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散去后,应玄英从废墟之中挣扎出来,他双臂打颤,两腿颤抖,双眼望着东筱祺高速飞离应家大院的方向,眼神里布满怒火,那股滔天恨意,所凝聚的周身气旋,几乎要膨胀到了一个高度,令身后那些应家族人不敢上前。
“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大半夜的闯我们家族大院,连不可一世的家主都被击溃了啊……”
“东域王朝之中,除了那个东筱祺,还有谁有这般神通压制得了我应家当代天骄,这人的实力简直逆天。”
“家主身上还有伤,恐怕明天去皇城公布雷覆朝罪行的计划,要泡汤了。”
几个重呼吸过后,应玄英捂着剧烈抖动的胸腔,转过身来,看着那些应家族人,殊不知自己的背上已经开始流血,但他仍然忍着剧痛感,厉声喝道:“就先让那个混账一时得利,他不是说明天要来取走我的性命吗?你们都在皇城广场做好伏击准备,让他有来无回!”
“家主,连您这样的审判境都打不过那个人,我们这些刚刚踏入造化段的人,哪里打得过人家啊?”
“就是啊,总不可能让我们去送死吧,审判境和造化段的差距,可是很大的,可能我们连他人都看不到,就自己先被毙命了。”
面对族人的议论质疑,应玄英愤愤咬牙,内心暗骂这群饭桶什么事都做不成,又看向那四个先前在无花岛帮助过自己打碎屏障的长老,他们虽然只有造化段中期的实力,但能挡还是可以挡得住这人的突然袭击,总不至于又像刚刚那样他得逞。
“指望你们来对付这个人,肯定是不行,但四位长老都在这里,有他们在,你们当中有修炼底子的族人,可以在广场周围布置一层屏障,我不求你们能扛得住审判境的进攻,只要给我拖延时间就行了,能拖延一秒钟的前提下就给我拖延两秒钟,我飞到镇龙断天山开启封印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你们能做到吗?”
“看来家主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那至尊境的龙族魔兽一旦被释放出来,别说是那东域王朝第一高手五品审判境的温成巍,就算是那一路未有败绩的东筱祺,都难逃一死啊,这下我倒要看看东域王朝怎么翻身!”其中一位身穿褐色衣衫的老者捋着胡须大笑道。
“至尊境,那可真是东域王朝绝对不可能抗衡得了的恐怖存在,哪怕就算是不断创造奇迹的东筱祺,实力也不允许他有希望之说,翎界这片东方大陆最黑暗的一天,就要来了……”
…………
火速带着沧海纳戒回到王朝监狱的东筱祺,从去应家大院打探黄金下落再到给应玄英一个教训,整个事情经过到回来监狱牢房也不过才去了两个时辰,距离黎明到来,还有大概六个时辰,这段时间里,他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首先为了救治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老体衰”应非湘,他没有把这家伙带回自己的牢房,怕前者的衰老模样吓到温珞清,于是他敲响自己那位书生狱友朱先生的牢房门口,后者没睡多久就被唤醒,听到是东筱祺的声音,本来火大的他顿时气就消了。
他穿衣下床,开门把这人带了进来,两人开始联手救治应非湘,对于应玄英即将要发起的皇城暴动,只有他哥苏醒过来才能成为口供,指证应玄英的罪责。
自从东筱祺和温珞清结下誓言之后便住在了一起,书生狱友非常自觉,二话不说就退出了那个精致宽敞的牢房,把空间让给了这对小情侣,自己则去了隔壁的房间继续面壁。
“少年你这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怎么年纪轻轻的头发全白了?”书生狱友干笑了几声,右手双指搭在应非湘脖子颈动脉处,看着这床上躺着的应非湘披头散发全白,也是感到比较新奇。
“别提了朱先生,他叫应非湘,是那个混蛋应玄英他哥,和我之前在东苍院有过好几次过节,但都被我打到服气,他的头发会全白,也算是咎由自取了。”本想帮忙救治应非湘的东筱祺,却被书生狱友给拦住,后者看出他现在很疲惫,便让他坐在一旁好好休息。
“你还有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也对,那王朝千金刚和你在这个监狱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嗯……他这个状态,四肢无力,太久没有进食是一个原因,瞳孔涣散满是血丝并且黯淡无光,说明长期被关在一个黑暗的地方饱受折磨,内力经脉毫无源力波动,身体虚弱成这样,老天爷,这还是个废人啊。”
他检查了好一会,一看二听三感觉的功夫都被书生狱友给用上了,东筱祺听到这些话后,又开口询问道:“没看出来先生还有这样厉害的医术见解,那该怎么把他救醒呢?”
“不幸中的万幸,他只是严重脱力晕过去了,我会给他做复苏心脏跳动的事,但是你也看到了,这应非湘如今和普通人无异,就算是把他救醒,以一个修炼者的自尊心来说,恐怕他也没有颜面活下去了。”
闻言,东筱祺微微愣住,又问道:“先生此话怎讲?应非湘哪怕之前在东苍院的时候,就算是被我给打的抬不起头,他也还是能重整旗鼓和我继续对抗,好说歹说这家伙也是上届宗族大会冠军,能走到这一步的人,自尊心这方面,那肯定是没得说的。”
“你才十七岁啊,还是太年轻了,筱祺,我说句不好听的,这家伙现在一落千丈,沦为废物,能堪堪保住一条贱命,就已经是上天对他以前辉煌时刻的最后恩赐了,你说他是上届宗族大会冠军这句话的确是没错。
可浩大江湖世间冷暖,讲的不止是杀伐纷争,还有人情世故,应家走向下坡路,阴谋一旦昭然天下,那就只能变成人人喊打的落水狗,族长领头人都被自家年轻一代给打成一具尸体,就连自家兄长也不放过,这个曾经在岚城独占龙头的大家族,现在也已经到了快灭亡的时候,你觉得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应非湘就算是醒过来,看到满目疮痍的应家,还有颜面一个人苟活下去吗?”
听完书生狱友所说的,东筱祺低头陷入了沉思,他的嘴角微微抽动,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尊严从来都是自己争取的,而不是靠他人施舍的。
想当初温成巍好劝歹劝自己放弃追求洛静蓉,入赘他温家成为乘龙快婿,以他东筱祺这般年纪展现出来的天赋和实力,日后成为第二个温成巍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他依旧严厉的拒绝了。
因为那颗不可动摇的内心,不允许他去做背叛未来妻子的事情,所幸那个时候他坚守住了本心,若是当初他接受了温成巍的话,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背信弃义,天人共戮,虚无之上,彼此立下誓言相爱一生,虚无之境里的诺言,和在那座山上说出要娶静蓉为妻的毒誓,我东筱祺永远不会忘记。”
他抚摸着自己的心,语气肃穆而沉重,那不仅是封印烛颛的地方,也是虚无源符阳极能量存在的特殊场域。
书生狱友低头给应非湘做着心脏按压,声音沉默在时间里:“或许你的荷容岳父和你的未来妻子看到你这般矢志不渝,也会感到非常欣慰吧,这也许就是一个身为丈夫和作为女婿的责任,所独有的精神品质。”
……
僵持了一个晚上,终于在鸡鸣破晓之际,应非湘被书生狱友将近数百来下的心脏按压给抢救了回来,救人的过程无比艰辛,不仅要给他排顺胸腔挤压过多的瘀血,东筱祺还要用源力来补充应非湘体内损失过多的内气,可以从他满身的伤痕看出,应玄英几乎毫不留情的对待自己兄长下手巨狠。
“一母同胎的亲生兄弟都下得去手,这个畜生若是被我抓到,我非得让他的下场比应非湘还要凄惨千万倍!”望着这脸上终于有了血气的应非湘,东筱祺的声音,带着些许悲凉。
“你尽管放心去阻拦那个小畜生,应非湘由我照料,若是遇到自己无法对付的情况……这个你拿好。”书生狱友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盏巴掌大小的小灯笼,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朱先生。”他满脸迟疑的接过后,把那小灯笼握在手心里,感到有一种非常浩瀚的能量汇聚在手中。
“今天的局势复杂万分,你若是遇到无法对付的情况,不要有任何迟疑,立刻点燃它,听到没有?”书生狱友的眼神变得无比认真,东筱祺看不出来他是在开玩笑,几个呼吸之后,他便点头。
“点燃这盏灯,朱先生你该不会……”他开始在脑海里猜想各种可能性。
“点燃这盏灯之后,你就会看到一个全新的我,去吧,去拯救东域王朝那些无辜的平民百姓吧,东少侠,你挣断内心枷锁的崛起之日,已经到了。”他背对着东筱祺,示意让他离开这座监狱,东筱祺回头望去,书生狱友只是挥了挥手,那扇大门就被应声打开,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疑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缓过神来的片刻,东筱祺向他鞠了一躬,郑重的道:“朱先生,谢谢您。”
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书生狱友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今天不仅是他东筱祺崛起的日子,也是我朱某重回人间的日子。”
……
精致牢房里,温珞清也已经睡醒了过来,看到了床边桌上的信,也看到了房间里的防御阵法,顿时就明白了外界发生的事情,和东筱祺离开的原因。
“应玄英虐杀自己家族的族长,突破到审判境,去洗劫皇城大钱庄,欲要发动一场暴乱?清儿,好好休息,等我回来……筱祺哥哥,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看完信封后,温珞清望着牢房外面,内心慌了神,十指交叉为他祈祷平安,即便东筱祺已经提前打好招呼,可温珞清的性子却不能止住担心东筱祺安危的焦虑情绪。
就在这时,回到牢房的东筱祺看到温珞清已经睡醒,后者显然是担心坏了,一见面便拥抱着彼此,直到东筱祺说了好多让怀中幽兰安心的话,她才安静下来。
“这应玄英怎么这般心性恶劣,不仅要报复你,还要报复整个东域王朝,我爹爹那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放心好了,清儿,这一次我会彻底终结和应玄英这一年的恩怨,你待在这里,哪都不要去,我会布置好阵法,保护你的安全。”
眼看他又要自己一个人去逞英雄,温珞清的美眸,抬起螓首嗔怪了他一眼,素手紧紧握着他的宽厚手掌,和他十指相扣,道:“你又来,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生死与共的吗?而且这次的性质和以往都不同,这次的危险可是关系到东域王朝的命运,哪能让你一个人去扛着啊!”
“你要是想去的话,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自作主张去到危险的地方,比如应家族人烧杀抢掠的那块范围。”
闻言,见他这般小看自己,温珞清用源力唤出一把雪亮长刀,胜雪唇角不满的嘟囔着:“可别小看本姑娘了啊!老师的刀法我也在很努力的学了。”
眼看温珞清执意要和自己共患难,在看到后者亮刀出来,东筱祺只好带着她一起去平定叛乱,便道:“好吧好吧,你会刀法会防身就行……”
给她披上斗篷之后,两人一步步走下楼梯,从这里东筱祺就察觉出了不正常,整个监狱都空了,他和温珞清来到了广场,却没想到,广场早就挤满了囚犯们。
“狱父你来了,快看啊!皇城出大事了!”所有人让出一条道给他和温珞清放行,典狱长和海吏更是急切的拉着他来到一处高台,看着半空上那悬浮着的光幕,东筱祺定睛一看,那应玄英果真去到了皇城广场准备公布雷覆朝的的罪行,只是让东筱祺感到非常奇怪的是,为什么宋凝峰院长也在那里?
“在你们看到的我手里,是一封揭露这半年以来,王朝伯爵雷覆朝的真实面目书信,我院伟大的学生,东少侠东筱祺杀死了这个王朝最大的毒瘤,他救了王朝千金温珞清,并且承担了那些可怕的罪行,其中令人发指的行为,包括了挖掘西北大漠的岩石帝墓,屠杀无辜魔兽修炼武学,私自动用权力封锁边关,派出禁军队伍围剿岚城大家族江家,甚至还在内院绑架温珞清,意图谋反毁灭东域王朝。
这段时日以来,我一直怀着巨大的愧疚感在为这个伪君子,编造各类谎言来替他圆场,而真正的英雄,却身陷囹圄之中断送光明前程,如今我无法再忍受活在这种谎言之中,我宋凝峰从今日起,卸下这个职务,不再是东苍院的院长,只求陛下能够同意我唯一的一个要求,让前代王朝的荷容才子和内院的学生东筱祺这对岳父女婿,重新回到王朝的怀抱里。”
此话一出,瞬间在王朝之内掀起不小的波澜,宋凝峰在皇城广场说的这一番残酷的真相,引发了岚城和皇城的矛盾对立,透过光幕东筱祺可以看到,霎那间皇城动荡爆发,陷入战乱。
“东少侠他是无辜的!他是清白的啊!”人群之中,不知是谁突然爆发出这声呐喊,随之而来的,便是声震云霄的喊冤声。
“东少侠啊,就连东苍院的院长为了保你出狱,都亲自出面告诉全东域王朝,你是清白的,我现在以典狱长的身份正式通知你,你和你的朋友,可以出狱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所有囚犯包括典狱长和海吏,齐刷刷的半跪下来,异口同声的大喊:“狱父!你该出狱了!!”
“大家……大家快请起来,既然我现在已经出狱上岸了,那我便问你们一句话,愿意跟我一起去拯救东域王朝的人,就跟我走,不愿意白白浪费自己性命的,便留在王朝监狱,继续服刑。”看着这些让他感动的囚犯人群,东筱祺有感而发,考虑到应家族人上下大部分都拥有源力,若是正面交锋,难免会波及到岚城的平民,正好这些囚犯们这段日子修炼的情况也有了起色,何不如带领他们去平定暴乱,若是金皇看到囚犯们如此团结抵御入侵,没准会网开一面,大赦天下。
此话一出,所有的囚犯都站了起来,他们深知,这是唯一一个可以翻身洗清罪名的机会,是不会有人去拒绝的,见此,东筱祺轻轻点头,一队浩浩荡荡的平定谋反队伍,便在东筱祺的带领下,前往了皇城镇压动乱。
与此同时,皇城陷入动荡,宋凝峰卸下职务之后,本来是想和金皇商讨释放东筱祺和归还荷容自由身的事情,结果应玄英带领那四个长老突然杀了出来,在整个皇城外围布置了一个结界,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宋凝峰瞬间意识到钱庄被洗劫一案,和此子脱离不了关系,便和他交手阻拦其阴谋。
“院长啊,旧王不死,新王如何能立啊!先皇当年罢黜荷容的一身荣耀,今天不就轮到你了么?”两人在皇城上空交手,武学交锋爆炸声不断。
“应玄英,你好大的胆子在皇城造反!你哥罪有应得和雷覆朝沦为一丘之貉被他所废,当初就应该让东筱祺在宗族大会上把你废了!”宋凝峰感到后者的气息极为奇怪,交手的过程中,屡屡被反压制。
“嘁,东筱祺他自己都自身难保被送进监狱了,院长你还是清醒一点吧,现在皇城和岚城到处烽烟战火,钱庄被我洗劫一空,那些平民百姓又该如何生存呢?”应玄英为了节省时间,索性直接动用了啸天龙鹰残存的血脉能力,速度和力量同时暴涨数倍,一连串的残影打击,让宋凝峰不堪其扰,最后被他全力一掌击退了宋凝峰。
“轰!”
被震退的宋凝峰,站稳脚后跟落在一处屋檐,但是奇怪的是应玄英居然没有乘胜追击,反倒是飞往了王朝雪山天渊的方向。
“他的目标难道是,天渊雪山底下的镇山石柱?那根石柱一旦被打破,整座雪山会立即崩溃,大量的雪崩涌向皇城,无人能够幸免于难!”
面色震惊之后,宋凝峰刚要起身飞去阻止他,却发现自己周围布满了一层金色羽毛,这些羽毛是刚刚应玄英的残影所致,同为审判境定然是困不住宋凝峰,但是可以起到一种停滞经脉施展源力的作用,因为应玄英的目标只在于拖延时间这四个字。
“小畜生真是好手段,打不过老子就用这种办法来困住我!”
他刚没挣扎几秒,就看到不远的天空外,两条不同颜色的苍龙撞在那层大型屏障上,只听到一声玻璃碎裂,东筱祺的身影再度浮现而出,他身披狛犰斗篷,手拿罟朔之鸿,蔑视眼前敌手,那四个应家的长老像是见到鬼神似的,欲要往后逃离。
“犯我东域王朝者,把命给我留下!”
大喝声落下,手掌中的枪芒连续在空气当中横扫,无可匹敌的气刃和通天修为打的那四个老家伙节节败退,长枪刺破虚空,四人联手凝聚的气盾都拦不住东筱祺,尽数被他砍死。
回首望去,皇城的叛军有着囚犯队伍的镇压,东筱祺便可放心的去追杀应玄英,他来到宋凝峰身旁,轻轻一挥手便散去困住他的那些金色羽毛,前者见到东筱祺的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模样,目光有些老泪纵横,声音颤抖:“筱祺,你回来了!”
“嗯,院长,学生回来了,所有胆敢冒犯东域王朝和东苍院的人,我都会一一把他们粉碎,多谢您在皇城替我向金皇陛下求情,告诉全东域王朝,我和我岳父都是清白的。”东筱祺对他拱手一礼,语气十分感激。
“不碍事,你回来就好,正好,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看那里的一支队伍,你猜一猜他们带头的那个人是谁?”宋凝峰缓过来片刻后,指着皇城西侧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苍老面孔上,满是笑容。
东筱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那支队伍当中的服饰风格,不像是东域王朝之人,倒像是远陲边境少数部落的人才有的款式,他在脑海里思索着各种可能性,顿时恍然大悟,朝那个方向鼓足了内力大吼了一声道:“岳父!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