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两三点钟。
服务员还没有上班,但往往这个时候风子都在餐厅记账和算账,因为这段时间,没有人打扰,最安静。
梅子也大多数时间这个时间吃午饭。
她一般早上10来点钟才吃早饭,而晚上七八点钟吃晚饭,所以自然而然午饭就到了这个点。
尽管自己内部有食堂,但也就是偶尔吃一顿,或者自己想吃啥把原料买回来让师傅给做。
从风子把餐厅开在离歌厅仅几百米的地方后,梅子一个月可能至少要在这里吃七八回。除了偶尔带着莲姐和小玉,其余时间都是她自己。
但你不要认为她是在吃霸王餐,你这样认为就理解错了。他们三个人来的时候,基本都是轮流买单。梅子一个人过来吃饭时,没说把餐厅给风子的时候,她吃完饭就走,没给过钱。这后来说开了,餐厅给人家风子了,吃完饭,钱放桌子上就走了。
其实,这点弄的风子是很不好意思的。这原本可以说就是人家的餐厅,反而还自己吃饭还要花钱,这搞笑不搞笑。
但风子心里还是知道的,梅子的意思主要一是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她们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再说她本身也不想把关系变复杂。再则梅子是干餐饮出身,知道餐馆成本控制是很重要的。在他们干过的饭店酒楼,老板吃饭都是要记账的,这样才好统计流水和计算成本。
梅子是一个心细之人,这些她不可能不想。
要是说梅子原先是一个单纯而快乐的小女生,那她现在虽然依然保留着一些本真,却同样有一些挥之不去的忧郁;如果说她原先是一个像大多数女生那样成天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只知道享受内心那份少女独有得恬静的话,现在得她则内心装着本不应该有的太多往事;如果说她原先是一尘不染的花骨朵,对身外的一切都敏感,遇到天晴下雨都瑟瑟发抖的话,那遭遇过后,现在的她已经不畏严寒酷暑,能够自己撑起一片天了。
时间,真的不是个好东西,它让我们失去太多不想失去又不得不失去的东西;时间又是个好东西,它不断历练我们,使我们成长,体验虽然陌生但却从未见过的风景。
这风景尽管有时候并不是很美,或者说我们并没有心情去观赏和感受,但它毕竟是我们人生的一部分。就像身体的某一部分,不可分割。
失去的,虽然有可惜甚至很痛心,但未来依然要期待,也必须期待。
梅子虽然初中毕业,但一个人内心的成长却是不能用念了多少书,懂多少学问去概括的。有时候,现实生活比那些更能锻炼人,更能教会人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一路走来,道路肯定是不平顺的,甚至坎坎坷坷,布满荆棘。但她自感没有对不起谁,包括家人和朋友。
她现在就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和姐妹们把歌厅经营好,给家里和自己唯一的女儿一个好点的生活。然后在此基础上再图发展。
“我都听说了,他们那样做也太过分了!”风子把面条端到梅子面前后,坐到梅子对面,轻声说道。
梅子看了看风子,嘴角浮现出一丝笑。
“你消息还挺灵的,现在不累吗?”风子听的出来,梅子有些调侃的意思。她的话里好像在说:你一天那么忙,还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
紧接着,梅子又补充道:“那些,对那帮人来说,不小儿科吗?”
“真没想到,李子现在变得这么坏,他原先也不是这样的人啊!”风子说道。
“你不现在也变了吗?”梅子停下手里的筷子,看着风子说道。
“我没变啊。”风子故意说道。
“没变吗?原先说话都结结巴巴地,跟没见过世面一样。”梅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那倒是,那会本来就没见过啥世面。”风子承认自己的确是没见过世面。
“哎!”梅子轻叹一口,继续吃饭。
“我这人一直被骗。”梅子停下筷子说道。
“一直被骗?”风子心里一惊。
“从多年前被人骗说喝醉了,要死要活开始,我就没有逃过被骗的结局!”梅子幽幽地说道,嘴角滑过一丝苦笑。
“多年前?多年前?”风子反复小声说着。
多年前,那是在张哥的火锅店,张哥给梅子打电话说风子喝醉了,要死要活的,要见梅子。梅子下了班赶过去,风子却好好的。然而,自视清高的风子请梅子吃完饭,手都没有牵一下,安排梅子在女生宿舍住了一晚。
从此两人就再没往来,也从此梅子就拒绝接风子的电话。十几年过去了,她们彼此过着各自不同的生活。
“难道梅子就是说的那次?”风子在心里问自己。
“怎么了,想什么呢?”梅子故意轻松地问。
“没想什么。就是觉得,一次哪怕是被骗,也不至于改变一生吧,有些事可能……”风子欲言又止。
“可能什么?可能是自己太任性的!我们现在是经历过酸甜苦辣的成年人了。可在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心目中,有些事是我们现在的心境无法体会的。她单纯而专一,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她的感情很脆弱也很敏感,需要对方读懂,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可有时候却感觉不到!”梅子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有太多的压抑,说出的话柔软无力。
风子忽然有些感动,说不出来什么滋味的感动。其实在过去和梅子相处的那些日子里,其实他的心是热的,甚至有些烫。即便心潮澎湃,可他一直在下意识地压抑自己情感的流露,认为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
所以他就失去了本该不该失去的,却换回了不解甚至误解。
风子怀疑自己可能有些不正常,他觉得自己从懵懵懂懂过渡到今天,好像缺少些男人本应该有的东西。今天的自己好像又太现实,或者说是越来越不太容易相信人了。
不是说他不相信梅子,当然,开始是有些的,但如果说他现在还不相信梅子,那就是愚钝。
不相信梅子什么呢?不相信……其实也没什么。人家梅子也没打算骗他什么,更何况他也没有什么可骗的。就连餐厅也是人家梅子帮他开的,没有梅子的出现,他现在肯定还在跑外卖啊。
要说骗,是他风子当年骗了人家梅子,让人家误解,让人家伤心。跟风子的结合,还可能是由于风子迟迟没有任何表示,或者说他所谓的“自尊”,人家梅子一气之下才跟李子好的。以至弄巧成拙,把自己搭了进去。
“我们那时候还小,我这人吧,属于晚熟型的人,懂事太晚!”风子自嘲地说道。
“看出来了。”梅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过,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是要为一些无知和错误付出代价的。这点,几乎没人能逃避的了!”风子有些伤感地说道。
梅子把吃完了的空碗往一边推了推,看着风子。她好像对风子的这句话特别赞同,同时也被触动。
梅子站起身来,“走了,一会你们也该忙了。”
“很想听听你讲的故事呢。”风子说道。
梅子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改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