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勇率领山寨众人飞扑直下,口中各自喊着口号:
“抱头蹲地,可免一死!”
“今日大吉,干票大的!”
“肥羊莫走,爷爷来了!”
“兀那贼子,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
不过,这世间总是有些事情超出人们的设想。事实上,并没有山寨强人渴望中的虎扑羊群,反而只有羊入虎口。
当曾大勇带领一群劫匪将三人团团围在一起,两个客商吓得瑟瑟发抖,伏在地上连连求饶,但他们路上偶遇,与他们结伴而来的骑白马的少年则气定神闲。
劫匪的友好只存在于山寨之中。他们觉得只要自己不无故伤人,就已经是仁慈得堪比菩萨了。若是对方不听他们的安排,然后被他们所伤,那就不属于“无故伤人”。所以对于抓到的肥羊,他们不会有过多的客气。
两个客商很快被推搡到一旁,因为他们申辩了两句,衣服上瞬间多了几个脚印。他们骡马上的财货也都被掀翻在地。骡马虽贵,但是山寨却很少劫掠,目的是让这些远来的路人不至于命丧异乡。这是老寨主曾无信定下的规矩,说是做事留三分后路。山寨中人都很信服他,始终遵循。
那个少年始终骑在马上,带着笑看着他们。
胡二彪和李诚对视了一眼:这莫不是个傻子?
李诚打算给他点教训,说不得要让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年见点血。李诚长得丑,最讨厌这种容易得到娘们欢心的少年。
可是几个呼吸之后,连同曾大勇在内的十来个劫匪都被打翻在地上。李诚被打得最惨,他怀疑自己腹诽暗骂那少年,被他发现了。胡二彪和李诚这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傻子。
山寨之中。
像往常一样,每当少寨主曾大勇带领那帮年轻人去做无本买卖,寨主曾无信都会让人把他的太师椅搬到寨口的水井旁,他躺卧在那里等待着孩子们得胜归来。
今天和往常一样,他早早地来到这里,不过心思却始终无法平静。心思缭乱,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安然躺在那里。于是,他便起身围着水井踱步。
山寨之中的老幼妇孺见到他,都会十分恭敬地打招呼。曾无信却无法像平常一样与他们细细唠着家常,只是摆摆手,让他们各忙各的。几个小孩子围着水井,顽皮地往里丢了几块石头,更让他觉得心情烦躁。
日头过了午后,寨口一个放哨的赶过来禀告他:“寨主,少寨主回来了。不过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曾无信问。
“他仿佛还带来了一个人,只是瞧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寨主,我们寨子好久没有劫人上山了吧?难道少寨主英明神武,绑了一只肥羊,要让他家里付大笔赎金?”报信的人忍不住畅想。
曾无信摆摆手,让他退到一旁,自己亲自到寨口去迎接。
当天晚上,赵长烟已经坐在了山寨的主座上。曾无信、曾大勇等人则恭敬地侍奉在一旁,屁股连椅子都不敢挨一下。
在这里,赵长烟不必像在青灵山庄那般如履薄冰,也不需要像在路途中战战兢兢。他没有避讳自己修士的身份。有时候,要适当展露一下自己的实力,才不会让这些人又生出其他的心思。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曾无心和曾大勇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主座上的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仙人”,内心的想法却各有不同。
曾无信在江湖之中厮杀了一辈子。对于这些实力卓然之辈,他心中充满了敬畏,但主要是害怕,只想避而远之。所以他想的是如何将这个瘟神早早地打发走。
曾大勇则不同。他虽然没有见过修士,却听过很多关于仙人的故事。对于那些飞来飞去的仙人,他无比神往。站在那里,他的脑海中还反复闪转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年龄都要小的仙人做的事情。仙人在进入山寨后,屏退众人,只留下他和父亲。在院中,他随手一挥,出现一个火球,将地上的一根木棍烧成灰烬。火焰炽热的感觉,还能引发他内心的战栗和激动。
少年的随手一挥,彻底让他们丧失了负隅顽抗的打算,也为曾大勇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曾大勇甚至想:这是一位低调的仙人啊,之所以骑马而不是飞行,只是为了不让人轻易认出。
赵长烟来到这个寨中,并非是为了炫耀。一路行来,他每日都在刻苦修炼提升的修为,哪怕是在骑马的过程中都不愿浪费时间。一路行来虽然苦练不辍,也有了略微的进步,但每日勤于练习,让他愈发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关于修炼,他掌握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虽然从赵长浩、祁建良、赵长春、邓魁星等人那里听了一些话语,也得来的一些物品,让他模模糊糊对于修炼有了一个概念。可是这些都无法替代关于修炼的功法和经验。比如,他虽然得到了这些人的物品,但多数物品他都无法辨识,也不敢轻易动用。
所以,赵长烟迫不及待需要和修士接触。可是他又不能贸然行动。对他来说,安全始终是第一位的。所以与这些山寨中人接触,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
他是想来打听一下,附近到底在什么地方有其他修士出现。
对于赵长烟的要求,曾无信和曾大勇一个感到庆幸,一个则有些失落。眼前的仙人明确表示,几天之后,不管有无消息,他都会迅速离开这里。山寨还是山寨,不会有任何影响。如果打听到的消息比较有价值,他甚至还可以为山寨留下一笔银子作为报酬。
当天晚上,山寨大摆宴席要招待这位仙人。可是,仙人却摆摆手,说自己不是仙人,只是一个修士,让他们不要铺张和麻烦。随后,这位自称“修士”的高人要了一间清静的房间,早早去休息了。
曾无信来到曾大勇的卧室,又详细询问了他今天经历的每个细节。
曾无信道:“明天你派几个妥当之人好好去打探打探消息。但是不要强求。他这样的修士,我们招惹不起,其他修士,我们一样招惹不起。能早早地将他打发走是最好的。”
曾大勇便问曾无信:“爹,为什么他可以成为仙人,而我们则不能?”
曾无信立即明白了儿子的想法。他拍了拍儿子的脑袋,道:“人的命都是不同的。我们能有口饭吃就算不错了,哪里还奢望做什么仙人?而且假如你能成为仙人,那寨子和你爹我怎么办?难道你还能将山寨搬到山上去?今天折腾了一天,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在曾大勇听来,父亲的话完全是敷衍,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父亲的态度很明确了,那就是不支持自己的想法。
曾无信叹息了一声,离开了儿子的房间,一个人在院子里仰望着天空的星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到儿子的房间依然亮着灯,估计也是未睡。
曾无信就走回了自己卧室。在他的卧室里间,有一个小小的库房。这个库房是属于他的私库,与山寨中的公库不同。这里只有他能够进来,儿子张大勇也从来没有进来过。
曾无心来到墙角,打开了一个黑皮袋。这皮袋并非普通的兽皮制成,但到底是什么材料,他也始终没有弄清楚。
曾无信从黑皮袋里面掏出了一本发黄的册子。册子似乎被烧掉过一角,还留有一些黑色的印痕、
曾无信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摊平放在桌子上,慢慢地翻阅。随后,他跟随着册子上的文字闭目呢喃。甚至,他还会按照册子上的图案,做出一些手势。
此时的山寨,静谧无比。斗室之内,只有曾无信的话音缭绕,面容庄严肃穆,无限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