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们还要等谁？”
虽然碧蓝只有一人，不过她却丝毫不怯场，只是有些不耐烦，她不喜欢这种场合。
另外两方对视一眼，海神庭左使开口道
“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本场会议由我做主题，用于最后决定万诗遗海的信仰归宿。”
说完场面话，左使看了看四座，继续自己的观点。
“我方海神庭仍旧坚持信仰海神，我等是海神座下最为虔诚的信徒，身为海嗣理应归附海神！不得应海神的沉默，而抛弃信仰。
各位，尔等身为海的子嗣，不仅背离海的怀抱，还妄图篡改海神之位，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左使的话听起来很像神棍，事实上亦是如此，海神庭的本职就是管理海神信仰相关事务，至于兵权一类的，都是附带罢了。
不过和科技社会的神棍不同，这边的神，说不定真的会显灵！
左使陈述完己方观点，会堂再次陷入沉默。珥瑶看了看打哈欠的碧蓝，张嘴吐出沙哑的声音
“既然碧蓝妖帝不言，那就我先说了。”
哗——
人群惊讶了片刻，珥瑶能说话了，这是否意味着她身上的枷锁已断，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资格？
“我方认为鲛人族现在最重要的是站稳脚跟，千万年来，鲛人族和龙族积怨不断。若是全盛时期就算了，我们起码还能和龙族掰一掰手腕，可现在，已经不是和龙族积怨的时候了。
不论哪尊神回应我们，这都不重要，我们不可能永远活在神明的光辉和昔日的仇恨下。各位，想想你们的后代吧！
若依靠神明，世间有几尊神能比得过龙神？所以若想强大，光靠神的福泽是不够的！仇恨也只会将我们拖入深渊，我们是否应该试着放下仇恨，慢慢接收龙族？”
“时代变了，我们不能让前辈的仇恨无休止的折磨后代。现如今，龙族强而我族弱。我们在龙族的阴影下，连生存都日益困难，为何不放下仇恨，接受龙族的招降？哪怕只是卧薪尝胆！”
现场的议论声更大了，珥瑶说得不无道理，种族面临生存问题，在这面前，昔日的仇恨反而无足轻重。
这个问题在五百年前就被揭开，只是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延迟到现在。在时光的发酵下，这个问题反而愈发扎根所有人心底——是选择仇恨，靠神明的恩泽和龙族死磕到底？还是放下一切，接收龙族？哪怕只是卧薪尝胆。
“咳嗯～安静安静。”
碧蓝把桌子拍的啪啪响，议论的官员们渐渐收了声。
“我代表的族老会意见很简单，仇恨哪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当年初云坑了我们，导致我族一路衰弱。而龙族手里，沾染了多少海嗣的鲜血？怎能忘记？
只不过海神已不再回应我们，反而是椼神，再次赐下恩泽。椼神神使也已然驾临，正在和大御所友好交流，相信用不了多久，椼神的神辉将照亮这片枯寂的海洋。咦～”
碧蓝捧读似的说着，末了还打了个抖，好似被自己恶心到了。
“先说好，这只是族老会的意见，不代表我个人意愿！”
碧蓝又补了句，把自己跟族老会分开。
左使结果话头
“关于今日的会议，五百年前各位就做出过一次选择，相信过了五百年，各位仍旧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么，各位，咱们还是举手表决吧。”
“希望继续侍奉海神的，请举手。”
唰唰唰——
齐刷刷一大片手举了起来，可令人意外的是，海神庭席位里居然有人没举手。
海神庭一方很快有人吵了起来，有人认为这是不忠，是对海神的背叛。有人则认为这没什么，时代变了，他们不可能守着海神跟龙族死磕。
再说，他们的海神未必能干得过龙族的龙神，不然也不会被龙族困在万诗遗海这么久。
“安静～”
或许是因为五百年没说话了，珥瑶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人群安静下来。
“各位，五百年了，你们也该想清楚一些事情了。仇恨不能支撑我们的生存，我们的文明传承，靠的也不是神明的恩泽。”
“昔日的盟友早已将我们背弃，我们又何必死守着仇恨，死守着海神？各族都已在时间的洪流中奔向各自的归宿，鲛人族不应该永远困在八万年前那段时光之中！”
“各位，是选择继续用仇恨侍奉神明，还是选择放下仇恨，接受外界，选吧。”
人群静默了片刻，就连站在珥瑶身后的侍女姐也攥紧了手。
五百年前也有这样一场会议，彼时举手之人，和珥瑶一起掀起变法。可最终，除了珥瑶，他们一个都没活下来！
主族血腥的镇压手段历历在目，许多人都在犹豫，他们眼中倒映出五百年前那被染成血色的会堂。那场轰轰烈烈的变法以满地的尸体与鲜血告终，那这次呢？
没人举手，这个结果有些意外。
珥瑶皱了皱眉，在来栖霞城的这五天里，她曾接见了无数的使徒与访客，他们都曾答应会支持自己。珥瑶当然知道这些人不靠谱，但她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鲛人族需要变革，而且是正确的变革，族内已经经不起那些老家伙瞎胡闹了！不论是侍奉海神，海神椼神，最终鲛人们都会与龙族背道而驰。
这样下去，还没等万诗遗海干涸，鲛人的文明就会消失在龙族的国土上！
“我……”
一只手默默举了起来，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能表个态吗？”
侍女姐弱弱的看了看四周，她本身没有什么实权，也只是主族安排在珥瑶身边，监视她的影子。
有人在看乐子，有人在照镜子。
满堂权贵，都被百年前的屠刀斩掉了勇气，唯独一个小小的影子却敢顶着屠刀举手表决，这何其讽刺？
“我也支持阿瑶殿下！”
栖霞城城主突然出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桃眠，你干什么？你疯了？”
海神庭那边犹为震惊，毕竟十二路妖皇都是他们任命的。
“我没疯，各位应该都清楚现在的万诗遗海是什么样。你们看看现在的万诗遗海，只能靠旅游业来支撑，其内又有多少产业收入是流向我们的？”
“五百年前，敌视龙族，于是五百年来，龙族以各种名义，打压我们。我不是鲛人，更不在乎你们鲛人的昔日恩怨。
当年各族让鲛人族坐上万诗遗海的第一把交椅，成为掌舵人，是为了让大家有一条出路，而不是让鲛人族带着大家走向灭亡的！”
“确实，桃眠城主说得在理。我等分别代表十二路妖皇到来，同时也代表着其余十二族，希望鲛人族能够好好考虑。”
后方亦有人发声，他们是十二路妖皇的信使。
“仇不仇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胜者为王，我们没有去仇恨龙族的资格。”
“只有强者才配谈国仇家恨，现在万诗遗海羸弱成这般模样，即便不用龙族动手，垮掉也是迟早的事。”
“就是！鲛人族的仇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想好好活着！你们要找龙族寻仇，你们自己去，别拉上万诗遗海！”
在场有不少官员其实并非鲛人，毕竟万诗遗海不止有鲛人。而鲛人族因为往日的各种错误决策，拉着万诗遗海一直走下坡路，各族早就心有不满，越说越激动。
“你们鲛人族想去找龙族寻死，别拉上我们！”
“就是，当初是让你们领导万诗遗海，不是让你们灭了这里。”
“没本事就该退位让贤！某些老东西臭不要脸，明明都退隐了，还要插手政事。”
碧蓝被呛了一下，虽然说的不是她，但族老会的确时不时“爱管闲事”，这次的椼神就是他们找过来的。
都说酒壮怂人胆，但这气氛一到，人一多，大家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一群人说着说着就把手举了起来，怕个屁，有十二路妖皇盯着，主族总不能把他们全宰了吧？
五百年前因为主族的血腥手段，万诗遗海现在还没缓过来，现如今的主族绝对不敢再来一次大清洗了。
会堂变得跟个菜市场一样，左使无奈的拍了拍桌子。
“安静安静！表决还未结束！”
人群嘟嘟囔囔，渐渐收了声，把目光放向族老会席位。
“先说好，这代表族老会，不代表我个人！”碧蓝拉开一张和演讲稿类似的帛书，一脸嫌弃。
一群人瞪着眼看着碧蓝，念啊，你怎么不念？
碧蓝扯着帛书，看了半天，一咬牙
“哎呀，你们谁爱念谁念，我不想念！”
说罢，把帛书朝空中一扔。
帛书在空中飘飘荡荡，最后平稳的落在一个官员的桌前。
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官员吞了口口水，拿起帛书。
“昔日仇恨不应忘却，不论是盟友的背弃，亦或是对手的屠杀！然而，海神已不再回应我等的祈愿，反而是椼神降下赐福。”
“不回应信众之神必然也会被信众抛弃，我等理应顺应天命，改换信仰。现今，椼神神使已至，不日椼神的神辉必将照彻汪洋！”
“投入椼神的怀抱吧！不论是昔日的仇敌，还是现今的困境，只要成为神的宠儿，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官员越说越激动，率先举起了手。后续又有很多双手举了起来，有意思的是，这些举手的多数年龄偏大，身居要职。
而珥瑶那边，除了十二路妖皇，多是非鲛人成员，且都比较年轻。
至于拥护海神的，几乎全是海神庭成员。
会议到此静默了片刻，左使点了点桌子，看向四周。
“各位，看来本次会议大概有了结果。海神庭323票，族老会420票，至于珥瑶殿下——123票，其余弃权。”
说着左使看了眼碧蓝，这家伙从头到尾谁也没投，弃权，是个典型的中立派。
会场热闹起来，支持族老会的开始欣喜的窃窃私语，好似已经迎来胜利的曙光。
“不过。”
左使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这里还有一票，来自大御所的一票！”
铛——
一根通体漆黑的法杖落在会场中央，地面出现网状裂痕，所有人瞬间安静，看着那根散发着帝威的法杖。
那是象征海神权威，能够召唤海只灵的三帝兵之一——覆潮！
珥瑶摸了摸自己的耳环，皓月当空在回应那柄法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