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墨尔本的陷落(中)
没有弄到药品而又饥肠辘辘的唐尼下士,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走出已经变成等死集中营的医院,然后就更加悲剧地发现,他所属的部队在这会儿已经不知开拔去了哪儿——简单来说,就是他掉队了!
于是,唐尼下士只得茫然地踩着齐脚面深的污水,行走在残破不堪的墨尔本街头上,沿路所见尽是荒废无人的残垣断壁,几乎找不到一座真正完整的建筑,也看不到几个活动的人影——战前曾经拥有近百万人口的墨尔本,如今已经只剩下了寥寥十几万市民,并且平时都躲在了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轻易不敢出门溜达。
当几年前战争刚刚爆发的时候,澳洲的白人太太小姐们还会好奇地坐在山顶或屋顶上,手里打着小小阳伞,观看着远方出现的飞机、军舰和炮弹爆炸的火光。但很快,当航空炸弹开始在她们身边落地开花时,她们便纷纷学会了往地窖里逃跑,在那些挂满蜘蛛网和死老鼠的黑暗角落里蹲下来,双手捂着耳朵瑟瑟发抖。
然后,她们的房屋也在一次次的空袭之中化为废墟——尽管开辟了防火墙和防火沟,但每次空袭仍然注定会有大片大片的房子被烧毁。她们只能继续住在被烧剩得越来越小的房子里,熬着凄风苦雨的日子。
不过,尽管大多数的街区都是荒凉空寂,宛如鬼域,但这么大的一座城市,终究还是有几处热闹的地方。
比如码头附近的那条街道上就是一片纷纷攘攘,仿佛一个崩塌了的蚁丘似的,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就能听见一片震天的喧嚷像怒涛般滚滚而来。凑近看,市民和各国士兵们惊惶失措地在街上跑来跑去,无人照管的孩子坐在路边嚎叫。街上挤满了着满载士兵和货物的车辆,以及堆满行李和家具,顶上还坐着小孩子的大板车。
在这拥堵的车流缝隙之间,许多蓬头垢面的妇人和小女孩,一边提起脏兮兮的裙子盲目地到处乱跑,一边念叨着,“日本鬼子来了!日本鬼子来了!”仿佛是在给她们的脚步打节拍似的。
然后,在下一刻,饥肠辘辘的唐尼下士,就发现了一幕令人兴奋的情景.大群大群的妇女提着篮子急匆匆地从某个地方狂奔过来,手里的篮子中塞满了饼干、罐头和酒瓶;寥寥无几的年轻小伙子们嘴里叼着香烟,拖着一包包的玉米粉和小麦面粉缓缓走来;还有一个老头艰难地用手推车推着一袋土豆,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但依然一路挣扎着前进。所有人都在神情紧张地匆匆地跑着,呐喊着,手里拖着一包包、一袋装、一箱箱的食物……这么多的食物,在物资匮乏的墨尔本市面上已经很久很久没人见过了。
原本犹如行尸走肉一般麻木的人群,很快就被这些不知哪儿来的食物给刺激得骚动起来,开始为了这些食物而开始彼此争抢、斗殴。那些手里拎满大包小包的妇女,无助地尖声喊叫着,企图守住自己手里的收获,但却被无情地打倒在地,然后洗劫一空……一片混乱之中,某个装满干豌豆的口袋裂开了,圆溜溜的干豌豆撒到街上滚了一大片,当场就让最起码几十个人脚底打滑,乱糟糟地摔成了肉叠着肉的人堆。
看得莫名其妙的唐尼下士花了好一阵子的功夫,同时胸口还被不知哪个家伙揍了两拳,才好不容易打听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联邦政府的战略物资储备库就在码头旁边,里面囤积着前不久抢运过来的大批美国援助物资。虽然政府在转移之前搬走了一部分食品、燃料和服被,但还有很多剩下的东西来不及运走。最后撤退的士兵拒绝了政府关于焚毁剩余物资的命令,而是打开仓库大门,任凭尚未逃走的市民拿走……
于是,同样饿坏了的唐尼下士立刻冲了过去,左推右搡地穿过人群,然后并没挤进仓库里面,只是在掉满杂物的庭院里,随便弯腰摸了点吃的东西,就忙不迭地退了出来。但饶是如此,他也依然感觉好像打了一场大战似的,浑身上下累得头晕气喘,胃里也很不舒服,骨头更是仿佛被挤得要断了。
唐尼下士在一座大厦残骸的正门台阶上坐下,两手捧着头,让呼吸渐渐缓和下来,然后才检查了一下方才的收获:一瓶啤酒、一盒被踩烂了的军用巧克力,还有一块肥腊肉……他狼吞虎咽地啃完军用巧克力,又喝掉了那瓶啤酒,感觉体力稍微恢复了些,便把最后那块肥腊肉塞进背囊,起身寻找去香克角的渡船。
然而,如今墨尔本的码头上却是一片空空荡荡,没有轮船,也没有军舰,甚至连一艘小舢板都没有,只有几艘满是窟窿的焦黑船壳子——那是被日本飞机在岸边炸毁的游艇。此外,他还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见,一个老人将一只木质浴缸放进海里,然后拿着木桨跳了上去,准备坐着这玩意儿划过五十公里的海面……
喂喂,这也太疯狂了吧!菲利普港湾可是比分割英国和法国的多佛尔海峡还要宽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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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虽然因为找不到船只,横渡菲利普港湾的海路已经走不通了,但撤出城市的陆上公路暂时还没断绝。唐尼下士很快就找到了一队满身尘土,精疲力竭的新西兰士兵。他们约有一个营的兵力,都是些满脸胡子.肮脏不堪的家伙,肩上斜挎着枪枝,迈着行军的步伐快步行走。后面是辚辚滚动的炮车,被瘦骨嶙峋的骡马拉着,还有盖着破帆布的军用卡车摇摇晃晃地在凌乱的队伍中行驶,掀起一团团令人窒息的尘土。
经过一番攀谈,唐尼下士得知这些新西兰士兵也是从西线战场撤下来的,正准备通过墨尔本东边的滨海公路,转移到香克角的最后阵地上去……因为他们的撤退,日本人刚刚已经攻下了菲利普湾西岸的吉郎港,这片最后的避风港已经不再安全,如果日军用铁路把鱼雷艇运进港湾内,就像十五世纪的土耳其苏丹把战舰拉过陆地,弄进金角湾进攻君士坦丁堡一样,那么穿梭在港湾内的运输船和难民船将会像猎物一样被屠杀!
所以,眼下横跨菲利普港湾的海路疏散已经中断,想要逃离墨尔本去香克角,就只能走陆路。
幸运的是,在一番交涉和祈求之后,为首的新西兰营长很和气地同意了唐尼下士跟着他们一起撤往香克角,而且看到他的胳膊受了伤,还叫来军医给他重新包扎消炎了一下,并且在卡车上给他腾出了个位置。
就这样,掉队的唐尼下士一脸庆幸和感恩戴德地坐上了新西兰人的卡车,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接下来没过多久,这个新西兰的摩托化步兵营还没来得及离开市区,他就隐约听到了远方传来的不祥轰鸣……这让他感觉很奇怪,因为头顶的天空中暂时还没有出现日本人的飞机。
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不远处响起,他感觉整个视野都仿佛被巨大的火焰给撕裂了,而他自己也被气浪掀飞下了卡车,在地上昏头转向地翻滚着。接着一声又一声震耳的爆炸声不断传来,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充满噪音和火焰的地狱,唐尼下士差点被当场震晕,好不容易才艰难地爬了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不远处的几座房屋喷出了明亮的火舌,高高地升到半空中,把傍晚的天空都给映照成了一片可怖的殷红色,大团大团的黑烟像云涛似的旋转着挂在火焰上空。刺眼的火星汇成一股股激流蹿入天空,然后缓缓地、懒懒地飘落下来,点燃了更多的房屋,让迎面而来的风中都充斥着炙热和焦臭。
唐尼下士见状猛地蹦了起来,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上帝啊!这是……日本人打进来了?”
“……不,是澳大利亚人自己干的,他们在墨尔本的弹药库里安装了定时炸弹!”
那位新西兰营长忧郁地望着自己被“街边炸弹”给炸得东倒西歪的队伍,脸色发黑地说道,“……但按照计划,应该是要到明天才会起爆的啊!肯定是那帮笨蛋定错了时间……见鬼!不想被烧死就快跑吧!”
于是,充满焦臭味的热风,火光中坍塌的楼房和狼狈狂奔的人群,就成了唐尼下士对墨尔本的最后记忆。
——在盟军撤离行动启动的第六天深夜,熊熊燃烧的墨尔本终于被一支日军侦察部队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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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富有人情味的台湾资本家找了专家鼓吹应当让员工每月无偿加班七十二小时,说这样有益健康,而台湾目前还是每周单休,相当于全月无休再每天加班一个多小时——果然是满满的良心啊!蔡总统对此颇为赞赏!她之前就整天抱怨放假太多福利太高,估计以后台湾人民的生活水平,会迅速朝着马克思时代的大英帝国看齐吧。要是哪天再有专家跳出来,鼓吹伟大的台湾人民应该不用电不睡觉不吃饭,那么就更好玩了。
另外,台湾电力私有化已经开始,预计很快就要用爱发电,或者自己打自己嘴巴,重新开启核电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