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弟,好久不见啊!”
刚一进门,就听到莫狄熟悉的声音。
出乎意料的,房间里除了莫狄之外,恩格和曹荣也都在,倒是李总兵未曾露面,惹人生疑。
“见过恩格大人、莫总兵、曹总兵!”苏易拱手问候。
这段时日因为有恩格的特殊关照,苏易生活水平比寻常囚犯高了不是一分半点,甚至罕见的胖了一些。
偌大的饭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好酒好菜,三人围坐在桌旁,皆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苏易,让他不由得心惊胆寒。
“怎么,看苏先生的神情,是不欢迎我俩来蹭饭?”见苏易神色不自然,恩格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怎么会,能和恩格大人和曹总兵一同吃饭是在下莫大的荣幸。”
说着,苏易主动为三人斟酒。
“那就好!”恩格端起酒杯品尝,余光却若有若无地看向苏易。
整个酒局,只有莫狄和苏易相谈甚欢。
“吾儿能恢复正常,多亏了苏老弟忙前忙后,莫狄在此敬苏老弟一杯!”
“令郎吉人自有天相,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而已。”苏易谦虚道,轻笑着举杯对饮。
闲暇间,又有几名舞女进房献艺,原本紧张凝重的气氛也因此得到缓解。
就在这时,一直不曾有动作的恩格突然开口:
“苏宁,说来也奇怪,近两个月以来囚场总会有女奴莫名失踪,你可知是为何?”
“这……在下不知,大人您知道的,我从来不去享乐坊。”
“是啊恩格大人,苏老弟不喜那种场所,每次我说要带他去他都百般推却!”一旁的莫狄见恩格大人怀疑苏宁,急忙开口为其开脱。
“这么说,莫大人是愿意为苏宁作保咯?”恩格看向莫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不悦。
他此番目的就是为了逼问苏宁,怎料到半路杀出个莫狄,竟如此袒护对方。
看莫狄的模样,明显对于苏宁这个救了他儿子的恩情极为看重。
若真是如此,恐怕莫狄将会成为变数。
“我……”莫狄犹豫不决,最终,像是决定了什么,紧接着果断开口:“在下愿为苏宁作保,此事绝无可能是他所为!”
恩格猜得没错,他的确在意苏宁,但却不仅仅只是因为苏宁救了他儿子。
苏易也没想到恩格居然会如此维护自己,甚至不惜顶着恩格的愠怒。
还不等恩格有何反应,一旁的曹荣率先忍不住暴怒而起,指着莫狄的鼻子骂道:“莫狄,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为了区区一名大陇囚犯,公然与恩格大人作对!!”
“曹大人,虽说苏宁是大陇囚犯,可他也是我儿的救命恩人。况且,这段时间苏宁一直随我左右,若他就是放走女奴之人,岂不表示我也是同犯!?”
“好好好!身为安国总兵,如此维护大陇人士,简直岂有此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曹荣气恼不已,就要说出苏易的身份。
“我莫狄虽是一介武夫,可也知道什么叫做知恩图报。反倒是你曹荣,苏宁好心帮你解决了矿洞麻烦,你却屡屡针对于他,究竟是意欲何为!?”
曹荣强势,莫狄亦不软弱。
他们两人平日里本就不太对付,虽同为总兵,可曹荣整日只知道讨好谄媚,三年前更是凭花言巧语顶替了他的位置进入内围。
而今眼看他连自己的人都要对付,又如何能够冷眼旁观。
“你…真是愚不可及!!”曹荣一时话噎,又不敢在眼下直说出苏易奸细的身份,只能闷哼一声而后悻悻然坐下。
“行了莫狄!我就随口问问,毕竟这段时间只有苏易比较特殊可以随意出入囚场,并不是针对于他。”恩格将莫狄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地出声缓和气氛。
“还望恩格大人详查,莫要让苏老弟被有心之人诬陷,哼!”说罢,莫狄瞪着曹荣闷哼道,随即挨着苏易坐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莫狄此人,好色贪婪、阴险狡诈,却唯独有着一颗重情重义之心,有时候苏易真不知道他究竟对自己是真心以待还是另有图谋。
女奴失踪一事虽怪异,但对于恩格他们来说,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女子罢了,略微提及便不再深究。
转眼间,已至深夜。
明日一大早就是计划实施之时,苏易还得早些回去与祁东河他们仔细商榷。
于是,苏易主动起身:
“恩格大人,莫老哥、曹总兵,时候也不早了,小人就不打扰你们休息,先告退了!”
“别急嘛,今夜天色如此之好,难得我来了兴致,不如多喝几杯?”
显然,恩格没准备放苏易轻易离去。
“大人,我那还有几个病人需要回去照看……”
“几个囚犯而已,死了就死了。”恩格小酌一杯后,随口说着。
抬头看向苏易,目光迸发出一缕意味深长。
“这……”
苏易闻言,脸色骤变,心中不禁猛地一顿。
“既如此,那小人多陪几位大人一会便是。”
如今看来,想要走恐怕是没戏了。
看恩格的样子,明白是早已知晓他们的计划,将他扣在此处目的就是让祁东河他们心有忌惮。
果然,苏易久久没有回去,祁东河与邬贺此刻已经感到无比惊慌。
“葛封,苏先生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苏易不在,他们只好询问与之最为亲近的葛封。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还在吃饭。”葛封也无从知晓,只能如实道来。
“莫不是咱们的计划暴露了?导致苏先生被抓走了?”
“如果真的暴露了,那我们明天的计划岂不是必死无疑!”
“老大,要不然算了吧。万一恩格大人他们早有准备,那明天就是一个赤裸裸的陷阱啊!”
“是啊老大!”
仅仅只是因为苏易没有出现,整个房间里就充满了放弃的声音,许多人都开始动摇,觉得不应该再继续下去。
祁东河和邬贺此刻也很发愁。
要知道,此次暴动是他们准备最充分,计划最周详的一次。不仅有诸多看守协助帮忙,可以得到些许武器,更是联合了内外围的所有囚犯,规模之大远超想象。
如若就此放弃,他们这一个多月以来的辛苦筹谋岂不是白费了?
更重要的是,一旦错失此次机会,等镇西军出军占据囚场,那他们就再也没有立功赎罪的机会。
何况指不定安国那群人临走之前会不会大开杀戒,亦或是逼迫他们当肉盾挡在前方,那他们这些人无疑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们不仅仅是为了立功,更为了自己的性命。
祁东河将葛封拉到一旁,低声询问:“葛封老弟,麻烦你实话告诉我,苏先生可否交代过你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葛封好奇祁东河怎么知道苏易交代过他。
“我祁东河是个粗人,但也能够看得出来你对于苏先生没回来并不感到意外,所以猜测要么是你早已预料,要么是苏先生早有嘱咐。”
“祁老哥慧眼如炬,没想到竟还是瞒不过你。”葛封见自己无意间的举动,竟暴露的如此彻底,于是只好点点头。
“没错,苏先生的确交代过我,说无论你们有何选择,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
简短的一句话,其中蕴含的信息却是极多。
祁东河仔细琢磨话中之意,突然像是醒悟一般,紧接着毅然决然地走向自己手下:
“诸位兄弟,镇西军不日将会攻破清水城,黑山囚场终将会被收复。试问,若到时候镇西大军兵踏矿场,你们觉得安国兵马会让我们好好活着吗?”
“这……”
“三年来,在座之人有多少兄弟的亲人被害、妻女被辱,甚至被迫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尽凌辱至死?”
“而今,安国人内忧外患,正是我们争取自由,将功赎罪的机会。可有人敢与我放手一搏!?”
祁东河的一番话,尽管略欠火候又毫无话术,但所蕴含的气势却是十足。
特别是对于江湖中这群糙人,越是俗气直接的话,越是能激发他们内心最原始的愤怒与激情。
“我夫人半年前就被曹老狗那贼人凌辱,导致其悬梁自尽,此等血仇,誓不罢休!!”
“人死不过头点地,与其如此窝囊下去,不如堂堂正正干上一场!!”
“他们知道又如何?谁怕谁!!”
短短时间,方才还压抑猥琐的气氛,转瞬就变得群起激昂,所有人心中都燃烧起一股剧烈的斗争之火,恨不得立马就动手。
“好,传下去,各自继续着手准备,明日一大早听信而发!!”
说完,祁东河瞥了还在纠结的邬贺,紧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如此态度,摆明了就是即便邬贺打算退缩,他祁东河自己也会按计划行事。
其实,邬贺未尝不明白事出紧急,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自己一众手下。
“我们也下去准备吧,到时候视情况而定。”最终,他还是没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而是模棱两可的回应手下。
葛封见状,不由得对这群旧将感到悲哀。
身为将士,却不如一群江湖人士有魄力,实在是令人唏嘘。
与此同时,外围囚场在李铁和陈舍等一众老大的率领下,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外围不比内围,相对来说看守的严密程度较松,而且许多看守早已被苏易暗中归化,故而做起事来事半功倍。
“陈老大,苏先生要的刀都准备好了吗?”正在与看守商量事宜的李铁看到陈舍走来,开口询问道。
“嗯,东西虽然不多,但基本足够半数人人均一把。”
“行,到时候就麻烦各位看守了。”说着,李铁看向面前的几位看守老大。
“瞧你这话说的,为苏先生做事是我等荣幸,哪来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下清水城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但凡有远见之人都能猜得出来今后清水城必定会收复。
而且他们本就是大陇人,与其为安国卖命背上个叛徒之名,不如趁此机会立功,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得到镇西王的嘉奖青睐。
“再细说下安排,凌晨寅时三刻,各位老大将会带人发动暴乱,然后你们听到声响将内围大门处的看守拿下。到时内围有兄弟会接应,并一同实施,明白了吗?”
许久未见,此时的李铁与之前截然不同。
不仅做起事来稳重谨慎,说话间的气场还能压得住诸多看守和外围老大。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苏易在背后支撑,或许这就是寻常说的脱胎换骨。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