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任天行从医院附近的一家山西刀削面饭馆里,要了一份排骨面,加了一份排骨。
住院部病房里,龙丽丽还躺在床上,和邻床病人聊天呢,看来恢复差不多了。
“你看看,你多有福气啊,你老公对你这么体贴。”邻床的四十多岁中年妇女笑着说。
也不知道她是哪方面的病,看起来,人挺精神的,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她姨,饭能随便吃,话不能乱说啊。”
任天行实在看不惯了,才怼过去。
“龙丽丽,我看你精神不错嘛,感觉怎么样?先吃饭,随后下午出院?”
“哦,我是瞎猜的,看你照顾周到,谁都会想你是……不说了,我多嘴。”中年妇女觉得话说的有点不对劲,赶忙像是给任天行道歉似的。
“天行哥,下午出院,在屋里呆几天就好了。”龙丽丽脸上泛起难为情的样子。
“好,你先吃饭,我去医生那里开出院证明,窗口结算费用去。”
任天行一边说,一边朝着医生办公室走去。
他很快办理完出院手续,当然最主要的是医生那里开了一些药,和收费窗口结算费用。住院期间不到两天,花去一千二百元。
人吃五谷杂粮,怎能不生病呢,可医院不是每个生病的人说进就进的。尤其是山里村庄的老人得病,基本上算是人生一路走到头了,那是老病,阎王爷索命前的征兆。
是啊,进医院瞧病,需要大把的钞票,不一定能治好长年累月积累的病,老人不愿意受罪,更是心疼钱,子女们心怀鬼胎,各有各的打算,便不了了之了。
老人去世了,抬埋老人却铺张浪费,海吃海喝,宴请亲朋好友,死要面子活受罪,老人孤魂野鬼话凄凉!
任天行走进病房,龙丽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不就是自己梳梳头而已,况且昨夜走的太急,啥我没拿,五指当梳子,糊弄一下而已。
人逢喜事精神爽,总归龙丽丽身体恢复已出院,对她来说,确实喜事。
不过,她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急性肠胃炎,拉肚子,人脱水后不容易恢复的。好歹她跟前有一个所谓的老公照顾,不至于命丧他乡。
这一点来说,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多条路,总归不是坏事情,往往坏事情往事情本身好的方向发展。
奢侈一回,有钱人家出门开车,白领人士出门打的士,算是当一回白领人士,最主要的是有里有面。
的士停在出租屋门前。
下车那一刹那间,巷子里形形色色的人的眼神,或惊奇,或诧异……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有的甚至开始了流言蜚语,说什么肚子搞大,去医院人流的;有的议论着她们厉害,现在出门都打车了,看来,传销事业能挣钱啊,当然,议论着这些的人百分百是刚签单没多久的愣孙……
巷子里,周围的树叶绿绿的。雨后的夏天,万物都显得更加生机勃勃,清新的空气,翠绿的树叶,还有那蓝蓝的天空,都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夏雨的美好。
稍作停顿,任天行扶着龙丽丽虚弱的身体进入出租屋,屋内一片狼藉。
幸亏临走时,窗户是开着的,只是害苦了左邻右舍。
任天行瞬间回忆昨天的一幕幕,自己觉得羞愧难当。龙丽丽坐在饭桌旁边的凳子上,“天行哥,我实在没力气,打开我的皮箱里层有新的床单,被套,取出来,换一下。”
地上,洗衣盆里扔进去的衣物还静静的躺在里边,等待主人的召唤,床头的脸盆里吐出来乱七八糟的东西,依然还在,只是部分已经干了。
任天行心里极其不情愿的,去做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分外事儿,尤其是女人的东西。他自从记事起,就没有洗过女人的东西。况且昨天的一幕幕,他想起了就作呕。
公共水池旁,干呕了一会儿,幸亏旁边再无他人,否则自己钻地缝都来不及,脸上像火炭一样烤的热乎乎的。手里麻利的搓着那些脏衣服,洗衣粉他自己都不知道放了多少,才能淹没臭臭的味道。
三下五除二清洗完毕,蹑手蹑脚的,端着洗衣盆走进了屋里,拿着淘过的拖把,把地面上一点不落的拖了一遍。
屋里散发出洗衣粉的味道,方才作罢。
龙丽丽像没发生过的一样,在床上均匀着呼吸着,睡着了。
他忙了大半天,觉得有点累了,坐在饭桌旁边的凳子上,歇会儿。
“有重要的事儿,速回电!”这是刘二楞发传呼机内的信息。周一学校能有什么事,况且发业绩的时间还没到。紧接着传呼机又响了,还是刘二楞发来的同样的信息。
他出去到公用电话亭,掏出磁卡。拨通电话。
“你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他生气的问刘二楞。
“你在哪儿?速度来学校里。杀人了!”
听见刘二楞说话战战兢兢的,可以肯定是出大事了。
“谁杀人了?你着急干嘛?与我无关,不去。”
是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再说了,这由公安部门处理,与他有关系吗?人又不是他杀的。哪一个混逑,毛还没长齐呢,能干出这天大的事儿。
“赶紧过来,死的人是我们团队里的光头强王刚。你必须过来!打车来,钱我给。”刘二楞真急了,女人的胸,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报车票,简直痴人说梦。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去显得不合适。我想李校长肯定不会去的,黄副校长肯定会去,郭蓉一直在学校。算了,还是去吧。
他不想打车去,花钱!
坐公交车直达校门口。
学校门口,停着警车,救护车。学校里,随处可见的穿警服的警察,还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他没心思去猜她们的职业。
远远的看见,几位老师,还有郭蓉站在一楼教室附近空地上,嘴里说的听不清楚。
不远处的地面上,黄色塑料袋里装着像人的物体,长长的,在地上放着,旁边的是穿护士服一样的衣服,便是尸体赶路人,在等候领导的指示。
裹尸袋旁边有一摊黑乎乎的东西。
毒辣的太阳已经晒的有些干涩了,或者是土地公公吸收了血液里的水分,变得黑乎乎的。所有学员都没离开学校,其实大家伙儿都知道凶手是谁,奈何谁也不去惹一股骚气。
周围吃瓜群众远远的张望着,只是手里没有拿着馒头。
任天行已经经历了第二次血腥的场面。
第一次还是去年他刚来郑州的时候,一名女孩跳楼当场毙命,与传销组织里上线有关系,禽兽不如的东西最终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那鲜活的生命离去,再也没有机会看着蔚蓝的天空,沐浴着阳光,听大自然界美妙的旋律,又有什么意义呢?当然,宣传教育后人不要让悲剧重复发生。
第二次,便是郑州三井职业技术学校里,发生的骇人听闻的一幕,目前得知当场死亡,来不及救治的光头强王刚已经凉凉了。还有十多人,缺胳膊,少腿的,救护车正在忙碌的转运受伤的学员。
“任老师,您怎么在这里?赶紧过来,去大饼店那边,警察到处抓人问话呢,住校的老师已经控制了,您看在那儿呢。”
曹书香假小子就是聪明,别看她一身男娃气质,平常混在男孩子一起,遇到大是大非问题,总是躲得远远的。
他跟着曹书香,确切地说是曹书香拽着他去了大饼店那边。
“你怎么才来?”刘二楞也在这里。
“你来的早,阻止了血腥味?光头强能复活?你不也是在这里当吃瓜群众。”
任天行心里本来不舒服,他算是撞到枪口上了,一顿数落,一顿怼。
众人面前,刘二楞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哑口无言。
“卧槽,那场面不次于电视剧里演的上海青帮混战场面,斧头拿着乱砍,另一方大刀阔斧,往死里打呢……哎吆吆,要不是远远的看见,差点把我也砍一刀……”
“你们知道不?听说他们之间的血雨腥风,引起祸端的是一位漂亮姑娘,那身材标准的美女,赛过西施,穿着挺时髦的,超短裙,大长腿……”
谁见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因过竹院逢僧话,始觉空门气味长。
如今的女娃受西方文化的熏陶,或者说这股改革风里的不正之风,弄的不三不四的,像妖精,或者说发廊妹,无耻之尤。古时那种女性之美,或像唐朝诗人笔下,女人的痛苦遭遇,凄凉。这样的女人已不复存在。
“你们知道不?有人给李校长通风报信,等来的却是迟迟不肯露面,郭蓉校长吓得从三楼教务处直接逃到三楼天窗,然后爬到楼顶上,高处不胜寒,一览群魔乱舞,保小命要紧……”
“听说是东北团队里的夹杂着甘肃团队里一帮人受伤最严重,还是唐山团队里人心齐,斧头帮到处乱砍……”
“自古红颜多祸水,这真是不假,男人争风吃醋,管不住裤裆里的东西,没逑一个好东西,弄出人命,都他妈得玩完。唉,赶紧都散伙吧,传销组织里挣狗屁钱,别把小命搁在这儿,已经烧高香了……”
……
大饼店门前,到处是吃瓜群众,你一言,他一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看客们无非就是卖弄一下自己,仅此而已。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刘二楞仿佛回过神来,对任天行说:“人命关天,你说该怎么办呢?这光头强王刚是我隔壁庄里的,家里只有三个姐姐,他是家里兄弟姐妹唯一带把子的娃,从小娇生惯养的,唉。”
刘二楞失去了往日钻裤裆的神气,六神无主的样子,仿佛是他把光头强王刚杀了。
黄副校长倒霉透顶了。起初办学,没有生源,草草收场。这次却被李总忽悠,陷入泥潭,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学校里惊显打架群殴,人命关天……总算把自己折腾进去了。
一辆接着一辆的救护车从学校门口呼啸而过,“救我,救我,救我……”救护车那种急促的声音断断续续,消失在公路的尽头。
郭蓉校长还有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吃瓜群众跟前,估计是刚才救护车太多了,他们只顾看救护车,没太在意。
任天行回过头来,发现吃瓜群众比先前少了许多,他看见郭蓉校长失去了往日的风骚劲儿,跟在警察后面,小心翼翼的。
目前,她只是被询问。顺便帮警察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刘二楞,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出示证件后,直接将刘二楞带走。他没来得及反应,回过头来,看了下任天行,嘴巴一张一张的,仿佛有什么话要说,便匆匆被警察带进学校里。
任天行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便匆匆坐公交车回去。
刚准备走,他看见校门口,又停了几辆车,小车里下来的,手里拿着摄像机的,还有拿着话筒的,肩上扛着长枪大炮的,阵势强大。
惊天动地的三井职业技术学校杀人案,自然是市里各大媒体人争相报道的新闻材料。拨出萝卜带出泥,鲜活的生命离去,群殴人员岂能逃脱法网?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直销事业跟着遭殃,网头们也会受到惩罚。
想到这些,任天行害怕了,狗日的刘二楞,不是个东西,害人害己,差点把他都弄进去了。
天色渐晚,残阳如血,最后被远处地平线完全吞没,黑夜随即而来。
值得欣慰的是今天中午自己应得的工资到手,该启程了,是时候了。
刚到出租屋门前,传呼机信息响起来,是军国发的。
“您听说了没?学校里发生杀人案了,刘二楞也被带走了,您说咱们怎么办?”
军国在电话里说的语无伦次的。
“这行业到头了,撤离吧。”
任天行多余的话没说,只是觉得对不起外甥,这人贩子生意全都是害苦了自家亲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