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麦收,他听说村里人都去二爷爷家排队借用砍刀。这才知道那把砍刀是陈定水捐给村里的。
才知晓他家挖出大铁疙瘩的事。
本来因为张旺一家,他和陈定水就有过节。
陈定水突然挖出那么个好宝贝,倒显得他像天选之子似的,那他陈玉堂算啥!
更别说,明明是捐给村里的,却给他族内的二爷爷保管,不给他这个村长,简直是没把这个村长放眼里。
谁不知道,说是公中的,可时日长了,谁还记得这事。
传个三五年,七八年,那就变成了自家的。
要是能多把砍刀,前几日他也不用撅着腚用菜刀割麦子了。
甚至,有了那好用的家伙,他可能都不用下地,交给雇来的人和他两个儿子就能干完。
陈定水捂着怀里的八两银子,咬咬牙,忍痛想着,要是拿出来贿赂村长,说不定他睁只眼闭只眼也可行。
可这是他和尤氏省吃俭用一文一文攒下的。
不同于卖大米挣得那些钱,他挣得容易,用着也不心疼。
把这些家底拿出去,他难受的紧,仿佛之前那么多苦都白吃了。
捂着胸膛的手,怎么也拿不出银子来。
见村长懒得搭理他,起身端着茶壶进了堂屋,“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他终是没迈出去那一步,垂头丧气的回了家。
回到家,发现章大娘在他家堂屋坐着。
他强打起精神,冲章大娘露出一个笑脸:“章大嫂,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可别说了,二定子,尤氏说你打算去村长家买地,看你这样,没买下吧?”
“嗯,村长说,得按宅基地的价买,得二十两银子。”
“呵,他怎么不去抢!”
章大娘冷笑一声,却也不大敢骂村长。
跟陈定水说:“我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事,刚才我还跟尤氏说呢。
我们章家这几年没人能下田,种的麦子也不多,我们家的大场在村口外面,偏是偏了些,但是够大。
我们自己占五分之一就行了,剩下的五分之四可以借给你们晒粮食,也能晒个七八亩地的。
只是离你家的田比较远,离你家的柴火垛也挺远,你们得多跑几趟了,另外,夜里得去守着,毕竟是在村口外面,就怕有贼夜里惦记。”
“哎,章大娘,真的谢谢你好心借给我们地方晒粮食。
可是我仔细想过了,一年收一季小麦,一季玉米,还有各种别的作物。
就算今日我借了你家的,来日也还得晒别的东西。
借一次好说,总不能次次都借。
总得收拾出一块地方才行。
我开垦出来的那片荒地离我家远,但是离我们家的良田还算近。
虽然也是在外面,怕有人偷粮食。
可那里总归偏僻,也是自家的地盘,不用花钱。
我就想着,要不我去那里打场去。”
村长再怎么拿捏他,也抗衡不过律法。
律法规定,无主的荒地,庄户人家可以开垦,等种个几年,亩产可以达到良田的水平,也就是把生土都养成熟土了,也是可以立地契的。
士农工商,庄户人家苦归苦,累归累,社会地位还是挺高的。
“你村西那片地离水源远,辛苦养了那么些年,快养成良田了,现在用来打场,是有些可惜,不过也算是长久之计。”
章大娘见陈定水有了法子,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叹了句:“打场需要用石滚子把土地压的硬到发亮,咱们这些人收拾现成的场子都累,你怕是要辛苦许多了,只可惜你章大嫂我,人口不兴旺,没法子帮你。”
“无事,多谢章大嫂记挂我们,无以为报,等到了结了龟出土的时候,章大嫂你们全家都去找,找了当场就给我送来,咱们用大米换,保证不让你吃亏。”
陈定水笑呵呵的送章大娘出门,一再跟她叮嘱送结了龟静悄悄的,别声张。
章大娘想起之前收土鳖时,郭氏那一家人,没少闹风波。
尤其是陈二谷和陈大杰。想抢二定子生意,还被人打了一顿。
就点了点头。
之前尤氏已经来跟帮忙的妇人说了收知了猴的事,当时章大娘也在场,她不知道为什么当家的还要说一遍。
陈定水叹了口气。
章大娘的麦子他看过,稀的跟章大娘快掉光了的牙有的一拼。
没浇过,纯靠天养,比别人家的麦子矮了一扎。
就这,还是去年秋,老太太扛着锄头一条沟一条沟挖起来,种上麦子的。
那时候儿子已经去了,儿媳妇和孙子重病在床,下不来地。
只剩一个小孙女,还扛不动锄头,只能帮忙做些撒麦种的活计。
那一老一小,就这么一道沟一道沟的挖,一道沟一道沟的种。
好不容易种了两亩地。
其余的田地,早些时候早都卖了,她家也只剩这二亩了。
村里人不是没有想过去帮忙的,可都说帮急不帮穷,章家没有劳动力了,甚至不知道一家人还能喘气喘到啥时候。
帮了种麦子,就得帮收麦子,就得帮种玉米…无穷无尽没有头。
还不一定能讨到好——毕竟章大娘的嘴可不是吃素的。
他们想了想,都放弃了。
如今到了收获的时候,章大娘的儿媳和孙子好了,也算是又有了可以下田的劳动力。
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不过眼下她们那二亩田里产的粮食,够缴税就不错了。
想要生活下去,还得靠赚外快。
老弱妇孺,给人帮工不可能。
给他家送知了猴不失为一个好的发财法子。
陈定水再次提起知了猴,就是希望老人家能上心。
毕竟上次送土鳖她们就算不上上心,就送了一次,而且也没多少。
像沈水沈淼姐妹俩,一次送一麻袋,都挣了十几两银子了。
章大娘一家为人挺好,现在和他们陈家关系也好,要是能脑袋灵光些,也不用靠那两亩田,辛苦过活。
“丽华,我思来想去,咱们买头驴吧!”
陈定水把在村长家的遭遇一一跟尤氏说了。
尤氏刚才听见陈定水跟章大娘说得二十两银子了。
她还以为是村长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
再听陈定水将当时的情景描述一番,才知道村长根本没有任何玩笑的心思。
可…20两的宅基地,买府城里的怕是都买得。
谁会在村旮旯里花这么多钱。
她想到当家的说的,要在开垦出来的荒地上再压一个大场。
把心一横,道:“买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