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尊大人设宴邀请,这在李公甫夫妇二人看来是一等一的大事,连忙将李非找了过来,一番忙碌准备,说了许多告诫的话语,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在县尊大人面前失了礼数。
李非心中无语,多少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一个县令邀请,不过小场面而已。
不过他也明白李公甫二人没有坏心,完全是为了他好,只能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这次县令邀请的只有乡试的前六名,温子文虽然也考中了举人,名字却很是靠后,他并不在邀请之列。
到了晚上,李非如约前往风月楼,出示请柬后便被衙役领到了二楼雅间。
他却是六人之中来得最晚的,其他人早已到了,年纪最大的举人有四十多岁,打扮怪异,披散着头发,身后背负一把古琴,此人姓钟名丘,乃是一位琴痴,走到哪里皆是琴不离身,人不离琴。
正主未到,五人此时正在互相交谈,李非没有上前打扰的意思,坐在末尾,闭目养神。
等了半个时辰后,马县令终于到了,众人连忙上前向他见礼,唯有李非端坐着,不见动作。
马县令向着众人一一打过招呼,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李非身上,面带惊讶,其余人顿时也看向了李非。
“你好大的胆子,县尊大人屈尊前来,你却如木桩枯坐,甚是无礼。”说话之人名叫顾刚,乃是乡试第三名,为人狂傲,见李非竟如此装大,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不碍事的,这位学子可能只是累了。”马县令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
顾刚赞道:“县尊大人宽厚待人,真乃高风亮节,是我等学习的楷模啊。”
其余四人闻言皆是心中冷笑,这一反一正,不正好说明你顾刚不能够宽厚待人,而且见风使舵,小人行径显露无疑。
若顾刚一门心思控诉李非,他们还会说一声佩服,这虎头蛇尾一番作弄,直接令众人对他的观感降到了冰点以下,而他自己还在沾沾自喜。
马县令微微一笑,走到李非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呼唤道:“这位学子,请醒醒。”
李非睁开眼睛,起身拱手道:“原来是县尊大人到了,学生许仙见过大人。”
“呵呵,你且精神起来。”马县令道,“此处设宴,本官也不过是受了知府大人所托,不久后知府大人便会前来,莫要失了礼数啊。”
李非点头说道:“请县尊大人放心,在下已经完全清醒了。”
众人听到知府大人也要来,面色皆都一凛,心中更加紧张,对他们而言,能得到知府的接见,既是机遇,也是一次极大的考验。
马县令呵呵笑道:“大家都坐吧,吃些糕点,不必拘束的。”
众人连忙拱手道谢,坐下享用糕点,钟丘没有与他们一起同吃,自顾自将古琴搁在膝上,接着优美的琴声雅间里响起,配合他洒脱不羁的神态和宁静的神情,让众人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稍许舒缓。
琴声还未结束,从外面进来了一位男子,四十多岁,体态消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着便服,正是临安知府陈丁。
马县令对着钟丘使了个眼色,琴声立停,他连忙上前,恭敬道:“下官马群,见过陈大人。”
陈丁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即扬声说道:“本官向来求贤若渴,诸位都是栋梁之材,前途不可限量,参加会试的一切费用,都由本官负责。”
众人面色更加激动,像温子文这样家境富裕的读书人是极少数的,多是寒门学子,进京赶考,耗费肯定不小,知府大人肯解囊相助,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顿了顿,陈丁接着说道:“实不相瞒,临安城发生了一件大案,临安王世子被害家中,时隔一个月,凶手依旧逍遥法外,你们都随本官一起到临安城吧,一来是集思广益,二来是正长见识。“
请六位俊才到临安城办案,这才是他此来的最终目的。
并不是他病急乱投医,而是这个案子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而他们这些人能取得乡试前六的好成绩,说明都是极聪明的人,倒不如带着六人去碰碰运气。
若真的破了案,那功劳是他的谁都夺不走,破不了案,对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众人很快低声议论起来,大有跃跃欲试的意思,他们是初出茅庐不怕虎,心里自觉高人一等,正好借此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才学。
李非忽然开口道:“知府大人,学生对破案之事不甚了解,去了也只是瞎耽误工夫,所以学生就不去临安城了。”
这话一出,顾刚马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跟着跃众而出,扬声道:“学生愿往,愿为知府大人分忧。”
这时,钟丘也出声道:“大人,我与许公子一样,都不甚了解破案之道,想在家中多陪陪父母,请大人恩准。”
“哈哈哈。”陈丁摆手说道,“诸位学子先稍安勿躁,本官已经说了此去只是集思广益,破不破案那是衙门的事儿,你们只是从中帮忙而已,所以你们六人都得去,一个都不能少,至于家中有父母需要照顾的,本官也可以请人代劳。”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而且知府的权力极大,是不能够得罪的,所以他们六个人不管情不情愿,都得随着他一起到临安城。
李非苦笑一声,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拒绝理由,便只好应声答应下来。
宴会结束,陈丁便命令马知县派人去通知他们的家人,自己早已备好马车,带着他们先一步前往临安城。
许娇荣收到消息后,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自己的弟弟他最清楚不过了,平时连个菜刀都不敢拿,破案这种事情落到他的头上,岂不是赶鸭子上架。
“公甫,你倒是说说,难道衙门里就没有能人了?干嘛非得让汉文去破什么杀人命案?”
面对妻子的质疑,李公甫心中虽然也充满了疑惑,不过还是出声安慰道:“娘子你就放心吧,汉文不会有危险的。”
“汉文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怎么向许家的先人交代呀。”许娇容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李公甫继续劝道:“哎呀,我不是说了嘛,衙门有众多衙役,有危险的事也轮不到汉文去做,他就是跟着去出出主意而已,伤不到人的。”
许娇荣哪里肯放心,从床上下来,又走到神像面前拜了又拜,默默为弟弟祈祷。
李公甫走到她的身后,为她披了一件衣服,小声道:“夜深了,你就不要为汉文的事操心了,快去睡吧,我的好娘子。”
许娇容默默点头,趴在丈夫肩上痛哭起来,临安城的案子要让自己的弟弟去破,而且是连夜就走,换作哪个做姐姐的都会放心不下。
到了临安城之后,李非随着众人一起休息半日,陈丁并向他们介绍了负责侦破此案的总捕头陈华,由陈华向他们叙述案情。
王府命案发生在下午,世子在后院练了一会儿拳脚,出了许多汗,侍从就端了热水让他洗脸擦身,随后他便到客厅休息,只是坐了一会儿,竟当场瘫倒在地,七窍出血而亡。
仵作验尸之后,证明是投毒杀人,第一个将王府中的厨子抓来审问,检查了厨房的每一个角落,也搜查了厨子的家,没有发现后将人放了出来。
接着又对王府中一干下人挨个审问,却是依旧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那一日世子去过的地方还真不少,早上出门打猎,回来后,到茶馆儿听了说书先生讲书,之后又到朋友家中斗了蛐蛐儿,回到王府便已是下午了。
找不到作案用的工具,也不知道世子究竟是在王府中的毒,还是在王府外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陈华身为总捕头,处理过很多案子,杀人命案自然不在话下,找不到下毒的人,他就将目标锁定在了与世子有冤仇的那些人身上,以求找到突破口,将命案拿下。
世子的仇人确实抓了不少,可大多数人很快就摆脱了嫌疑,只有一个屠夫的嫌疑最大,他说自己那天喝了许多酒,在家中睡觉,连街都没有上过,哪里会有时间去毒害世子。
可惜这屠夫是一位单身汉,没有人能证明他话语中的真假。
临安王也是一位认死理儿的人,他认为判定屠夫杀人的证据不足,坚决不肯结案,这案子自然而然就搁置了下来。
案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陈华对李非等人的到来根本不抱任何希望,觉得他们来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而已,到最后他们六人还不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顾刚太想表现自己了,当即表示要去牢中套出屠夫的口供,可是他的牢里一瞧,差点儿吓得尿了裤子,屠夫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身上的血腥味能熏死母猪,甭说问话,就连哼哼都难。
众人见他回来,两条软的走不动道儿,脸上皆都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顾刚哼了一声道:“诸位,知府大人对我等抱有极大的希望,你们就在此闲坐,这案子到底还破不破了!”
“顾刚,你不是去审人了吗?结果如何啊?”钟丘淡淡问道。
“我……”顾刚脸色一衰,颓废的坐在了椅子上。
钟丘侧过头,看向李非,出声问道:“许公子,不知你对此案有何看法?”
顾刚不屑的说道:“他能有什么看法,书呆子一个。”
李非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陈华面前,轻声道:“陈大人,在下觉得想要破案,还是要到案发现场走一趟。“
陈华愣了一下,正想拒绝,却见到李非一脸自信,鬼使神差的说道:“好,本官便带你们到王府亲勘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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