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秀不明白心里疾病是个啥东西,对她来说实在是有点儿深奥,但是有一点是她是听明白了,问题关键不在其他弟子身上,真正出现问题的是引愁。
这也说明了引愁这孩子真的很可怜,所以才更要想办法帮助他。
尤其是引愁脸上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一副自己做了错事的样子,好像受伤的小奶狗,章秀不敢多看,担心自己再看下去心都要碎了。
李非对着引愁说道:“你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必须想办法战胜心中的恐惧。”
引愁摇了摇头,一脸苦涩的说道:“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那种痛苦你只要经历过一次,它就会像影子一样不停的缠着你,没法忘记,更加没办法战胜。”
章秀看着他问道:“那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闻听此言,引愁回想起曾经的不堪回忆,只觉得脊背发凉,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满脸的痛苦之色。
李非摆手说道:“你不想说就算了,跟我来,我给你安排一个单独的住处,这段时间就不要和他们接触了。”
“嗯,谢谢大人。”
“不要叫我大人,这样听起来生分,你可以称呼我先生。”
“我知道了。”
李非现在终于明白左慈为啥走得这么快了,就单单一个引愁就能让人头疼死,他一个修道之人估计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法术即使再高明,也无法修复人心。
李非既然已经答应了左慈要照顾好他的弟子,就会做到尽心尽力,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不会让引愁受到更多的伤害。
于是李非给引愁拿了几本古书,嘱咐他坐在屋里安心读书,其他事情暂时不要多想,让自己的内心彻底平静下来再说其它。
书房里,李非静静的喝茶,章秀忍不住说道:“先生,引愁这么可怜,你不会忍心见死不救吧?”
李非轻笑道:“呵呵,什么叫做见死不救?我已经在帮他了。”
“什么呀,你就是给他找了几本书看,这就算帮他?”章秀有些不理解,继续问道。
“哈哈哈,我这样不算帮他,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至少……至少也得问清楚他经历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吧?”
“我已经知道了呀。”
“知道了?”章秀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我当时想问清楚来着,你可是故意不让我问下去的,如此一来,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李非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懂得读心术,只要是他心里想的我都知道,你对他的事情很好奇是出于关心,我理解,但是。并不代表着什么事情都得让你知道吧。”
章秀加重声音道:“先生!你知道的话就快说呀,我都快急死了。”
“好吧好吧,听我慢慢道来。”李非轻声说道。
章秀一下子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李非通过读心术了解到的信息并不多,只知道引愁的家庭十分窘迫,父母早就不在了,爷爷年纪太大,照顾他的责任落到了叔叔身上。
而他恐惧的根源也在于叔叔。
那是一天夜里,引愁像往常一样睡觉,忽然他听到了外面的有“吱吱吱”的声音,起初还还以为是老鼠,并未过于在意。
随后的事情就超出了他的预料,屋门竟然从外面被打开了,显然老鼠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那个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他终于确定靠近他的是自己的叔叔。
大半夜的。
叔叔来自己房间做什么。
在引愁惊讶的目光中,叔叔将罪恶的手伸向了他......
事后,引愁永远都望不了叔叔野兽般的眼神,也忘不了对方满嘴的酒味。
章秀听完,气得浑身发抖,随即又有些怪异的说道:“他的叔叔怎么这样啊,引愁可是男儿之身,这......”
李非说道:“少见多怪,平时让你多读书,你又不听,你知道什么叫做龙阳之好吗?”
章秀老实答道:“我不知道。”
李非说道:“龙阳君在战国时可是非常出名的,他是皇帝的男宠。”
“有一次他和魏王出去钓鱼,运气不错,一连钓了十几条鱼,然而他却哭了起来,魏王就问他为什么哭,他说每当钓到新的鱼,就想把之前钓的小鱼扔掉,如今年纪也大了,担心自己会像小鱼儿一样被魏王丢弃,魏王就安慰他,如果谁向自己进献男宠,就诛谁的九族。”
章秀只觉得既新奇又离谱。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风气,英雄爱美人,天经地义,英雄爱美男,简直侮辱耳朵。
章秀说道:“引愁的叔叔又不是皇帝,他也喜欢男人,这也太坏了吧。”
李非摇头说道:“你把事情想偏了,他的叔叔不一定喜欢男人,只是没有选择而已,为了欲望选择宣泄暴力,本身就很变态。”
引愁的确是很可怜,这样显得他的叔叔就越发可恶。
要解决他的心理疾病,不是安慰几句就能行的,或许短时间内有效,可是问题依旧存在。
让他先读书适应一段时间,李非再打算让他去见见人,不能让他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他和师兄弟那么熟悉,都融入不进去这个团体,他的心里早就产生了怨恨的念头,就像一颗茁壮成长的树苗,一旦长成参天大树,那就麻烦了。
章秀说道:“先生,我想去看看引愁。”
李非说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对一个陌生人这么上心,还是说最近你实在太闲了,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一些事情做。”
章秀说道:“什么呀,我只是说去看看他而已,倩影卫的事情也没有耽搁啊。”
李非说道:“为了他好,我劝你不要和他多接触,心理疾病的产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才会导致,他不认为自己是病人,你关心他,他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反感的。”
章秀点点头,无奈说道:“好吧,我听你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引愁一直待在房间里读书,在李非的特别交代下,也没人前来打扰,除了上厕所之外,几乎看不到人,没人说话,反而没有心里压力。
一个正常的人,是渴望被别的人注意自己的,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和欣赏。
这些渴望他也有,甚至更加强烈,只不过当他真的脱离以前熟悉的生活后,有了一些新的感悟,简单和孤独是不一样的,有书本为伴,孤单更能让自己的精神世界充沛饱满。
李非见他精神状态不错,便将他带出去闲逛。
益州十分平静,店铺生意兴隆,来往行人甚多,脸上皆都洋溢着笑容,这说明大家的日子过得都很不错。
而引愁则有些不大习惯,面上略带忧色。
许久不见人,引愁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不大适应,即使行人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也会下意识的做出躲避动作,刻意躲避他人的目光,就像是一个没出大门的小媳妇儿。
李非把他的行为看在眼里,出声问道:“为什么要躲着他们。”
“我...我害怕...也不是...我不知道。”引愁结结巴巴的说道。
李非点点头,指着一个茶摊说道:“走了这么久,应该渴了吧,过去买一碗茶水喝。”
引愁摇摇头:“我不渴。”
李非呵呵笑道:“看看你脑门上的汗,这么多天没有走动过,现在跟着我走了这么长的路,你要是不渴就有鬼了,你可以说自己不想去喝茶,但是不能撒谎。”
街上行人很多,却很少有人前去歇脚。
如果引愁连这点心理障碍都克服不了,那他一辈子都只能唯唯诺诺的了。
引愁硬着头皮道:“好吧,我去买茶水喝。”
李非微微一笑,递给他五两银子,自己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过去的意思。
卖茶的老翁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客人,热切的给椅子擦了好几遍,笑吟吟的说道:“公子请坐,看你满头大汗,应该是累了吧。”
引愁心里发虚,勉强露出一张笑脸,缓缓坐下后,说道:“老人家,给我一碗茶水。”
老翁哈哈一笑,转身为他倒满了一碗茶。
“谢谢。”
引愁接过茶碗,接连饮了几大口,因为喝的太急,直接呛到了喉咙,茶水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老翁看得目瞪口呆,说道:“公子,你喝的太急了,慢点啊。”
引愁艰难点头,摆手说道:“我没事,谢谢你的茶。”然后,他把银子迫不及待的放在了桌子上,起身便要离开。
老翁追了上来,对着他说道:“公子,你给的太多了,一碗茶水几文钱就够。”
李非过来说道:“你就收着吧,摆个茶水摊也不容易,我不缺这点钱。”
老翁仔细看了李非两眼,说道:“您是州牧大人吧,这位难道是......”
“他不是。”李非知道他误会了,笑着说道,“我是受人之托来照顾他的,这孩子心事太重,今天带他出来散散心。”
“原来如此。”老翁说道,“小人不懂得大道理,也晓得人心是世间最为普通之物,也是最为复杂的。”
李非呵呵笑道:“只此一点,就说明你活得透彻。”
老翁连忙说道:“小人只是随口一说,这辈子也是浑浑噩噩,哪里称得上透彻。”
李非笑笑不再多言,带着引愁继续赶路,不管引愁如何害怕,还是必须要迈出第一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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