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走,以后谁也别放他进谷门,他已经不是我裴意楚的儿子了!”
李伯还想追上去,可裴意楚声音很冷地叫住了他。
“老谷主,你这是为何啊?”
李伯叹了一口气,重新走回裴意楚的身边,叹息地呢喃道。
为何要把少谷主逼到一条绝路上呢,他还是个孩子啊!
“是他自己要执迷不悟!”裴意楚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心中的恨意越发的清晰和明显,漆黑的眸子里压抑着愠怒的狂乱之色。
“我要闭关了,告诉黑白护法,倘若裴元诤再敢回来擅闯密室,格杀勿论!”
说完,裴意楚转动了轮椅,朝密室的方向行去,面上的神色很冷很冷。
李伯在原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后,端着药碗回厨房了。
冤孽啊,真是冤孽啊!
裴元诤从马厩里牵出他的雪花骢,费了点力气爬上了马背,策马马上离开了与世隔绝的幽潭谷,一路马不停歇地往京城赶,丝毫不重视自己身上的伤。
花了三五天的行程,裴元诤终于赶回了熟悉的京城。
京城的大街依然热闹非凡,太阳白花花地照在裴元诤的身上,令他有点晕眩。
他甩了甩头,眼神迷离地坐在马背上看着来往的行人,嘴角想扯起点弧度,但没力气做这样的事情。
双手勒紧了马的缰绳,裴元诤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公主府。
一下马,裴元诤便看见公主府的门口挂着的白布和白灯笼,入眼的都是一片白色,顿时让他的心莫名的一窒,差点连呼吸都停止了。
不,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裴元诤不敢去证实自己脑中的想法,迈着伤腿,急步跑进了公主府,清雅的墨眸里溢满了无比的狂乱之色。
“大人,你……你回来了?”
当裴元诤脚步凌乱地跑进了大厅,一身孝服的裴青立即迎了上去,冷漠的眉眼中那一点点的惊喜也在看见裴元诤万分狼狈的样子而消失了。
大人回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此刻的裴元诤在裴青的眼里是如此的,面庞苍白憔悴,眼窝深陷,胡髯邋遢,连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墨发也乱糟糟的,更别说他身上的白衣了,沾满了灰尘和干涸的血迹。
“裴青,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要穿孝服?”裴元诤用力抓紧了裴青的衣襟,语气急速地逼问着。
他不相信,绝不相信!
“大人,你冷静点……”裴青低头,低声劝道,到嘴边的话绕了几圈还是说不出来。
大人那么爱公主,倘若让大人知晓公主已经死了,大人该是怎样的伤心啊!
“你告诉我,裴青!告诉我实话!”裴元诤更加用力地揪紧了裴青的衣襟,狂乱的墨眸里顿时多了一抹乞求。
对,是乞求,向来没求过人的宰相大人如今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裴青,只想从裴青的口里来推翻自己所猜测的一切不是真的。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呢。
“大人,你冷静点,我……”裴青不敢看裴元诤那压抑着极致痛苦的眼神,伸手掰开了他揪住自己衣襟的大手,缓缓地说道。
“大人,你刚回来,先回房休息下吧。”
大人在老谷主那里一定受到了不少的责难吧,已大人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实在不宜知道公主的死讯。
“裴青,你告诉我!”这次,裴元诤愤怒地厉喝出声,狂乱的墨眸里溢满了哀痛。
“裴元诤,你回来得正好,把这衣服换上吧,等会小九要出殡,你和我要送她最后一程!”
还没等裴青再次开口劝说,一身孝服走进来的温衍把手中的白色孝服用力地扔在了裴元诤的身上,极其冰冷而又残忍地把事实告诉了他。
温衍平日里最爱穿红色的衣衫,那仿佛就是他性烈如火的标志,而最讨厌穿白色衣衫的温衍今日却穿了一身素白的孝服,连头上束发的紫金冠也换成了白色的玉带,一身的白,冰冷而凄凉。
“温衍,你说什么?”裴元诤愣愣地从地上捡起了那件白色的孝服,紧紧地握在了手里,声音很轻地问道。
他一定是听错了,温衍也许在跟他开玩笑。
“小九死在了那群刺客的手里,我追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葬身在沙漠里,只留下这两样东西,尸骨无存!”
温衍压抑着悲恸的神色,冷冷地对裴元诤开口说道,同时把怀里的一小片烧焦的碎布和那把染有干涸血迹的匕首扔到了他的脚边给他看。
他也不相信小九已经死了,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容不得他们不信!
裴元诤弯腰把地上的碎布片和匕首拿在了自己的手里查看,清雅的墨眸从起初的不信到最后的绝望哀戚,裴元诤闭眼喘息着,胸口的痛铺天盖地地在他虚弱的身体里肆虐,那么的痛入骨髓,简直让他生不如死!
这碎布片他认得出是九儿最喜欢的一件衣裙上的,如今被烧成了这样,九儿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悲惨遭遇?
“温衍,你是如何知道九儿葬身在了沙漠里?”
裴元诤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即使心中再悲痛,他也冷静异常。
九儿死得时候温衍并不在她的身边,如果温衍在她的身边,九儿也绝不会死,那么他是如何断定九儿已经死了。
“这事你问圆圆就知道了。”温衍不想跟裴元诤讨论苏九惨死的经过,闭了闭眼,马上叫小桃去把圆圆带了上来。
他不愿提及小九的死,因为每提一次,他的心就会剧痛一次!
圆圆被带了上来后,裴元诤立即上前蹲下身,神情悲伤地摸着圆圆的小脑袋,哑着声音问她。
“圆圆,告诉大爹,你公主娘亲是怎么死的,好吗?”
此刻的裴元诤,心里已经被迫接受苏九已死的残忍事实,但依旧不甘心,想从圆圆的嘴里了解事情的经过,因为小孩子即使说谎,也会一眼被人看出来,而圆圆从来不说谎。
裴元诤既然贵为一国的宰相,老奸巨猾,心思当然也是多疑的,他怀疑温衍在这件事中有可能动了手脚,九儿可能死在了温衍的手里,或者九儿并没有死,而是被温衍软禁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大爹,圆圆好害怕,那些坏人好坏好坏,把公主娘亲给杀了,呜呜……”圆圆哇的一声扑倒在裴元诤的怀里,哭得格外的伤心,同时也断断续续地把苏九惨死在那些刺客剑下的经过告诉了他。
圆圆所讲述的事情没有任何的破绽,裴元诤也深知圆圆这么小的年纪不会有如此高的演技,于是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像个老人一样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苍白的俊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垂头闭眼的瞬间,一颗清泪从裴元诤的眼角滑落,掉进了他手里拿着的白色孝服里,晕湿了一个小点。
九儿,你真的已经死了吗?元诤不相信,也不愿相信……
苏九的音容笑貌在裴元诤的眼前清晰地浮起,裴元诤笑中有泪,伸手缓缓摸上了自己的耳朵,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苏九揪痛的灼热感。
“呵呵……”裴元诤轻轻地笑着,那笑很好看,可蕴含着无限的悲伤和绝望。
笑着笑着,裴元诤的嘴角开始溢出了鲜血,那般红艳的血如他之前的那滴清泪一般滴落到了白色的孝服上,一滴接着一滴,直至大面积地染红了那白色的孝服。
圆圆见了很害怕,忙缩在小桃的身后不敢看裴元诤。
大爹看上去好伤心。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裴青见此,赶忙上前去扶住裴元诤已经站不住的虚弱身体,痛心疾首地呼喊道。
公主死了,这对大人来说,绝对是个最致命的打击,大人失去的不仅仅只有公主一个人,还有……他们的孩子。
“裴青……”虚弱地抬眼看着神色慌张自己的裴青,裴元诤抿了抿唇,呢喃道。
“这件衣服脏了,你去替我拿件新的来,九儿最喜欢我穿得干净整齐的模样,我不想让自己这么狼狈地送她最后一程。”
九儿喜欢他一身白衣,他便穿着他最喜爱的白衣送她最后一程。
“大人,我知道了,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裴青马上去办。”
裴青把裴元诤扶进了椅子里坐下,说了几句后,便把裴元诤手中染血的白色孝服拿走,去他的房间取了他最爱的雪衣过来。
“小桃,你去帮我打盆水来,我给大人洗洗脸。”
帮裴元诤换好了衣服,裴青用帕子抹干净了他嘴角边的血迹,侧头朝发呆的小桃吩咐道。
“好。”
出乎意料的,小桃这次没有跟裴青抬杠斗嘴,而是很听话地端来了一盆温水放到了案几上,眼睛里早已红透了一片。
公主走了,两个驸马却对公主用情至深,这算不算是造化弄人?
裴青给裴元诤洗了脸,又给他修了面,把长长的胡虬都剃了去,最后给他梳了头发,用白色的玉簪子束了发。
被裴青一番拾掇后,裴元诤明显精神了不少,只是那张清雅的俊脸,如他身上的雪衣一样白,且毫无人气。
“二驸马,贺公子求见,说是来带自己的女儿回去。”
这时候,公主府的大管家提着长衫的下摆,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禀告道。
贺俊?
温衍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细长的狐狸眼里立即沁出一抹浓浓的杀意来。
倘若不是贺俊把清莲买了来引诱小九,小九便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让他进来!”冷冷地哼了一声,温衍对大管家挥手道。
没一会儿,一身青色长衫的裴青在大管家的带领下,走进了大厅之中,冷漠的眉眼在看见圆圆安然无恙后,终于软化成了温情。
“圆圆!”贺俊大步跨过去,一把把圆圆从地上抱了起来,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摸着她瘦了不少的小脸,好看的凤眼里有着压抑的心疼。
他的圆圆没事就好!
“爹爹,圆圆好想你,呜呜……”圆圆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贺俊的脖子,哽咽地诉说着自己的伤心事。
“圆圆好害怕,那些坏人把公主娘亲给杀了,呜呜……”
贺俊没有出声安慰哭得很惨烈的圆圆,而是用大手无声地拍着她的小背脊安慰她。
九公主死了的消息他也听说了,心里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感激,感激她让圆圆活了下来。
“贺俊,你把圆圆带回去,以后别出现在本侯爷的面前,否则见你一次杀你一次,本侯爷说到做到!”
温衍抿唇冲贺俊冷冷地笑道,那双细长的狐狸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恨。
他此刻恨不得当场把贺俊杀了以消心头之恨,但这里是小九的灵堂,他绝不准贺俊肮脏的血来玷污小九的灵堂!
“在下今天来不仅是带圆圆回去,还想给公主上一炷香,望两位驸马不要拒绝在下这个请求。”贺俊眯了眯好看的凤眼,瞥了一眼大厅里的灵柩,又看了一眼脸色很不好看的两只驸马,不卑不亢地冷声说道。
虽说是请求,但贺俊挺直的身躯和冷漠的眉眼却一点求人的意思也没有,他就那样笔直得站在了大厅的中央,睥睨着站着的温衍和坐着的裴元诤,样子有点孤傲。
“你想给小九上香?”温衍踱步站到了贺俊的面前,扯唇讥讽地冲他冷笑道,细长的狐狸眼显得阴戾无比。
“你不配!”
若不是贺俊,小九根本就不会死!
“在下配不配给公主上香,不是你二驸马说了算!”贺俊冷漠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声音依旧是那样的不紧不慢,好像温衍对他的挑衅,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他没想到那些人会害死九公主,他若早知道了,也不会把清莲从西域商人手里买回来安放在百花楼里引九公主上钩,这事是他做错了,但事到如今,他也弥补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九公主的牌位前,上一注清香来表自己对她的愧疚之情。
“在这公主府里,本侯爷说了算,你敢质疑本侯爷吗?”
温衍恼羞成怒地暴喝,大手的指关节已经在咯吱作响了,好似随时都要冲上去把贺俊好好揍一顿一样。
害死了小九,他还敢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太不要脸了!
“公主已然不在,府中的事务不该交给大驸马全权掌管的吗?”
贺俊冷笑了一声,将冰冷的眼神对上了裴元诤的。
温衍他想强出头,似乎把堂堂的宰相大人给忘了呢。
做事有个先来后到,这辈分也应该有个大小!
“贺公子,你来祭奠九儿,本相很欣慰,但本相认为九儿并不想看见你,你还是带着圆圆回去吧,公主府不欢迎你。”
裴元诤的言语虽没有温衍那样的火爆激烈,但一样不给贺俊留一丝的情面,直接下了逐客令。
九儿为何而死?起因是贺俊,帮凶是清莲,就是这两个人,间接害死了九儿!
“大驸马如此不给在下情面,是否太无情了点?”
贺俊的表情终于在此刻有了些变化,冷漠的俊脸上蒙上了一丝阴鸷,好看的凤眼内也燃烧着低温的火焰。
他们怪他间接害死了九公主他没有异议,但当众不给他面子,是否太过分了!
“本相也是为你着想,贺公子。”裴元诤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贺俊的面前,清雅的墨眸冷冷地看着他道。
“你是琉璃国最有钱的商人,若被牵扯进当朝公主的谋杀案里,你说皇上还会让你贺家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个世上吗?”
皇上有多么疼爱九儿,他很清楚,但他不会跟皇上告密九儿的死和贺俊脱不了干系,把贺俊满门抄斩那是便宜了他,他要贺俊好好地活着,然后看着他的家业一点点被自己摧毁,他要把九儿所受的苦尽数从贺俊的身上讨回来!
“你……”
裴元诤的话让贺俊彻底变了脸色,冷漠的俊脸变得无比铁青,隐隐透着一丝愤怒的狰狞。
裴元诤不愧为宰相,杀人从来不见血,他今天算是领教了!
愤恨地咬了咬牙,贺俊抱紧了怀中仍在哽咽的圆圆,冷笑地哼了哼,道。
“既然大驸马不想在下拜祭公主,在下也不能强求,就此告辞!”
说完,贺俊立即转身,抱着圆圆迅速离开了公主府。
“你就这样放他走了,裴元诤?”温衍不可置信地瞪着辨不出喜怒的裴元诤,不悦地叫嚣道。
不能便宜了贺俊那个该死的混蛋,他要去杀了他给小九陪葬!
“来日方长,今日是九儿下葬的日子,我不想惹她不高兴,等九儿入土为安后,本相会让贺俊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你莫要轻举妄动。”
裴元诤微微垂下了眼眸,声音很轻却极富震撼力地传进了温衍的耳朵里。
温衍虽心有不甘,但终究把裴元诤的这番话听进了心里,不再痴缠于把贺俊大卸八块的事情上,抿着唇,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看着裴元诤,道。
“裴元诤,你喜欢小九如今是真心的吗?”
他和裴元诤刚进公主府的时候目的都不单纯,如今不单纯的目的似乎变得无比的单纯,他们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可这个女子已经死了。
“侯爷,你喜欢九儿的心如今也是真的吗?”
裴元诤并没有直接回答温衍的问题,而是淡淡地反问了他,清雅的墨眸里顿时多了一丝湿润。
就算如今他们都是真心的又如何,九儿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了。
温衍之后再没有说话,细长的狐狸眼里红红的,却没有泪。
他们都错了,一开始不知道珍惜,如今小九没了,想珍惜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大厅里很安静,两只驸马静静地给苏九守孝,并在前来吊唁的人面前一一对他们还礼。
苏邪是在苏九要出殡的前一刻来到了公主府,一身白衣,没有了明黄色的龙袍作为象征,他也只是一个痛失爱女的可怜老人罢了。
“九儿,你怎忍心丢下父皇一个人去地下找你的母妃,父皇最疼你了,你为何连父皇也要丢下啊……”
苏邪老泪纵横地扶着苏九的灵柩哭得让听者伤心闻者流泪,裴元诤和温衍皆低着头,不言语。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九公主也不希望您病倒。”
倒是一旁的张公公上前劝说道,一双老眼里也噙着点泪花。
虽说九公主平时没给皇上少闯祸,但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未免太可惜。
“朕难过啊……朕的九儿再也回不来了……”苏邪还是趴在灵柩上嚎嚎大哭,仿佛要把苏九哭活回来一样。
“皇上……”张公公也不知道怎么劝慰了。
“皇上,请您保重龙体,若九儿还在世的话,也不希望皇上为她如此伤心难过。”
裴元诤起身,弯腰拱手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邪轻声劝慰道,清雅的墨眸里压抑着巨大的悲痛之色。
“裴相,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听到了裴元诤的声音,苏邪接过张公公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老泪,冷声问他。
他最近见不到裴相的人,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闻言,裴元诤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马上答道。
“微臣奉皇上的命令去找公主的下落,因此出京了,没能跟皇上及时禀告,还望皇上恕罪!”
苏邪也没有去怀疑裴元诤这话到底是真是假,抽噎了两下,激动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你们两个好好送九儿最后一程吧,朕……就不送九儿了,等九儿的丧礼过了以后,你们俩各自回丞相府和侯爷府吧,这里没有了九儿,公主府也不存在了。”
可怜的九儿,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
“皇上,微臣的丞相府早被公主夷为平地了,公主府虽然没了公主,但依然是微臣的家,微臣愿意住在这里替公主守着这个家。”
裴元诤双膝跪地拒绝了苏邪的好意,眼神显得无比的固执和坚决。
“皇上,臣也不愿意回侯爷府,臣是公主的驸马,理应住在这里!”温衍接着下跪,也一口拒绝了苏邪的好意。
裴元诤愿意为小九守一辈子,他为何就不行呢!
“你们……”苏邪吃惊后,也释然了。
“若你们自己愿意留下来,朕也不勉强你们,若你们以后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子,便可离开公主府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九儿,你没有选错驸马,他们对的情父皇看得出来,只是可惜了他们以后的大好年华要在没有你的公主府里度过了。
“谢皇上!”
裴元诤和温衍齐齐拱手答道,同时站了起来,相对的目光里伤痛无限。
出殡的时候,苏九的牌位是裴元诤端的,温衍跟在他后面扶着灵柩前行。
大街上的百姓已经分列在道路的两边,默默地看着他们眼中最具争议的九公主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心里难免有点可惜。
没了九公主的八卦可聊,他们以后的日子便要寂寞无趣多了。
漫天的白色纸钱飘落了一地,随风打着卷。
夏末秋初,天气还是很热,但公主府的人却觉得今年的冬天已经提早到来了。
出殡的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地朝皇陵的方向走去,裴元诤和温衍的一身白衣在送葬的队伍里显得格外的出挑。
两人的脸色一样的苍白,一样的悲伤,却依然不能掩饰他们身上出彩的风姿,令沿途不少看热闹的女子心疼之余,又雀跃不已。
如今九公主死了,便没人霸着宰相大人和侯爷,这两个琉璃国最出色的男子很快便是她们的囊中之物了!
皇陵里安葬着琉璃国各代的皇帝皇后和一些受宠的妃嫔,但苏九作为一个公主,安葬在这里是第一个。
随行的和尚做完了法事,有人便开始钉棺了。
看着长约两三寸的钉子被钉在了上好的棺木中,裴元诤轻轻地垂下了眼眸,闭眼沉息着,感受着苏九最后一丝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边。
温衍同样默不作声地站到了一边,抿着唇,神色哀戚地看着那黑色的棺木一点点地被土掩埋掉。
小九,你曾经说会满足本侯爷的心愿,可你终究对本侯爷食了言。
墓碑上刻着苏九的封号,寒阳,右下角是裴元诤和温衍的名字。
望着墓碑的字,裴元诤笑了,笑得很轻很柔,心中却是悲痛万分。
九儿,元诤以后每天来看你好吗?你不是喜欢元诤陪着你吗?元诤哪也不去,就守在公主府里陪着你可好?
温衍走过去用手摸了摸冰冷的墓碑,细长的狐狸眼中终于氤氲出了一片水光。
小九,小九……
从皇陵回来,每个人的身上皆弥漫出了悲伤之色。
裴元诤缓缓地从公主府的大门走进来,经过了院子,再缓步踏上回廊的台阶,一步步走回他的东厢房。
裴青在后面不放心地跟着,亦步亦趋。
大人的伤心任谁都看得出来,只是苦了大人他自己。
双手轻轻地推开东厢房的门,裴元诤还没有抬脚跨进去便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大人,大人,你怎么样了?”裴青吓得急忙奔上前去把裴元诤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扶着他躺在了床榻上。
“大人……”裴青下意识地摸了摸裴元诤的额头,烫得惊人,冷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的焦急。
大人这是发烧了,得赶快找大夫才行!
于是,裴青跑出去叫府里的一个小厮去把京城里最好的大夫找来,他自己则守在裴元诤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小厮把大夫请来了。
“大夫,你快去给我家大人瞧瞧。”裴青急忙把大夫扯到了床榻边让他坐下,急切地对他说道。
大人这次的烧比上次公主处罚的那次还烧得厉害,恐怕……恐怕……
大夫替裴元诤把了一会脉便开始摇头皱眉了。
见此,裴青更是急切了,忙问道。
“大夫,我家大人的病情很严重吗?还有没有得治?”
“宰相大人是寒气入体,导致阴阳失调,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郁气在心中难以化开,恐怕有性命危险啊。”
大夫想了很久,才一脸为难地说。
“大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用多贵的药,请你一定要治好我家大人的病。”
裴青的声音已经接近了哽咽,几乎跪下来哀求大夫了。
大人若是随公主一起去了,这世上留下他一个裴青还有什么意义。
“老夫尽量吧,一切皆看天意,还有宰相大人的求生意识。”老大夫弯腰扶起了裴青,对他摇了摇头后,便去开方子了。
裴青一脸悲痛地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裴元诤,苦苦地笑了一声,伸手抹去了眼角渗出的湿意。
大人哪还有什么求生意识,他恨不得随公主一起去了了事。
大夫开好了方子交到了裴青的手里,裴青看了一眼药方上的药材,然后把药方给了那个一直在旁候着的小厮,让他赶快去抓药。
大夫走了以后,裴青落寞地守在了裴元诤的床榻边,垂着眼睑轻轻地对他开口说道。
“大人,裴青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公主死了,你们的孩子也死了,那对你是一种多大的打击,可你是否想过,大人你若死了,老谷主怎么办,裴青怎么办,你让琉璃国那些爱戴你的百姓怎么办?公主若是泉下有知的话,也希望你活着好好的,因为你活着,才会把她牢记一辈子……”
沉默寡言的裴青从来没有对裴元诤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作为一个跟在裴元诤身边二十多年的贴身仆从,裴青对裴元诤的感情无疑是最深厚的,那种既像父子又像兄弟的感情外人是无法理解的。
他只希望自己的大人能好好地活下去,即使没有了公主,大人也应该好好地活下去,长命百岁直至老死。
小厮把抓回来的药很快拿到厨房去熬了药,药熬好后,马不停蹄地把药端到了东厢房。
裴青一边给裴元诤喂药,一边不断用帕子擦着他嘴角溢出来的黑色药汁,痛得差点又要落下男儿泪来。
大人不肯喝药,也不想活着,哀莫大于心死,他还能把大人救活回来吗?
接下来的一个秋天,裴元诤始终缠绵在病榻上昏迷不醒,每天靠裴青喂给他的汤药度日,形容消瘦,病入膏肓,裴青每每见此,总是忍不住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