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璘最不耐烦跟京城里那些娇柔作造、说句话也要哼哼唧唧作优雅矜持状的千金贵女们应付,也吃不消川蜀女子的热烈直白、热情似火,许大夫这样的刚刚好,他挺满意。
“等着啊!”顾璘拎着那竹篮,轻轻松松上树,那动作委实轻盈得赏心悦目。
许照容心里暗暗喝一声彩,坐在草地上休息。
目光落在那条一刀两断的蛇身上,想到那银光闪过的惊艳一剑,许照容好生羡慕!
可惜了,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上辈子、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当一个大侠。
无意中抬头,发现这位顾公子拎着篮子站在树上发愣,许照容诧异,“顾公子!”
顾璘“啊”了一声,低头看她,“这杨梅长的、长的也太小了点,也不太好看......”
许照容:“......”
入他顾公子口的杨梅跟这山野间的杨梅当然不一样。
所以顾公子挑花了眼不知道该摘哪一颗吗?许照容羡慕嫉妒、默默吐槽:万恶的有钱人啊!
“没事,顾公子随便摘,大小不论,只要红的都可以。山间野生杨梅都是这样的。”
顾璘“嗯”了一声,他知道是这么个理,但看不上眼的东西他下不了手,主打一个嫌弃。
本想给人帮忙呢,没想到搞成这样,有点愧疚,犹豫道:“要不,我送你一篮?”
许照容“扑哧”一笑,“好啊!”
顾璘松了口气,自树上一跃而下,“你家住哪?爷打发人送去。”
生怕被人误会,他连忙又加上一句:“爷的人悄悄送去,放你家后院便走,不让人看见。”
许照容掩口笑起来,摆摆手:“不用啦!我说着玩呢,不就是几颗杨梅吗?我们家也不是非吃不可。”
反正树就在这,过两天她再来一趟便是,说不定过两天更甜了呢?好久没带阿铮、阿清他们上山了,正好带他们来逛逛,他们肯定很开心。
顾璘更不好意思了,还想坚持送,又觉不太妥,人家一好好的姑娘,万一被人看见难免说闲话,她同家里人解释也不方便。
许照容起身拍拍手,拿回自己的篮子,“我还得去找找桑树,再见,顾公子!”
顾璘见她往山里去,忍不住道:“你不怕蛇?”
许照容好笑:“我会小心啊!”
顾璘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帮不成那个忙,帮这个总没问题吧?
他当即跟了上去,“找桑树吗?我看看桑树长什么样!”
许照容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行啊。”
多个人作伴,她当然没意见。军民一家亲嘛!
顾璘虽然没关心过桑树长什么样,但他知道桑叶养蚕。
“许大夫家里也养蚕吗?”
蜀中养蚕的人家其实也不少。
“没有,我寻桑树是为了取用桑树的树皮,唔,桑树皮可以制成桑皮线。”
“桑皮线?这是做什么的?”
军民一家亲,许照容觉得跟这位顾军爷普及普及相关医学知识也不是坏事儿,就当寻常聊天儿也好,同行不聊天挺奇怪的。
“缝合伤口啊。这桑皮线可是好东西,用来缝合伤口最合适了,不但柔韧细致好用,还有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好处呢。”
顾璘一愣:“缝合伤口?什么缝合伤口?”
这下子轮到许照容愣了,“嗯?”
哪怕现在是和平时期——应该是吧?反正她没觉得这个时代是乱世,堂堂一个军爷,难道连缝合伤口都没听说过?不应该啊。
难道她遇到的军爷是个假军爷?
顾璘的眼神也有些疑惑,心里嘀咕:这许大夫真的是个大夫?
“我们军营里兄弟们受伤,一般都是敷金疮药止血,用纱布包扎,过一阵伤口自然便慢慢痊愈了,许大夫说的这个、这个缝合......”
原来军爷不是假军爷,而是时代信息差啊。
许照容微微一笑:“顾公子说的也没错,金疮药止血、纱布包扎没问题,但倘若伤口撕裂太大、太深,缝合之后伤口会痊愈得更快、更好,伤员也能少受些罪。”
顾璘想了想大伤口的伤患者,恢复期的确十分漫长,伤员也是真的很受罪,许多伤员甚至因为伤口腐烂而丧命或者截肢成为废人。
不过,他还是无法想象伤口缝合是什么情形,“这缝合......是缝衣服那样缝合吗......”
许照容想了想,“差不多吧,比缝衣服要复杂一些。”
如何缝合还是要看具体伤情,伤及筋脉、肌肉、血管不一样,伤口深浅、走向、位置不一样,缝合的方法以及效果也不一样,这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许多精细的外科活儿在这个时代也是做不成的。
顾璘略一想象,顿时有点头皮发麻,会很疼吧?
许照容看他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道:“有麻沸散啊,伤员服下麻沸散,无知无觉,不会感觉到疼。”
无知无觉啊,岂不等于把自己的小命完全交给别人?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他还是挺佩服的,“许大夫的医术很特别啊!”
许照容笑笑,“唔,还算有用吧!”
顾璘也笑了,许大夫也很特别,特别自信。
“这就是桑树了,找到了!”
许照容拍拍那苍灰树干,露出满意笑容。
风吹桑叶簌簌翻动,枝头挂着许多毛茸茸的桑葚果。
野生的桑树桑葚果又小又毛茸茸的,与现代那些优良品种结的漂亮饱满果子可是天差地别,许照容也就没摘。
还不如野生杨梅呢。
“需要怎么做,我来。”
“啊,多谢顾公子!”
许照容也没客气,讲解指点,顾璘依她所言,将桑白皮剥了下来。
瞅瞅这树皮,想想她说的桑皮线、缝合,顾璘更觉匪夷所思。
这玩意......真能靠谱吗?
许照容满心欢心,认认真真的将桑白皮收拢起来,回去之后剥掉表皮,取用内里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反复捶制成润滑如丝的细线,这就算成了。
干干净净的收着,等要用的时候煮沸水用那水蒸气熏蒸柔软即可。
“今日多谢顾公子,我该回去啦!”
“不客气,”顾璘笑笑,到底还是委婉道:“许大夫收集这个,是单预备着、还是最近要用?若是最近要用,我能看看吗?”
好奇,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