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长远的师父在小小的道观里熬了足足十年,终于攒够了充足的钱财。
某个清晨,他留恋地驻足在道观的小院内,一次次看遍了这里所有的砖石和花草,然后又到了师父坟前磕了几个头,终于背起了行囊,去追寻自己的梦想了。
重新回到修仙界,这一年,他已经三十四岁。
修仙界中,依然有大大小小的宗门,宗门又涉及到江湖中的帮派。
几乎每一天,他都能看到不同人的命运在发生转变,或生,或死,或急转直下,或一鸣惊人。
归长远的师父依然保持着自己江湖道人的身份,反而是个很好的掩饰。不仅修士忽略他,甚至江湖中的劫匪也很少对他动手。
游历多年,归长远的师父依然没有寻找到让自己修为提升的办法。
他甚至还加入了一些宗门,当然不是成为弟子——他的年龄已经很难被这些宗门接纳。
在这些宗门里,他冒充杂役,一度潜伏在那里,寻找到了一些法术,可是修炼之后,依然没有作用。
不过,在宗门里待了这么久,他也勉强知道了自己修为无法提升的原因。
虽然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这种情况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但他知道了修仙界曾经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经过其他修士的研究,修士们知道,在修士之中存在着一类人,他们生来是“漏气”的。他们修炼所得的灵气会随着修为的提升不断流失。
一旦他们修炼所得的灵气等于流失的灵气,他们的修为便无法再提升了。
若是他们懈怠了,不努力修炼了,或者受伤了,修炼效果降低了,他们的修为可能还会退步。
归长远的师父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虽然修士们知道有这种情况,甚至遇到过,但是谁也不知道“漏气”的地方在哪里,更不知道如何堵住“漏气”。
归长远觉得,这就是命。
命中,他就注定了无法成为强大的修士。他纵然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
其间,归长远的师父回了一次家族。
站在家族驻地,竟然已经没有人能够认出他了。
经过打听,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因为得罪了一个实力强横的修士,已经被活活打死了。他的一个弟弟如今成为了族长。
因为仇人过于强大,他的弟弟并没有为父亲报仇的打算,反而喜欢上了一个门主的女儿,为她花费了大量的灵石,几乎将整个家族的家底都耗尽了。
如今,家族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完全沦为了这个门的附庸。
不过,因为家族的族长还在挥霍着灵石,这个门依然在允许这个家族打着这个门的名义。所以,家族中人都以为自己有了靠山,在修仙界中行为十分跋扈。
哪怕在家族之中,原本的团结友爱也荡然无存,没有资质的家族子弟都被看作是废物。
归长远的师父彻底绝了回归家族的打算。
他悄悄在破旧的祖屋里待了一夜,然后祭拜了母亲的孤坟,再度离开。
他知道,这一次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也清楚,这个家族距离覆灭已经不远了。
其后的时间里,他或行走于江湖,或混迹于修仙界。
他走遍了名山大川,阅遍了巨阙城池,不知不觉,已经五十岁。他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让自己不再“漏气”的办法。
也就在这一年,他收了一个徒弟,也就是归长远。
此时,在归长远的师父眼中,自己成为强大修士的可能性已经近乎于无。
不过归长远既然一心拜他为师,他还是打算教给徒弟一些东西。
纵然他知道自己的修为一般,但这么多年四处行走的经验还是对归长远有用的。
于是,满头白发的老人带着两鬓星星的归长远继续开始漂泊。
漂泊的路上,自然有很多辛酸,但是师徒二人却乐此不疲。
归长远的师父游历目的却已经发生改变,从对修为的追求,变成了对徒弟的教诲。
归长远则单纯是保持对外界的欣赏,这里边有山水的喜爱,也有对修仙界的兴趣。
没有银钱了,师徒二人便以行医、卖字为生,始终自得其乐。
一个平凡的夜晚,师徒二人闲聊,归长远拿出了自己携带很久的玉简给师父观看。
此时,归长远已经有了不错的修为,和师父一样都是炼器中期。
他借助灵力,并没有在玉简之中看到什么。谁料到,归长远却发现了玉简之中竟然藏有文字。
他并不清楚为什么玉简会如此。
最令他惊讶的是,他无法将玉简中的文字抄录出来,哪怕是自己阅读,往往也记不分明。
接下来的很多年里,师徒二人都在研究这组玉简。
归长远既然看不到,就直接将玉简放在了师父那里。他丝毫没有怀疑师父不是有意不告知他内容。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归长远的师父终于勉强修炼成了一点点玉简中的功法。
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修为禁锢终于有所松动了。
他又开始慢慢教授归长远,虽然很难很难,但毕竟两人朝夕相处,在滴水穿石的耐心下,归长远也学到了一点玉简中的功法。
师徒二人的修为都在缓慢提升。
不过,二人对玉简功法的学习都十分勉强。
归长远的师父看得到玉简的内容,但理解比较吃力;归长远自己能够理解玉简中的功法,但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二人得出的唯一一个结论是,读书人对这门功法的学习会更快。
这应该是一门适合读书人的功法。
归长远的师父是在九十岁那年亡故的。那时候,他的修为即将筑基,但还是没有等到突破。
归长远则在师父病故之前的五年进入了筑基期。
闭眼之前,归长远的师父对归长远说了四个字:“守好玉简。”
归长远独自守着玉简,决定也去收徒弟,从而弄清楚玉简中的秘密。
在修仙界,他并不敢轻易将玉简示人。
他没有子女,也只有靠师徒关系,才可能守住这个秘密,就像他和师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