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宫一出来,杨铭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先不论这出闹剧出自谁手,就沈大人毅然抽身的狠绝劲却是令我刮目相看,现下我有些明白为何皇上属意让他执掌禁军.......唉,就是不知咱们这位沈大人能否尽早体受圣恩了........”
“兰家又逢“喜事”,你说明日撞见我可要提前恭贺?”
“楚大哥?” 说了半晌不见勾起楚狰任何兴趣,杨铭一时猜不透楚他的心意,只能与他一同百无聊赖地看着朱门前熙攘车群。
楚狰只静静听着,视线看似不经意地停在即将启程的杨家一行人身上。
凑巧,一定是凑巧........
秦君宁最先察觉楚狰的存在,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她刻意将身体隐于杨凌风身后,只需小心些,毕竟这样多人,就是瞧见了她,有什么心思总是要收敛一些的.......吧。
楚狰见状笑了笑,换作以往他指不定真的就此作罢,可惜时隔多年的他们都已不似当年,她不是习惯隐于暗处?那他就彻底断了她所有退路!
杨铭眼瞧着楚狰突然移步前行,最终停在的位置……居然又是那个秦君宁!
见是楚狰,杨凌风刚想行礼,却听得一句:“躲我作甚?”
谁躲着他了?杨凌风不禁反问:“楚大人何意?”
楚狰没有回答杨凌风的问话,只是紧紧注视他身后的已趋近鹌鹑状态的秦君宁,见她大有将自欺欺人贯彻到底的架势,他只能好笑地将杨凌风拨开,逼得她不得不独自面对眼前一切。
秦君宁再无法避开那道灼热视线,刹那间各般念头在脑中百转千回,最后只得认命般抬眼看向楚狰:这样多人看着,到底想做什么?
凑近时,楚狰却只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又何时说过放过你了?”毕竟,知道你回来,我是真心欢喜.......
一切发生太快,接着便是李氏等人的惊诧视线中,楚狰居然伸手替秦君宁整理起耳边发丝,视线触及脖颈处的隐隐青紫,他目光不觉闪烁了一下:当时使出多少力道自己心中定然清楚,只怕过两日他亲手留下的这些掐痕还会更加醒目……
秦君宁则怔住了:他没想过放过她?那他想干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离得最近的杨凌风,楚狰此举落入旁人眼中只能用轻薄来解释,就算是楚狰也没这种道理,于是他想也不想一拳挥了过去。
拳头实实在在砸在楚狰脸上,然而楚狰却没任何反击,只再看了眼脸色煞白的秦君宁,便就离去了。
杨凌风有些傻了:“他什么意思?”
王氏瞪道:“你管他什么意思,快看看阿宁怎么样了?”
对啊.......
“阿宁?阿宁?”
从惊惧中回过神来,秦君宁已被李氏等人团团围住,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余光瞥见四处投来意味不明的打量视线,这才意识到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全被瞧得清清楚楚。
千不该万不该,她真不该将一切透露给楚狰.........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秦君宁此刻只剩满腔悔意,索性让她现在就死了吧.........随后脚下一软竟是直直倒了下去。
........
接连反转还没看尽兴,杨铭已然看愣了:楚狰就这么挨了一拳?
最后看了眼手忙脚乱将人抱上马车的杨家众人,杨铭不解问道:“你到底做什么了?怎得你前脚才离开,后头那丫头怎么突然就晕了过去?”
难道是吓的?不能吧.......以楚狰长相怎么也不能称作吓人吧?
“装的。”楚狰言简意赅,他甚至都不需要回头,就能猜着秦君宁此刻心中所想:不敢面对便会装晕,那点鬼把戏如今别指望还能唬得住他。
.......
两件大事,第一件是汉王府与沈家亲事作罢,青阳县主另嫁兰家,双妻并嫡并不常见,更何况一方县主一方又是兰家.......
另一件却是当今皇后内侄、昭武将军嫡子楚狰的亲事总算有了眉目,据说就在东宫花宴之上,向来冷心薄情的楚狰竟对翰林院杨家表姑娘一见倾心,隔日进宫面见圣上时特奏明:非卿不娶。
一时之间满京哗然,相较什么县主、兰家、沈家的破事,旁人反而更对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杨家表姑娘生了诸多好奇。
“要不是杨家那位表姑娘还在孝期,听说宫里当即就要赐婚了呢。”
“现如今又有何差别?东宫保媒、皇后操持,这是何等的荣光?也只有楚家了.......短短三日就往杨家送去诸多聘礼,只等那姑娘一过孝期便要入门。哎,我都有些想看看那姑娘到底生得什么样,才能惹得楚家这般实心求娶。”
“嘿嘿.......你我肯定是无缘得见的,单看那日楚家送聘礼的架势,沿路敲敲打打好不热闹?指定是个大美人儿没跑了,就是听说杨家那位表姑娘是个福薄的,花宴之后连病了七八日不曾下床.......”
“都要嫁入高门了,哪还能叫福薄?分明是那姑娘天生体弱,进京投亲时听说就是个病秧子来的........”
“.......”
“........”
杨府北院,杏儿费尽口舌好容易劝走日日前来探望的李氏,回屋一瞧,外人口中津津乐道的“病秧子”杨家表小姐—秦君宁正盘腿仰着脖子任由阿奴将消肿化瘀的药膏涂抹在脖颈最后一处即将消失殆尽的乌青之上。
见着杏儿一脸疲累地走近,秦君宁连忙笑道:“辛苦啦杏儿,最多明日,明日之后就不用你再帮我挡着了。”
“奴婢哪是为着这个?我的表小姐,你这伤拖到都要好了,还是没与咱们说清楚这伤到底是谁弄的?害得您还病倒了这些天.......要不是您非拦着,奴婢定得禀告老太爷,好好收拾那人才行。”
“就是就是!”阿奴放下手中药膏,立即补道:“下这么重的手,我看这人分明想要杀了小姐,这等可恶的人,小姐你还想替其遮掩?依我看这就去告官,抓了他才好!”
“没错!”
“.......”
呵呵,瞧着眼前义愤填膺的两人,秦君宁嘴角微微抽搐,若没记错罪魁祸首登门那日她们可不是现下这副嘴脸。尤其阿奴,为了看清那个什么未来姑爷长得是何模样,借着送茶水的由头往主厅跑了好些回,别以为她整日躺着什么都不知道.......
怪只怪她这伤处着实惹眼,被人瞧见又不好解释,于是才有了日日井水冲洗换来的高热不退,就是大夫登门,隔着纱帘也只能断出她是真的病了。而她刚好能借躺着养病的功夫,等瘀青散尽,这也是她如今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只是如今这伤好了,病自然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况且还有一桩等着她去面对的“亲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