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回带着父母回到了他们阔别十二年的故乡——江湾镇。
老房子依旧矗立在那里,宛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静静地守望着他们的归来。
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曾经生机勃勃、色彩斑斓的盆栽们早已枯萎,只剩下一些空花盆散乱地堆放在墙角。
江回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夹杂着灰尘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房间里的家具上都盖着精心布置的防尘罩,看得出来,阿正将这个家打理得很好。
他将流光藤放出去,
“流光,去把这些布罩收起来,再把屋子打扫干净。”
流光藤乖巧地点了点藤尖,撸起枝叶开始清扫屋子。
江回带父母到院子里,让他们先熟悉一下环境。
江照好奇地看了周围一眼,目光被花盆旁的铲子和土吸引了,自顾自地跑到墙角拿了铲子挖土玩。
秦晚舟站在门口,看着这个院子,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她无意识地走到院墙边,伸手触摸粗糙且风化的墙面,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江回看着父母,眼眶湿润了。
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回到过去,回到那个一家三口无忧无虑的时候,在天空尚未裂开之前。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翻涌的情绪,温柔地说:
“爸,妈,欢迎回家。”
秦晚舟转头怔怔地看着江回,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叶医生的两颗头都向她保证过,说江回百分百是她的儿子,但这个事对她来说太过突然,一时间她还无法完全适应。
她将目光投向远方,看着周围似曾相识的景色,双眼浮上满满的困惑。
江回走到一旁,拨通了江正的电话。
“喂,哥!”电话那头传来江正兴奋的声音,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提前毕业了!”
“阿正你真的太棒了!”
江回由衷地为弟弟感到高兴,
“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爸妈回家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随后江正难以置信的声音传来,
“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爸妈回家了!”
“真的?!我马上回去!!”
江回笑了笑,他能想象到阿正此刻激动的心情,
“好,路上小心。”
挂断电话后,江回将父母失忆的事情简单编辑成信息发给阿正,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然后站在院子里望着远方。
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一片火红,给这个荒芜萧索的小院也镀上了一层金黄。
秦晚舟走到江回身边,轻声问道:
“是……江……正吗?”
她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又熟悉。
“是,妈。”江回看着母亲,满眼温柔。
秦晚舟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她努力想要想起些什么,但却徒劳无功。
她很喜欢江回,却不记得还有一个儿子叫江正。
她转头看着这个家,熟悉又陌生,心底的酸涩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连忙转过身,不想让江回看到。
江回看着母亲的微微抖动的肩膀,满眼心疼。
不到三个小时,一架印有“程氏军工”标志的私人飞机呼啸而至,悬停在了江家上空。
舱门打开,江正从飞机上跃了下来,稳稳地落在门口。
他朝着飞机上的驾驶位挥了挥手,然后迫不及待地冲进了院子,四处张望。
驾驶位上的程金禅看着江正的样子,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飞机随即调转方向,呼啸着离开了。
“阿正!”
江回听到动静,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
“哥!”
江正看到江回,飞快地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哥,你……你说爸妈回来了?!”
江正双眼通红,满眼惊喜和不安。
“嗯!”
江回扶着江正的肩膀站好,坚定地看着他,
“阿正,你没听错,我把爸妈接回家了,跟我来。”
他拉着江正的手,走进了屋里。
江正跟着江回走进屋里,目光紧紧地盯着坐在沙发上的父母,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他终于再次见到了他们!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顿住了脚步。
他的父亲,那个曾经高大的男人,如今瘦削得不成人形,正拿着两根树枝幼稚地掰着玩,仿佛一个迷失在自己世界里的孩子。
他的母亲,那个曾经温柔慈爱的女人,如今看着他充满了陌生和疑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记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镜子在他脑海中闪现,那些童年的快乐如此生动却又如此遥远,像一个他几乎抓不住的梦。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宽厚的肩膀、温暖的怀抱、爽朗的笑声;
他想起母亲温柔的手、慈祥的笑容,以及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
这些记忆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爸……妈……”
他颤抖着嘴唇,终于喊出了这两个他日思夜想了十二年的称呼,声音几不可闻,哽咽着。
秦晚舟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江正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她觉得这个年轻人既熟悉又亲切,尤其是那双眼睛,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酸涩,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她努力想要想起些什么,她的思绪如同一块破碎的马赛克,只能抓到一些琐碎的零星片段,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你……你是……”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
江照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里拿着两根树枝自娱自乐地掰着玩,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江回轻轻地把手放在江正的肩上,给予他无声的鼓励。
他走到秦晚舟身边,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
“妈,这是阿正,你……还记得吗?”
秦晚舟的目光在江回和江正之间来回移动,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她能感受到,这两个年轻人对她来说无比重要,但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依旧被一层浓厚的迷雾遮挡,让她感到心里堵得慌。
“阿……阿正……”她轻轻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江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噗通”一声跪倒在母亲面前,紧紧抱住她的双腿,嚎啕大哭,
“妈!……妈!……我和哥哥……找了你们好多年……找了好多年……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