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诤被打得措手不及,当即愣在了那里,脸上的表情十分的错愕。
他……又做错什么了,九儿要如此对他!
苏九杏眼里含着泪,恶狠狠地瞪着裴元诤,好像从来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眼神冰凉而冷漠。
他怎么可以那么残忍,清莲有什么错,他竟然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把清莲从她身边赶走,还回过头来对她笑靥如花!
此刻,苏九的心里充满了对清莲的怜悯和心疼,还有那浓浓的愧疚。
“九儿,你为何又打元诤?”裴元诤伸手去捂自己那半边快速肿起来的俊脸,眼神充满了无比的哀怨,直勾勾地看着气愤不已的苏九,暗暗猜测她的心思。
九儿如此生气,莫非清莲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裴元诤,本公主想不到你竟然可以卑鄙无耻下流到这种地步!”苏九一个急步,立即抓住了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对他大吼道。
“你怎么可以对他那么残忍,他只是想留在本公主的身边,不会跟你争什么,你为什么容不下他,还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把他赶走!”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卑鄙无耻下流了,她真实是瞎了眼!
“元诤不知道九儿在说什么。”裴元诤哀怨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心里已经猜测到苏九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九儿在里面待了那么长的时间,清莲应该对她做过什么,把那部分被抹掉的记忆全部还给了九儿,九儿才会这么生气得打他吧。
他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当初赶走清莲是他一手安排的,他是卑鄙又如何,面对九儿,他不用点卑鄙的手段,如何能保得住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他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不是几个人来跟他一起分享他心爱的女子!
“裴元诤,你少给我装蒜,你知道本公主在对你说什么!”苏九阴沉恼怒的小脸紧挨着他的俊脸,火大的声音充满了浓重的愤恨。
“本公主全记起来了,当初就是你在本公主和清莲成亲当天用那个臭道士把清莲赶走,你的良心呢,是不是被狗吃了?清莲那么可怜,你竟然还对他下手?裴元诤,裴相大人,你为什么不能良善一点,非得做个阴险卑鄙的小人你才会开心吗?”
在她的心里,他的地位没有人可以代替,他不需要做这种坏事!
“九儿,元诤从来不是个良善之人,对清莲,元诤问心无愧,倘若真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元诤只怪当初一时心软,放了清莲一条性命!”裴元诤目光如冰,沉郁的脸色在黑夜的笼罩下更加的看不清,薄唇紧抿,大手用力地把苏九的小手从他的衣襟处掰掉,背过身去,不想让苏九看到他眼中的痛意。
九儿,你可知你为了清莲一次次地伤我的心,元诤的心已经被你伤得千疮百孔,若再被你伤下去,真到了元诤心灰意冷的时候,你可会后悔?
“裴元诤,你果然厚颜无耻得很!”苏九冷笑地摇头,“本公主以为你还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可是听了你的话后,本公主知道自己错了,你根本死不悔改,倘若本公主有一天爱上了别人,你是不是要把那个人杀了?”苏九狠瞪着他僵硬的背影,对裴元诤充满了无尽的失望。
他那么自私自利,那么阴险毒辣,那么卑鄙无耻,偏偏却让她爱上了他!
“元诤定会杀了那个人。”裴元诤冷笑一声,闭眼遮住了眸中的无限悲凉。
“九儿,你若负我,我定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不允许九儿喜欢上别的男子,这一生,她都只能喜欢他一个人!
“那好,本公主一定会先杀了你!”苏九憎恶地跑到他的面前大吼道,“本公主说到做到!”
他就不能认一下错吗?
“是吗?”裴元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嘴角染着最薄凉的笑意。
“元诤死后,定会在三生石畔等着你,然后缠着你生生世世,叫你永生永世都摆脱不了元诤,你可要想好了。”
为了一个清莲,九儿你竟恨不得要杀了我吗?原来我在你的心里从来不重要。
“你给本公主滚,快滚!本公主再也不想看到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苏九冷笑一声,迅速吼完后,哒哒哒地跑进了冰窖里,只留给裴元诤一个决绝的身影。
苏九记得裴元诤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她莫名其妙突然消失了,他会在三生石边一直等着她,等到她出现为止,可是他竟然用这番话来刺激她,让她气愤又心痛。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可她知道,裴元诤对她有多么的好,她任性,他由着她任性,她无理取闹,他由着她无理取闹,她打他,他从来都不会还手,就算她出去闯祸,他也会跟在她屁股后头给她收拾烂摊子。
这样的一个小人,对她那么好,她却没办法原谅他对清莲所做的一切!
裴元诤没有转过身去看跑进冰窖的苏九,而是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呵呵一笑后,低头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九儿,你从来都不懂元诤的心,也罢,这是元诤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清莲为你所做的,元诤自然不比他差,可在九儿的眼里,却永远看不到元诤对你的好。
若九儿你要娶清莲做你的四驸马,元诤没有办法反对,只能削发断情,遁入空门,了此残生,也好过在公主府每天看着你们恩恩爱爱生不如死的强!
苏九跑进了冰窖中,一步步走向清莲,晶亮的杏眼里溢满了心疼的水光,立即模糊了她的视线。
清莲无依无靠,即使现在做了琉璃国的二皇子,他还是不快乐的。
如果他的快乐全部来自于她,她愿意给他全部的快乐。
“清莲,你快点好起来吧,我答应你,等你好了以后,我娶你做我的四驸马,让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好吗?”
苏九慢慢在清莲的面前蹲下身去,伸出双手紧紧把昏迷的清莲抱在了怀中,失声痛哭着。
清莲,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到那么多的伤害,我跟你保证,以后只要有我在,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了。
裴元诤回到了公主府,立即打包行李,裴青看见了,急忙扯下他手里的包袱,急声问道。
“大人,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看大人的样子,好像要离家出走,莫非公主又惹大人生气了?
“我去法华寺出家为僧,裴青,你别拦着我!”裴元诤从裴青的手中夺回了包袱,冷着脸要出门。
九儿对他失望透顶,他也一样!
“大人,你别冲动,有什么话你不能跟公主好好说吗?”裴青立即跑到门口拦住裴元诤不让他走,自然也看见了自家大人脸上的鲜红五指印。
看看,看看,公主又打大人了,小两口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动手,还要离家出走!
“裴青,把这封信给九儿,让开,你若还把我当主子看的话!”裴元诤将手中捏着的一封信硬塞到了裴青的手里,神情严厉冰冷。
裴青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裴元诤出这个门,于是他灵机一动,对裴元诤急声说道。
“我叫小桃去把公主叫回来,有什么话大人跟公主说,我可做不了公主的主。”
大人要去法华寺出家为僧,这怎么可以!
公主到底对大人做了什么,气得大人要去出家当和尚!
“九儿正陪着清莲呢,没空!”裴元诤冷冷一笑,清雅的墨眸里溢满了浓浓的悲哀。
“从今日起,我不再是宰相大人,让开,裴青!”
以后,什么情爱,什么仇恨,统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他要去做那世外之人,远离红尘俗事!
“大人,我不能让开,一让开,公主回来会杀了我的!”裴青苦着一张脸,快哭了。
这次要不要闹得这么大,夫妻俩吵架,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吗?
“裴青,不要逼我不认你这个朋友!”裴青的再三阻拦让裴元诤动怒了,墨眸沉郁地瞪着他,冷冷笑道。
“你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吗?我决定的事,你改变不了!”
“大人,你若去出家为僧了,公主怎么办,小世子怎么办?”
裴青赶紧搬出苏瑾来当挡箭牌。
“小世子还那么小,你让小世子从小就没有爹吗?大人你忍心吗?”
“谁说他没有爹?”裴元诤冷笑,“温衍贺俊不也是瑾儿的爹吗?再不济,还有清莲呢,瑾儿喜欢清莲甚过喜欢我这个亲爹!”
瑾儿和九儿一样是个小白眼狼,小小年纪,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跟他娘一样,只会膈应他!
“大人,你这是冲动行事,有什么话不能等公主回来说清楚吗?”裴青简直欲哭无泪了。
大人这是意气用事,哪能如此不冷静地说要去出家为僧,等剃光了头发,大人冷静下来肯定会悔不当初的!
“我跟九儿在宫里说得很清楚了,无需再跟她说什么!”裴元诤用力把裴青扣在门板上的大手给硬掰了下来,强行跻身走了出去,白色的身影很快融入在浓重的夜色中。
“大人,大人……”裴青捏着手中的那封信,追着跑了出去,可裴元诤早已不见了踪影,急得裴青在原地抓耳挠腮。
他该怎么办啊?大人去出家为僧,这这这……
对了,他得去找公主,只有公主才有能力去把大人给劝回来!
想到这里,裴青立即捏着那封已经被他揉得皱巴巴的信用最快的速度进了宫,求见苏九。
裴青见到苏九的时候,她正好在冰窖里陪着清莲,因冰窖太冷,她的小脸被冻得煞白无比,柳眉上也染上了些许的白霜。
裴青也不是傻子,看到这一幕,自然也明白自家大人为何要去悲愤出家了。
公主的心里没有大人,大人应该是彻底心寒了!
“裴青,你来找本公主有什么事情吗?”苏九双腿麻木地站了起来,慢慢转身看着裴青,晶亮的杏眼里充满了浓浓的不悦。
裴青是裴元诤的爪牙,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公主,你为何总是跟清莲在一块,伤透大人的心!”裴青十分不服气地理论道。
“大人对公主一心一意,公主却对大人三心二意,大人刚离家出走去法华寺出家为僧了,公主你可知道!”
公主总是以为大人有意在迫害清莲,却从来不知道大人的心里有多么的苦!
“他去……法华寺出家为僧?”
闻言,苏九失笑出声。
“他不会真的出家去当和尚,裴青,你放心好了!”
那个卑鄙小人肯定又想跟她闹了,谁会信他去出家当和尚,最多不过是让她紧张他,先低头去哄他回来。
他真有本事,竟然跟她玩离家出走的花样,小肚鸡肠地像个女人!
“这是大人给公主的信,公主你打开自己看吧!”裴青义愤填膺地把手中那封皱巴巴的信硬塞给了苏九,冷漠的语气中充满了无比的愤恨。
大人从不开玩笑,他看得出来,大人这次真的是被公主伤透心了,才会离家出走去当和尚!
苏九狐疑地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摊开一看,眉头立即皱得死死的。
裴元诤,你这次闹得够大的啊,竟然连宰相大人的职位也请辞了,真有你的!
正确来说,苏九手里拿着的是裴元诤的辞呈,他在信里准确明白地告诉她,宰相大人他不干了,当然也不要去法华寺找他,从此夫妻情断,各安天涯。
“裴元诤,你以为本公主没有你这个宰相大人,朝廷上就会一团混乱吗?”苏九气得全身发抖,立即把手中的信纸撕成了粉末状的纸片,洋洋洒洒飘落了一地。
敢用辞职来威胁她,他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让你家大人去出家当和尚吧,说不定等他老了,还是个得道高僧呢!”苏九冲裴青冷冷一笑,眼神锐利而冰冷。
“裴青,你去转告你家大人一声,就说本公主恩准他出家了,他剃度的那天顺便告诉本公主一声,本公主要在那天跟清莲成亲,如果他有兴趣的话,可以来参加本公主的婚礼,本公主欢迎之至!”
裴元诤,你作死本公主就让你去作死,本公主再也不想管你了!
苏九心中悲愤交加,一个晕眩,险些栽倒在地。
裴青也没上去扶一把,而是冷冷地看着苏九自己站稳了。
“公主,大人喜欢上你,真是瞎了眼,我真为大人感到不值!”裴青痛恨低吼完,迅速离开了冰窖。
大人,你太不值得了,也许你从一开始就应该选择复仇,把公主给杀了,也好过你现在痛不欲生!
“裴青,你给本公主等着!”苏九气得胸闷气短,暴躁地大吼一声后,眼前突然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裴元诤,你也给本公主等着!
苏九昏过去之前,脑子里只有这个咬牙切齿的念头。
苏九倒在了清莲的身上,清莲皱了皱眉头,努力睁开了虚弱的银色眸子,看见倒在他身上的苏九后,心中一急,竟一口鲜血喷出来。
“九儿,你怎么了,快醒醒!”清莲低头用手拍着苏九煞白的小脸,低声急喊道。
他为何置身在冰窖中,九儿为何也在?
“清莲,你醒了?”在清莲持续不断的呼喊声中,苏九慢悠悠地睁开了双眼,惊喜地看着清莲。
“九儿,你怎么了?”清莲很担心苏九,着急的脸色全写在了他的脸上。
“我没事。”苏九摇摇头,很快从清莲的身上爬了起来,用小手摸着他的额头,发现他终于开始退烧了。
她是被裴元诤那个货气的,不过清莲能退烧那就太好了!
“我……为何在这里?”清莲见苏九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后,忙伸手抹掉嘴角边蜿蜒下来的鲜血,轻声问道。
这里是冰窖,不是驿馆。
“你发烧昏迷了,烧怎么也退不下去,太医们也没办法,是裴元诤提议把你放在这里退热的。”苏九细心地用自己的衣袖帮清莲擦掉嘴角边的血迹,心里还是气得够呛。
该死的卑鄙小人,他一天不作死就难受是不是!
“是吗?”清莲垂下头,用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眸子里的情绪。
少谷主是知道他的病的,所以他才会这么做吧。
“清莲,你怎么了?”见清莲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苏九不禁担忧地摇晃了一下他。
“阿九,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清莲缓缓抬起头来,对苏九露出一抹虚弱至极的微笑。
“你快出去吧,这里太冷,你会冻坏的。”
阿九肯定在这里陪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了,不然她的身上也不会这么冷。
“清莲,我不会离开你了,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苏九看着他,柔柔地笑道,“我已经记得你和我的过去,这一次没有人把我们分开了!”
她不想让清莲伤心,她要给他幸福和快乐。
“阿九,你……怎么会记起以前的事情?”
闻言,清莲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无比惊讶地问道。
他在昏迷的时候……究竟对九儿做错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记起来的,当你的手指按在我这里的时候,我便记起了所有。”苏九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不确定地问道。
不管她怎么记起以前她和清莲的那些事,她只知道自己要对清莲好,不能再去伤害他了。
清莲若有所思地盯着苏九的眉心看了一会儿,暗自思忖着,可能在自己迷糊之际,动用了法术,帮阿九恢复了从前的记忆。
只是,他为何要那么做呢?
“阿九,我……”清莲想跟苏九解释什么,苏九却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并一把抱住了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闭眼呢喃道。
“清莲,如果我命里注定要遇到你,让你得到幸福和快乐,让你不再孤单和忧伤,那么我告诉你,我愿意跟你在一起,过去怎么样我不管,我只管将来,我要让你快乐幸福。”
看见清莲那么忧伤,她的心会隐隐作痛,换作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希望清莲的脸上是快乐的笑容,而非是忧伤的神色吧。
清莲和裴元诤是不同的,裴元诤没有她,一样可以用他自己的方式活下去,但清莲不可以,他是一只被世人讨厌的妖狐,生性孤单寂寞,独来独往,其实他的内心渴望有人对他好,给他温暖和快乐,她……愿意做那个人。
“阿九,我真的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吗?”清莲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惊喜的泪水从他的眼角默默流出。
他盼了这么久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吗?
“嗯,以后我们在一起不分开好不好?”苏九推开了他些,伸手帮他擦着眼角的泪,煞白小脸上在寒冷的冰窖中开出最灿烂温暖的笑花。
“清莲,你愿意做我的四驸马吗?”
等她和清莲成亲后,她再去法华寺找那个想要出家当和尚的小人吧,她才不信他真的会剃光头发去当什么和尚!
“阿九,谢谢你。”清莲也露出了一抹极为灿烂的笑花,慢慢垂低了头,轻轻吻上了苏九的小嘴。
阿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只是可怜同情我,可是怎么办呢,我那么喜欢你,即使知道你只是不想让我难过而已,我还是卑鄙地想要留在你的身边,偷取你的关爱。
苏九并没有推开,而是闭眼让他吻着,再次紧紧抱住了他。
清莲,对不起,我可以给你的只有这些,而我的心没有办法给你,因为我早就给了裴元诤那个作死的货了。
裴青天一亮便去法华寺找裴元诤,并把苏九让他转告的话一一转述给了裴元诤听。
“大人,你何苦要为公主放弃你的大好前程,依裴青看,你不如让公主休了你,娶了十四公主气死公主得了!”
裴青的满腔怨恨根本停不下来。
他们家大人哪点不好了,公主要这么喜新厌旧!
“裴青,回去跟九儿说一声,她和清莲拜堂成亲之时,也是我剃度的时候,恐怕没时间参加他们的婚礼了。”
裴元诤披散着墨发,无欲无求地对裴青说完,立即闭眼跟着众多的小沙弥一起念起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