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情谊未能亲自道谢,还请两位兄弟见谅。若不嫌弃,日后得闲可随时登门拜访,某必扫榻相迎!”
李斯文这番话一出,武元爽和唐河上面色一滞,觉得受宠若惊。
但也知晓,李斯文的这套说辞多半是出于客套,打蛇随棍上反而显得他俩市侩。
紧忙抱拳笑道:“哪里哪里,某们当初少不更事,在悟真寺时行事鲁莽,不小心冲撞了二郎。”
“不敢邀功,只求二郎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从此不再记恨。那某们便已是心满意足,不敢多求。”
李斯文眉毛一挑,初见时还以为这两人是欺男霸女的正经纨绔,但现在看来,是他小觑了天下人。
果然,每个传承有序的世家,培养出的子弟都不是什么草包肚啊!
不假思索的上前两步,将二人扶起,面带不忿:
“两位兄弟这是哪里的话,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若没有悟真寺的交情,又何来今日相见恨晚!”
唐河上脸色怪异,心里暗暗嘀咕着,以前真是看走了眼。
不真刀真枪的和这四害之首打过一场交道,谁敢相信,以莽撞闻名的虎彪,心思竟然也是如此玲珑。
余光看了眼武元爽,见他已经是喜笑颜开,明显是把李斯文的客套当了真。
唐河上默默叹了一声,刚才千叮嘱万嘱咐,结果这货就记住了一半,当真是扶不起啊!
借着李斯文手上力道起身,同样笑道:“二郎所言是极。”
“若不是当时的一场误会,某想要结交二郎这般人物,可谓是千难万难,哪里会今日的相见恨晚。”
“有句话怎么说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一见,古人诚不欺我!”
等两人稍作寒暄,相互吹捧一番后,武元爽认准时机,插嘴道:
“既然二郎也是前来赴宴的,不如与某等同坐,也好让某借花献佛,尽一尽地主之谊!”
李斯文欣然点头:“如此再好不过!”
隔着老远,见武元爽、唐河上两人与李斯文一副相谈甚欢,其乐融融的迹象,正提心吊胆的诸多纨绔,总算是能松口气。
若是这位爷铁了心的要砸场子,他们也实在不知该帮哪边。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芙蓉楼前的一场闹剧,是李斯文弱而李泰强。
前者当时只是一无官无爵的大纨绔,四害之首的名号听着唬人,但实际却有几分嘲笑意味。
而后者却早已头角峥嵘,能与太子分庭抗礼,隐隐得势的皇亲贵胄,实权郡王。
与两者都没什么交情的纨绔们自然是冷眼旁观,两不相帮。
但一强一弱的对抗中两不相帮,其实就代表着他们更看好越王。
而今日,李斯文与李泰之间已是攻守易型。
不被人看好的李斯文扶风直上,先是芙蓉楼前弃武从文,来了个惊掉人下巴的巨大反转。
从一一介通文墨的纨绔武夫,摇身一变,成了长安城里炙手可热的小诗仙...那首字字珠玑的《将近酒》,至今还被世人津津乐道。
紧接着便是太子坠马一事的真相大白,李斯文舍身救驾,这才导致几月的昏迷。
后来又受命于危难,只身平疫,两遭功绩下来,李斯文便从一介白身扶摇而上,成了实打实的军功侯爵。
可以说,在场的所有世家子弟们,站在李斯文面前天然就矮上一头。
白身和勋爵动手,那叫以下犯上,破口大骂的罪名叫出言不逊...
换句话说,自李斯文封爵之后,他就隐隐脱离了纨绔行列,成为了能与各家家主谈笑风生的大人物。
与这些无官无爵的纨绔,早已不是一个层级的人了。
从楼梯口到案几,不过数十步的小段距离,却让李斯文举步维艰。
每行一步,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张张拘谨恭敬的笑脸,一句句阿谀奉承的问候。
甚至就连‘夺母之仇’的柴令武,也不得不捏着鼻子上前,主动问好。
一来是地位悬殊,二来是他爹不日便要前往汤峪治病,拿人手短,吃人口短。
这等宾至如归的奇妙体验,可让跟在李斯文身后的侯杰四人大开眼界。
他们上次参加宴席,还是在曹国公府,替李斯文出席面见诸多纨绔。
但那时,一众纨绔们的反应,可远没有今天这么恭敬守礼。
四人对视一眼,心中隐隐明悟——怪不得二郎自昏迷醒来,便前后奔走个不停,原来一个爵位,真的能让仇人变友人,臭脸变笑脸...
而在最前开路的李斯文,对这些纨绔的转变早已习惯。
他初来乍到尚且弱小时,遇到的每个人都是坏人,但等他功成名就,每个人又都变成了好人,这是人之常情,看不惯也要习惯。
李斯文一一回礼,笑脸相迎,谨守教员教诲——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他虽然依仗着后世学识,抢先一步出了头,但却从没因此小觑了这个纨绔圈子。
细数今日到场的这些纨绔,虽然绝大多数都不是嫡长子出身,无缘家中国公之位。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将来会没出息,等将来及冠,哪怕只是父辈门荫,起步最少也是个七八品的官位,更有甚者会蒙荫入爵。
柴令武入仕后,会依次迁正四品太仆少卿、从三品卫州刺史,蒙荫受非开国二品爵,襄阳郡公。
而唐河上因门荫授官正四品中郎将,后迁从三品散骑常侍...
至于武元爽,因其父武士彟属于高祖旧臣,始终游离在外,所以凭门第关系,只任安州司户参军,官品不大仅七品,但却是个一等一的肥差。
李斯文默默回忆着这群人的各自光景,或许有偏差,但应该大差不差。
这一个个的可都是将来各家的中流砥柱,在没有彻底翻脸结下仇怨之前,都是相当不错的政治资源,值得结交一二。
走在最前,为李斯文领路的武元爽,扭头便看到了正被众人簇拥,夹道欢迎的李斯文,也不知自己是该羡慕还是应习以为常。
默默长叹一声后笑骂道:
“你们这群家伙差不多得了啊,眼瞅着时辰都要过啦,怎么越王殿下还不来,快出个人去外边瞅瞅,也好让开地方,让二郎赶紧入座!”
张慎几连连拍手:“对对对,别让二郎在那里继续干杵着啦,万一让李泰看见,还以为是咱们招待不周!”
柴令武沉思半晌,再次从案几后起身:“某正好闲来无事,便去外边找一找越王。”
“不过咱可说好啊,一会儿务必请诸位兄弟赏脸,陪咱喝个痛快!”
说着看向李斯文,笑得有些蔫坏:“二郎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