
宴会场。
听到江念被自己推进水池的声音,季雨薇几乎要得意地笑出声。
本来,她才是今晚要惊艳全场的人。
结果却是江念彻彻底底出尽了风头。就因为江念,她甚至都不敢露面!
季雨薇之前就听家里的佣人说过,江念房间的灯晚上从来不关,她一定是怕黑。
所以她让人去拉了宋家宴会厅的电闸,趁着所有人陷入混乱的机会,一把把江念推下水。
她倒要看看,浑身湿透的江念是怎么狼狈地爬出水池。
江念身上那件白t恤要是沾了水,肯定是连里面的内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她——周围这么黑,没有人看到是她推她下水。
她只需要趁现在溜走,待会儿看江念的笑话就行。
季雨薇得意极了。
正想走,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直接套住了她的头。
又有人隔着这麻袋捂住她的嘴,把她拖着就往宴会厅外拽!
“唔,唔!”
这是怎么回事!
季雨薇瞪大眼睛,想尖叫出声,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而宴会厅里一片黑暗,也根本没人看得到她被人拖走。
偏偏这电闸是她让人拉的,都是她自作自受。
此时,在水里的江念被回忆拉扯着,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沉重。
突然间,耳朵仿佛听见了又一次扑通,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好像是有人朝自己游过来了。
江念的第一反应,是排斥。
她不希望在这种境况下,有别人触碰到自己。
可还没来得及逃离,那人仿佛目标明确,已经强势来到自己的身前。
勉强睁开眼睛,黑暗的池水中仍旧什么都看不清。可下一秒,对方却忽然吻上了自己!
江念浑身一颤,所有的意识在一瞬间回笼。第一反应是将人推开,却因为缺氧太久而使不上力气。
继而就被对方有力的臂膀抱得更紧,一口氧气顺着男人的唇渡了过来。
下一秒,身体已经被男人托起,朝水面上去。
头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江念如同岸边濒死的鱼终于回到水里,得救般大口大口呼吸。
而男人环抱住自己腰间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将她抵在水池一侧池壁,高大宽阔的身形将她笼罩。
“你……”
“是我。”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还有熟悉的,司薄夜的味道。
仿佛是什么咒语,有着让人安心的魔力。
江念整个人呆住。
少女的身上凉得可怕,肩膀也在抖。
司薄夜将人整个拢进怀里,抚上少女已经散落肩上湿漉漉的长发,低着头吻着她一遍遍耐心安慰。
“不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男人身上的热度传递过来。
江念大脑一片混乱:“司薄夜?你怎么会……”
“本来只是替我家老爷子送件寿礼,没打算进来。但林前说,今晚你也来了宋家。”
“没想到才刚进门,就看见好几个男人在觊觎我的宝贝。”司薄夜的声音染上醋意。
江念还是没想明白:“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是我掉进水里……”
司薄夜顿了顿:“自从知道你怕黑,我找人定制了一副夜视眼镜,随身带着。”
“所以就算没有光亮,我也能看得清楚。”
江念神色一震:“……夜视眼镜?”
“嗯,”司薄夜低头将湿发拢到少女耳后,语气随意,“我没办法让天永远不黑,但至少,我希望周围陷入黑暗的时候,我能陪在你身边,让你不害怕。”
“……”
童年的渴求仿佛穿越时空得到了回应。江念几乎是无意识地,攥紧司薄夜也早已湿透的衬衫。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像是泄了力,把额头抵在男人胸前,微哑道:“我想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
就在这时,应该是有人发现停电的原因是电闸被人拉了,把电闸拉了回来。
一瞬间,整个宴会厅的灯光全部亮了起来。
突然的光亮一下子很晃眼睛,所有人都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当注意到宴会厅中央的喷泉水池,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倒吸口气。
只见一个男人,竟然横抱着一个少女从水池里走出来。
男人个高腿长,碎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轮廓清晰的下颌滴落。湿透的黑色衬衫随意敞开领口,展露着随性不羁的气质。
那张脸如雕刻般俊美异常,鼻梁高挺,幽黑深邃的眼睛微眯。整个人帅得散漫又极具压迫感,让人看一眼都心脏要停跳。
而男人怀里的少女则是埋头在他胸前,宽大的黑色西服外套将少女身上完全裹住,不知是不是陷入昏迷。
宋司尘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睁大眼睛:“念念……?刚才掉进水池里的是你?!”
继而眉头紧皱看向男人,问出那个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这位先生,你是谁?”
司薄夜却凝眉嗤了声,目光悠悠落在宋司尘身上。
下巴稍扬,带着独属于上位者的居高临下。
“我姓司。我叫,司薄夜。”
——司薄夜?
人群中差点有点叫出声来。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江城权势巅峰司家的那位唯一继承人,司薄夜??
这可是真正的大佬啊!!而且没有人想到,这位司家继承人竟然如此俊美非凡,气场强大,简直碾压什么所谓的顶流男明星。
据说司薄夜从未对外公开露面过,他现在,竟然出现在了宋家?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又怎么会抱着那个江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薄夜却扯起嘴角,眼神散漫。
“还以为宋家对宾客的筛选很严格,结果什么杂碎都能进这个宴会场来。”
“有人能在宋院长眼皮子底下让人拉电闸,又趁着黑把人从背后推进水池。”
男人拖腔带调,漫不经心,“看来宋院长把人邀请过来,却没能力把人照顾好啊。”
宋司尘不禁怔住:“……你说什么?”
司薄夜没再理他,而是唇角弯起浅浅弧度,抬起眼看向不远处的宋老爷子。
声音懒散:“老爷子,我替我家老头来给您贺寿。也多亏您的寿宴,我能见到我未过门的妻子。”
未过门的……妻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石化了。
这该不会说的是江念吧?
“我听说这位江念小姐,在我生死未卜的时候,名字可是差点就上了我司家的族谱。”
司薄夜眯着眼,一副不认识江念的样子,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女。仿佛是在宣示主权,姿态慵懒不羁又勾人。
“差点就成了夫妻的关系……再加上刚才的救命之恩,我想比起宋家这两位,江念小姐应该会优先考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