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药铺的路上,李非脑海回忆着和九叔见面时的点点滴滴。
不得不说,九叔确实很平易近人,身上没有高人的架子,对自己基本上是有问必答。
和电影里不同的是,九叔现在有四个徒弟,而且很显然他最喜欢小徒弟赵青。
秋生和文才已经够让九叔头疼了,如今再加上一个陈乐,以后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幺蛾子,估计师兄弟决裂这种事都有可能发生。
李非这么想是原因的,首先这个陈乐绝对是属于心术不正那类人。
偏偏陈乐对九叔尊敬有加,以后九叔能一碗水端平那还好说,如果九叔一直偏袒赵青,那么陈乐必然会心生怨念,时间长了,说不定他对九叔都会心生不满。
陈乐在送李非离开时,特意向李非打听了小鱼的事情,就算当时初六说过小鱼是自己的妻子,他也没有相信,只当是初六情急之下说出的谎话。
最重要的是,陈乐当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小鱼身上,并没有细看初六的模样,认为初六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李非没有给他继续想象的空间,明确表示小鱼和初六二人就是夫妻。
陈乐嘴上说着可惜,脸色却难看了好几分。
收回脑海中的思绪,李非抬头看着上方的药铺招牌,信步走了进去,按照九叔写的方子买好了药。
之后他没有回客栈,而是直接去了牙行,打算买一个宅院住下。
牙人将李非领到了裁缝铺附近的岔道拐进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一处宅院。
这个宅院不算小,四四方方,就是位置有些偏僻。
门前落着一个石狮子,门上早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颜色,门没有锁,半开着,从外面看去里面全是杂草。
牙人介绍道:“宅院的主人一会儿就到,先生可以进去看看,如果觉得合适咱就买下来,觉得不合适咱就去下一家看看。”
李非点点头,没有立刻表态,只是抬腿向院子里走去,牙人见状连忙跟上。
这个宅院分为前后两院,后院有一口水井,被石头封上了。
李非站在水井边上,对封住的水井产生了一些兴趣,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转身一望,就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这个女子身材娇小,乱发挡住了脸,看不清楚面貌,手里抱着一个布娃娃,笑哈哈的朝李非走来。
牙人面色稍变,迎了上去,大声道:“疯丫头快走,别在这里碍眼!”
“谁是疯丫头,你全家都是疯丫头,看我的厉害!”
女子说着话,抓着牙人的胳膊,张开嘴就去咬。
“啊呀呀,你个疯子,我打死你。”牙人吃痛,挥手就朝女子推去。
他的力气大,女子被推的后退倒地,手上的布娃娃也掉在了地上。
“我的孩子。”
牙人面色狰狞不已,抬腿就要一脚踹在她的腰上。
“住手!”
大喝声从前院传来,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冲了过来,一把将牙人推开,冷冷说道:“再怎么说,这也是我们任家的小姐,岂能容你欺辱。”
牙人讪讪一笑,后退一步,这个中年人只是一个管家,却也不是他能够得罪起的。
不过牙人的心里却在冷笑,你们任家的小姐又怎么样,如果不是你们逼迫,她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中年人伸手想要将女子拉起来,对方却不领情,一口唾沫飞了过来。
“狗腿子,坏蛋,滚开,滚......”
女子口中不停的大骂,中年人收回手掌,将脸上的唾沫擦掉,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非看了一场好戏,淡淡说道:“阁下就是这个宅院的主人吧,房契带来了没有。”
中年人道:“当然带来了,不过先生真的要买下这里吗,可考虑清楚了。”
李非呵呵笑道:“这是自然。”
中年人思索了片刻,轻声道:“有件事必须得和你说清楚,这里死过人,而且不止一个,晦气的很,先生买了之后可不要后悔,不要回头再找我们的麻烦。”
李非摆手道:“哈哈,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有一件事我也要问清楚,这个女子是谁”
中年人皱眉道:“家丑不可外扬,先生就不必过问了,你诚心要买,一口价五十块大洋。”
李非并不缺钱,没有犹豫,也不再追问,直接拿出了两根金条,按照现在的行情来看,一根金条能换三十块大洋,两根就是六十块大洋。
中年人收了两根金条,就将房契拿了出来,说道:“我身上没有多余的钱找给你,你等我一会儿,我先回去取钱。”
李非不怕他跑了,收下房契,淡淡说道:“阁下请自便”
牙人见交易达成,心中顿时高兴坏了。
本来他还以为这个宅院不怎么好卖,没想到李非这么痛快,根本就没有还价的意思。
按照惯例,他能从中抽取十分之二的利润,他已经想好了,晚上就去好好享受一番。
中年人离开,李非又向牙人问起了女子的事情,看看他是否知道其中的内情。
牙人的脸上有些无奈,女子的事情在任家镇可以说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眼前这个客人不知道情况,说明他是外乡人啊,可自己要是多嘴多舌让任家的人知道了,自己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牙人正想说自己不知道,可他转念一想,这个客人出手如此大方,那肯定是有钱人啊,万一在这里住着不舒坦了,以后肯定会换地方的。
要是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了,那下次在买院子,这个客人肯定不会找自己了。
权衡利弊之后,牙人决定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
女子原名叫任纬芳,论起来应该算是任婷婷的堂妹,从小也是娇生惯养,后来被送到教会学校读书。
在读书期间,她认识了一个男人,那个时候她才十四岁,而那个男人大她七岁,名叫田声海。
田声海文质彬彬,谈吐风趣,很招女孩子喜欢,父母早亡,一直在各地流浪。
他们两个很快相恋,发生了关系,接着任纬芳就怀孕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教会学校的老师将这件事告诉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任千斤一肚子火气,立刻将女儿接回了家,并且阻止两个人继续来往,还要求女儿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田声海找上了门,跪在任府外面求见,他这一来将任千斤给气坏了,派家丁出去将他打成了重伤。
任纬芳也是宁死不从,以绝食进行无声的抗议。
看着女儿一天比一天憔悴,她的母亲心软了,求着丈夫给自己的女儿一条生路。
任千斤无奈之下,也是为了任家的面子着想,将任纬芳逐出家门。
母亲担心女儿没有地方可去,就将一处宅院的钥匙给了女儿,让她暂时先住着。
两个相爱的人终于能够在一起,正式拜堂成亲,孩子未足十月出生,起小名嘟嘟,给这个家带来了些许的欢声笑语。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任纬芳十五岁未足月便生下儿子,母亲的年纪不大,孩子早产,导致嘟嘟自幼体弱多病,夫妻二人生活贫困,不到一年的时间,嘟嘟就病死了。
田声海悲伤过度,加上之前被任家打成重伤留下了隐患,从此一病不起,生活的重担全都落在了任纬芳一个人的身上。
为了给丈夫治病,任纬芳起早贪黑的干活儿,田声海不忍心看到妻子这么辛苦,加上他对生活也充满了绝望。
在一个晚上,趁着任纬芳睡着之后,田声海跳井自杀。
等到任纬芳发现情况不对,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她也想自杀,随丈夫一起去死,正好那天她的母亲前来看望,好说歹说将她给劝了回来。
看着女儿变得骨瘦如柴,才十五岁头上就爬满了白头发,母亲抱着女儿哭了好久。
之后,任纬芳就变得疯疯癫癫,每天任家人都会给她送吃的,她也就天天待在宅院里,不会出去闹事,镇上的居民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一晃就是几年时间,任千斤早已后悔,他也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是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一定会同意让田声海做任家的上门女婿。
事已至此,悔之晚矣,任纬芳不可能会原谅他。
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李非心里生出了对任纬芳的一丝同情,不过很快这丝同情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任纬芳或许很可怜,但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她的性格太过要强,说是性格其实是她的认知有问题,面对事实,性格要强的人首先考虑的是对错,把利益和利害忽略了,脑袋一根筋的只顾眼前,只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
结果呢,和家人决裂,孩子没保住,丈夫自杀。
她一无所有。
李非不会去嘲笑她,只会以此为戒,时刻提醒自己。
中年人拿着钱赶了回来,指着任纬芳说道:“这是我们家小姐,希望你能……”
“就让她一直住着吧,我不会赶她走的,我也不缺这点粮食,还有啊,以后你们任家的人不要来给她送食物了,她对你们可是充满了恨意。”
李非打断了他的话,缓缓说道。
中年人闻言神色一变,可是她注意到自家小姐看向自己的目光时,神情不由一黯。
几年前,出来揍姑爷人之中有他一份,听说姑爷自杀了,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夜里都会梦到水鬼来找自己。
中年人和牙人都走了,李非走到任纬芳面前,伸出手,呵呵笑道:“以后咱们就住在一个屋檐下了,请多多关照。”
任纬芳好奇的看了他李非一眼,也伸出手,然后用力朝他的手心拍了一下,接着转身就跑了。
“哈哈,大傻子。”
李非收回手掌,无奈的摇摇头,他绝不会像任千斤一样,和一个疯子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