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苏云抱回了春风一度,裴元诤便赖着不肯走了。
“皇上,这里不是你可以待的地方,门口在那边,慢走不送。”贺俊坐在裴元诤的对面阴阳怪气地对他说道,讽刺的嗤笑声十分的刺耳。
“你若不知道门口的具体方向,让裴青告诉你,他会搀你出去的。”
裴元诤分明想赖在这里不肯走了,果真是卑鄙!
小云儿又帮着他,着实可恶!
“普天之下莫非黄土,朕要去哪里,似乎还轮不到你来管吧?”裴元诤甩甩袖子,笑得无比的如沐清风。
“你当年所做的事情朕还没有跟你算账呢,你最好收敛点,不然朕治你个诱拐当今皇后出逃的罪名,你们贺家恐怕要就此没落了!”
裴元诤最擅长做的便是用亲切和善的笑容看着对方,然后用最卑鄙的手段来威胁对方。
贺俊闻言,一张讥笑的俊脸立即变得铁青,嘴角抽搐了好几下,终于成功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裴元诤是皇帝,他不能不有所顾忌!
“当年潜入皇陵的人是你吧?”裴元诤又笑,清雅的笑容里隐藏着森冷的寒意。
他当年派人查了也没查出什么来,如今想来,贺俊一定是易容了混进皇陵的。
“是在下又如何?”贺俊也不否认,反而大方承认了,而且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当年在下与鬼面千易容混进了皇陵,用个和九九差不多身形的孕妇易容了骗过了你,没想到素来精明的你也有受骗的一天,在下真高估了你的精明!”
唯一的败笔便是小云儿这个丫头胳膊肘往外拐,不然此刻裴元诤也不会坐在这里威胁他!
“呵呵……朕被你骗了一次又如何,九儿活着,还有小云儿,朕欠你很大的一个人情,若是以后有机会,朕一定还给你。”
裴元诤没表现出一丝一毫被欺骗后的恼怒,反而很感激地笑道。
那个冰棺里的女子,他回去后会派人好好安葬她的,只要九儿活着便好。
“在下不要你的任何感激,九九是在下的未婚妻,在下为她涉险,护她安危,都是在下自愿的,与你半点关系也没有!”贺俊咬牙冷声哼道,好看的凤眼里全是愤怒的火光。
裴元诤想坐享其成,想得实在是太美了!
“贺俊,九儿从不是你的,你该有觉悟!”
相较于贺俊的气急败坏,裴元诤倒是气定神闲地很。
九儿不原谅他没关系,想杀了他更没有关系,只要他对九儿死缠烂打,就不信自己不能获得九儿的原谅!
至于贺俊,他有的是办法支走他!
想到这里,裴元诤笑得更迷人清雅了。
看着裴元诤明显带着算计的笑容,贺俊很不齿地冷笑了一声。
要比不要脸,裴元诤是第一,没有人怀疑!
相较于外面两个男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房间里便温馨多了。
苏云拉着苏九的手,眼巴巴地哀求道。
“娘,你让爹和哥哥留下来住好不好?”
爹不留在娘的身边,他们怎么有机会和好!
“苏云,我可以同意你后半个要求,但你爹绝对不可以住在这里!”苏云的眼神在说到裴元诤的时候,莫名地寒光一闪,吓得苏云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将到口的话吞了下去。
娘好像很讨厌爹,为什么!
苏九给苏云盖好被子后,立即走出了房间,前去大厅里善后。
来到了大厅里,苏九不客气地立即对裴元诤下逐客令。
“苏云已经没事,你可以放心回去了,还有让苏瑾在我这住几天,苏云要求的,也请你答应。”
别以为她不知道苏云那个丫头已经跟裴元诤通了气,想要把她从这里带走,没可能的事!
“母后,你让父皇留下来和瑾儿一块住好吗?父皇不在,瑾儿晚上会睡不着觉的。”苏瑾何等聪明,见苏九只留他住下来,不肯收留裴元诤,他立即跑过去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父皇也需要瑾儿的照顾,好不好,娘?”
父皇一定要留在这里,不然母后肯定会跟贺俊跑的!
“元诤想留下,九儿可否答应?瑾儿这孩子自小便跟元诤睡,没有元诤在他的身边,他确实不能入睡,况且元诤眼睛看不见,晚上起来如厕的时候,需要瑾儿搀扶着去。”裴元诤垂下了眼睑,也十分哀怨地低声开口说道。
瑾儿和云儿都愿意帮他,他更不能让他们失望!
苏九冷眼看着一大一小两张哀怨程度相似的脸庞,心中的无名火蓦地烧了起来。
在她面前装可怜?裴元诤,以前我会愿意上你的当是因为我爱你,现在没那可能了!
“来人,把这个白头发的给本当家赶出去!”苏九冷笑了一声,立即叫人拿扫把来赶裴元诤走。
裴元诤早料到自己装可怜没用,于是他立即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对裴青痛苦地说道。
“裴青,朕的胸口突然好痛……”
裴青信以为真,立即弯下腰着急地要把他搀扶起来。
“皇上,你撑着点,回春堂就在附近,裴青立刻带你去找谢大夫看病!”
大人好好的怎么会心口痛呢,难道被公主伤透了心吗?
被裴青硬搀扶着走,裴元诤心里又气又急,急忙掐了他的手臂一下,暗示他不要离开这里。
这个裴青,关键时候怎么犯起傻来了!
他是要找借口留在这里,而不是离开这里!
其实也不能怪裴青,裴青太担忧自家大人会出事,一慌便什么也想不到了。
被裴元诤这么用力一掐后,裴青总算是领悟过来了,慌乱的神情变得更夸张。
“皇上,你撑着点,裴青马上带你去看病啊!”
裴元诤则是在裴元诤虚虚的搀扶下走得摇摇晃晃,最后竟一头栽倒在地。
“裴青,朕好难受,你……你让谢大夫出诊一趟吧。”裴元诤重重地咳嗽着,面上的表情比之前更痛苦了一些,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苏九却依然不为所动。
裴元诤,你再装啊,怎么不吐几口鲜血装得再逼真一点呢?
你从来都只会欺骗我!
“父皇,你胸口疼,瑾儿给你揉揉就不疼了。”苏瑾慌张地跑了过去,小手按在裴元诤的胸口揉着,一双清澈的眼里满是担心。
父皇的身体很不好,常常生病,平常的时候,也没有人照顾父皇,父皇真的好可怜。
“瑾儿,也只有你心疼父皇了。”裴元诤很凄楚地一笑。
九儿,你难道一点也不心疼元诤吗?
“公主,皇上病得很重,能否腾出个房间给皇上休息,裴青立即去请谢大夫过来。”裴青慌张地对苏九拱手恳求道。
“他不可以住这里,这里也不欢迎他!”苏九不为所动地再次拒绝,看着裴元诤痛苦的样子,冷冷地笑着。
裴元诤这装病的本事是越来越高杆了!
“公主……”裴青怒了。
公主太无情了,大人的病还不是因公主而起,公主却对大人冷酷到底!
“母后,父皇有心口痛的老毛病,太医说没药可医了,每到下雨天或者天气寒冷的时候,父皇心口痛的毛病就会发作,你就可怜可怜父皇吧,母后。”苏瑾忍不住红了眼眶哀求道。
母后能对父皇好一点吗?父皇一个人太可怜了。
睨着苏瑾委屈的小模样,苏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如果把裴元诤赶了出去,苏瑾一定会恨她,以后也不会对她娘亲了,可裴元诤明明在装病,她又没办法拆穿他。
该死的!
左思右想之后,苏九十分僵硬地冲苏瑾点了个头,并吩咐人马上准备好房间,把裴元诤搀扶进房间,裴青则是立马跑去回春堂找谢天过来。
“九九,你不会看不出来他是在装病吧?”
等所有碍眼的人都消失在大厅后,贺俊很是阴阳怪气地瞟了一眼沉着小脸的苏九。
是个人谁看不出来裴元诤在装病,偏偏九九就对他心软了!
“我知道他在装病。”苏九没有情绪地回答道,“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对他心软的!”
说完,苏九便走回后院去看苏云了。
即使九九不对裴元诤心软,卑鄙无耻的裴元诤也会让九九对他心软!
想到这里,贺俊心里也不是滋味了,却在走出春风一度的大门时,只见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像股旋风一样冲进来,差点把他给撞翻了。
还没等贺俊破口大骂之际,那人已经抓住了他的衣襟,急切地怒吼道。
“贺俊,告诉我,小九在哪里,我要见她!”
“温衍,你要见九九,自己去问裴元诤吧,爷有事,不奉陪了!”贺俊用力把自己的衣襟从温衍的手里拽了回来,冷戾地眯了眯眼,整了整衣衫,大步离去。
该死的,又来一个碍事的!
温衍才不管贺俊对他是什么态度,更没兴趣去问裴元诤,干脆自己动手找起来,从前院找到了后院,最后在苏云的房间里找到了自己想念了五年的人。
“小九,本侯爷以为你……真的死了!”温衍的情绪很激动,一个箭步大跨过去,用力把苏九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中,有几滴温热的液体随即洒进了她的脖子里。
小九好可恶,怎么可以欺骗他,还整整骗了他五年!
刚才若不是在路上碰见了裴青,他还不知道小九还活在这个世上呢!
苏九没什么表情地一把推开了温衍,晶亮的杏眼微眯,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来了,温衍。”
如果裴元诤能找得到她,那么温衍也能找得到她,没有什么稀奇的。
苏九冷淡的表情让温衍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冷却了,他抿着薄唇,看着她身上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的红色嫁衣,猛然又想起贺俊也是一身喜庆的红色长衫,细长的狐狸眼一下子瞪大了。
“你……和贺俊已经拜堂成亲了?”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了吗?小九已经嫁给贺俊为妻了!
“没有,裴元诤出现破坏了我们的婚礼。”苏九帮睡着的苏云盖好了被子后,立即扯着温衍的衣袖把他拉到外面去说话。
“你没有和贺俊成亲便好!”
温衍听了以后,立即转忧为喜,细长的狐狸眼立即回缩,透露出点点的喜悦。
小九没有和贺俊成亲,这说明他还有机会!
“我不希望你在这里搅乱我的新生活,温衍。”苏九冷冷地看着他,心从未有柔软过半分。
“五年前,我把你休了,那你就是自由之身了,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过的生活,不用为了我浪费你的大好年华。”
以前的过往她都放下了,为什么温衍还不可以放下呢。
“小九,此生我只喜欢过两个女人,一个是朝云,另一个便是你,你若不要本侯爷,本侯爷可以终生不娶守在你的身边!”温衍很是恼恨地咬着牙,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不舍得放开小九,看着她离自己好远,他的心就好痛!
“随便你怎么说吧。”苏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睑冷冷开口道。
“等将来你遇到第三个喜欢的女人,就不会这么说了。”
执念的爱情真的能一辈子保持不变吗?她不相信。
两情相悦的爱情尚且不能保证一辈子不变心,更何况温衍以前是风流成性的主,她不相信他会喜欢她一辈子。
“本侯爷不会,再也不会喜欢上其他女子了!”温衍的狐狸眼里流露出十分认真的神色。
对此,苏九没有再回答他,而是垂眼转身走进了苏云的房间,最后关上了房门。
她已经断情弃爱了,也不想去惹什么情债,等杀了裴元诤给父皇报仇后,她带着苏瑾和苏云就这么过吧。
温衍被关在了房门外头,很是气急败坏,不过他没有冲动地硬闯进去,而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苏九自己出来。
不急,小九就在这里跑不掉了,他有的是耐心等小九回心转意,倘若小九想杀裴元诤的话,他一定会帮她杀了那个可恨的卑鄙小人,把江山重新夺回来还给小九!
裴元诤这一边,裴青请来了谢天,谢天帮裴元诤诊完脉后,疑惑地开了口。
“皇上没有生病啊。”
“朕是没病,不过朕的眼疾有没有康复的可能?”裴元诤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眼皮,清雅的面容上溢满了担忧之色。
他以前不以为意,认为九儿死了,他还不如一辈子看不见,可如今九儿还活着,他已经五年没见过九儿的样子了,这样不好。
“皇上的眼疾是因为刺激过大导致失明的,而非身体病理的问题。”谢天淡笑道。
“只要皇上把心里的郁结打开,心情平静,您这眼疾自然会不药而愈。”
这世上最难医的便是心病,皇上的心病还需要心药来医,而眼下这帖心药就在眼前。
“多谢谢先生了。”
听后,裴元诤缓缓笑了出来,嘴角边勾出一抹炫目的弧度。
他看不见是因为九儿,他为九儿的死几欲成狂,如今九儿便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为何不能放下那些自责和愧疚,平静了郁结的心情,重新让自己的眼睛可以看见九儿呢?
也不知九儿变得怎么样,是否比五年前更美丽动人了,身边是否又有一大批打她主意的绝色男子?
可笑啊,精明如他,竟然被贺俊和鬼面千的小把戏整整骗了五年!
这五年他对九儿的生活一无所知。
“皇上,谢天先告辞了,皇上得的是心病,还需要心药来医。”谢天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忠告后,立即起身拱手告辞。
“裴青,去送送谢先生。”裴元诤的大手慢慢抚上了自己胸口的位置,话却是对裴青的位置。
他的心被九儿狠狠捅了一刀,还会复原如初吗?
裴青做了个请的手势,谢天立即拎着药箱跟着他走出了房间。
就这样,裴元诤成功装病住进了春风一度,温衍也不妨多让,死皮赖脸地赖在了这里,苏九几次让人把他赶了出去,他过会自己又跑回来了,一来二去之下,苏九也随他了。
当然贺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见裴元诤和温衍都成功住在了春风一度,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懂,所以他以春风一度幕后大老板的位置抢住进了春风一度,犹如回到了当年的公主府,三个男人之间的你争我夺又开始了。
裴元诤也不可能一直装病躺在床榻上不动,这样很容易引起苏九对他的怀疑。
因此他不用裴青搀扶着,自己摸索着走出了房间。
裴元诤对陌生的环境十分的不熟悉,走得磕磕绊绊的,远不如他在皇宫里走得那么自然潇洒,这时候的他充分表现出了一个瞎子前行的笨拙感。
上台阶的时候,裴元诤脚下一滑,直接摔倒了,额头磕在了地上,立即出了一个血印子。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听见有脚步声慢慢走过来,他听得出那是苏九的脚步声。
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嘴角微微扯起,裴元诤迅速以最难看的姿势俯趴在了地上,等苏九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他可怜兮兮得趴在了地上,怎么爬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