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换了一份b级的鉴定书,季瓷带着殷弃忧去到E区。
按理来说,守门人作为特殊岗位,是公认权利只低于部长的人物,但这份权利因着三位年龄都太小,被削弱了大半,又因为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有名无实。
在希辰总部,一切以程序为重,殷弃忧她们不能跨着来,而研究所是重中之重,哪怕就是希辰总部的部长要看资料,也得先签一份保证书才行。
然而从殷弃忧刚才的表现来看,她是没少干这事儿。
“前台姐姐应该是新来的,要是之前的林姐,我都不用演这一出,她都直接放人的。”殷弃忧懒洋洋地说道。
毕竟她每次都把王堇珊和风泽拉出来说,就算林姐受不了告过去,两人也看在殷弃忧年幼无知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家年纪这么小,又辛辛苦苦为希辰出生入死,让让她怎么了!
季瓷:“……”
这么说你还觉得挺骄傲的。
E区是医疗楼,除了楼里的医生之外,就需要鉴定书才能作为开门凭证,季瓷把鉴定书塞给门口的机器,长方形机器来回扫动,“叮”地一声,红灯转绿,铁门打开。
季瓷往里面跑,进到白色厅中,便是一阵的消毒水味,殷弃忧吸了两口,眉毛都拧成了毛毛虫。
“哈,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守门人玄镜吗,”迎面走来一个拿着平板的白大褂高挑女人,阴阳怪气道,“又怎么了这是。”
“谢霜姐姐,麻烦帮我开一个大点的病房。”殷弃忧不仅不生气,还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好像受伤的不是她。
“没接到上头文件,刚一听到有鉴定书来的信息,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这不省心的,”谢霜翻了个白眼,动作利落的在平板上点了两下,“右拐进去尽头,我去主控室把治疗舱电源打开,稍后就来。”
季瓷说道:“劳烦先准备点工具处理伤口。”
谢霜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又看了看像个布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的殷弃忧,思绪明了:“你是季大人的儿子吧,听说你前几天也受了伤,需不需要帮你在旁边加张床?”
她打趣道。
殷弃忧的朋友很少,男性朋友更少,不用说这出众的外貌,谢霜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人是她的那个青梅竹马。
季瓷婉拒,谢霜便不多说,按照他的要求去准备工具,废话,她眼睛又没瞎,殷弃忧身上那大个伤口能看不见?
季瓷把人放在病床上,又蹲下身去查看她受伤的大腿,伤口处化了脓,黑色毒素像墨水一样蔓延在肌肤上,看着很是恐怖。
“这要刮肉了,唉。”殷弃忧低头看着,内心伤感。
这么大块肉削下来,得喝多少营养剂才补得回来呀?
修长的手指停在伤口上边,不敢触碰。季瓷闭眼睁眼,说道:“我来动手,快些。”
殷弃忧浑身打了个颤,脑海里闪过他砍怪兽的利落劲,咽口水道:“啊,不用,谢霜技术挺好的。”
季瓷就不说话了。
他把房间里的控温器打开,又调整了一下灯光的亮度,尽力让殷弃忧在这儿能舒服些。
殷弃忧眨巴着眼睛看他忙来忙去,那不该有的埋怨,到底是无奈地消散。
其实她也明白,那件事怨不得季瓷,可她……殷弃忧低着眸子,聆听心中嘀嗒嘀嗒的雨声。
几分钟后,谢霜拿着工具进屋,视线先落在季瓷的高马尾上,又往下停留在他格外优秀的脸,心里赞叹着他的好样貌,面上却秉公处事地说道:
“我要进行治疗了,还请你出去等待。”
季瓷看向殷弃忧,见她点头,便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我要打麻药!”殷弃忧盯着她拿起割肉刀,立马道。
谢霜捏了捏刀尖确认锋利度,闻言翻了个白眼:“毒素都已经要渗到骨头了,你腿还有知觉吗。”
殷弃忧捏了捏跟木头似的腿,无言以对。
谢霜动作快准狠,一下子就把烂肉刮了干净,慢慢消毒上药。
“你这小竹马看样子还挺担心你的,”谢霜见她咬着嘴唇,故意挑起话题转移注意力,“不是很久没见了吗?”
“他啊,跟我同桌的时候就特别爱管闲事,”殷弃忧绷着脸,努力忽视她上药的声音,回想道,“应该……有五年没见了。”
谢霜“嗯哼”,反问:“你躺床上那两年也就算了,后面训练这么长时间我也理解,可这都3017年了,你们俩居然才见面,同学情就这么差?”
殷弃忧小声反驳:“他小时候脾气可差了,也就只有我愿意跟他玩。”
谢霜呵呵两声,搞完最后一下。
“行了,胳膊都是轻伤,进治疗舱躺一会儿。”谢霜拎着生无可恋的殷弃忧,像揉纸团一样把她塞进去治疗舱。
治疗舱像一个白色的蚕茧,全方面封闭的,连一滴水都渗不出来。
确认殷弃忧躺好后,谢霜锁定舱门,开始注入细胞恢复药剂。
绿色液体紧紧包裹住殷弃忧的身体,慢慢没过了她的口鼻,殷弃忧开始犯困,慢慢闭上眼睛。
……
把殷弃忧从治疗舱里捞出来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谢霜拿着干净毛巾把人从头到尾擦了一遍,尤其是脖子上的伤口。
殷弃忧就像刚从浴盆里捞出来的小猫仔,任人蹂躏。
“去疤痕的药已经在研制中了,”谢霜把白裙扔过去,不免吐槽,“也不知道你这伤是拿什么搞的,细胞恢复药剂都不起作用。”
殷弃忧抱着衣服,低头看了一眼完好如初的大腿,默不作声地拿起裙子往脑袋上拱。
一副缩头乌龟的样子。
唉。谢霜叹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安芹根据最近带回来的情报研究有了新进展,我去帮她做下实验,你好好休息。”
殷弃忧竖起耳朵,乖乖哦了一声。
谢霜拿着收拾好的工具走出门,抬眼就看见站在正前方的季瓷,身姿挺拔,像根拧不折的钢筋。
那双涣散的眼睛一见到谢霜出来,星光闪动,把谢霜这老阿姨的心都闪瞎了。
“谢专员,我能进去了吗?”他问。
“去吧,她精神着呢。”
谢霜话尾都没消失,身后的门一开一关,风拍打在她的后脑勺。
谢霜:“……”
征求了意见,但没完全征求。
季瓷进来的时候,殷弃忧正在往脖子上缠那丑丑的围巾,他脚步顿了一下,当做没看见走过去。
“咦?”殷弃忧裹完抬头才发现进来的人不是谢霜,惊讶之情浮于表面,“你还没走?”
季瓷看她状态恢复,眉眼之间缓释许多:“嗯。”
上一次他先走了,就再也没等到人回来。
“这次怎么会受伤,是遇到屠门者了吗。”季瓷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收着长腿,坐姿端正。
殷弃忧简单把事情讲了一遍,当听见她冒充亲戚那段,季瓷脸上明显露出无语神色。
殷弃忧撇了撇嘴,问他:“你在这儿陪我不用回特遣队吗?”
松风鹤韵的男声悠悠响起:“我还在休病假。”
殷弃忧的脑门上冒出问号。
季队长,你这话符合你任务月月全勤的状态吗?
或许是殷弃忧的错愕太过明显,季瓷默默补充一句待会儿就走,得到少女干巴巴的哦字。
两人就像那上课前打架下课后别扭想和好的小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说话。
公孙冉冉终于走完全部程序来到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场面。
年纪比两人都小的公孙冉冉:“……”
两个幼稚鬼。
“我走了,”季瓷知道自己再待着也是尴尬,推开椅子站起来,指尖抵着椅背泛白,他轻声细语,“等会见。”
这句话与过去的某时重合,殷弃忧仿佛被烫了一下,不自然地挪开目光,贴着脖子的双手要把围巾捏成压缩饼干,难以言诉这一瞬间的感受。
季瓷走了,公孙冉冉在殷弃忧面前挥了挥手,郁闷道:“大人,你们是在打什么哑谜,什么一会儿见等会见的。”
“没什么。”殷弃忧闷闷地说道。
公孙冉冉虽然年纪小,但还挺会看眼色的,尤其是殷弃忧的话,见此没有多问,只是说:“星辰大人那边走完程序,就交给我去核实,大人,你就安心在这儿休息吧。”
殷弃忧:“嗯,谢谢你们。”
公孙冉冉嘿嘿笑着,拿出一管营养剂给殷弃忧,殷弃忧没拒绝,接过来慢慢抿。
见殷弃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公孙冉冉犹豫的戳了戳手指,张嘴问:“大人,你跟季队长是什么关系啊,我感觉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唔?”殷弃忧回过神眨眨眼睛,“关系,我们是同一个学校的,你不是知道吗?”
公孙冉冉:“……”
她当然知道啊!可有哪个同学会这样腻歪的!
公孙冉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怀疑,殷弃忧摸了摸鼻子:“嗯,非要说的话,季瓷还是我的同桌。”
“真羡慕,我也想跟大人做同桌。”公孙冉冉酸了。
“还是别,跟我做同桌可不是什么好事,”殷弃忧挑眉,“当时我们班有个跟你差不多的小姑娘,天天嚷嚷着要跟我比划比划,结果每次都是我把她弄哭。”
公孙冉冉从来没听她提起过过去的事,这下听着也觉得有趣,追问道:“那后来嘞?”
“后来,”殷弃忧嘴角的笑意慢慢降到底,轻声道,“她死了。”
公孙冉冉捂住嘴,不知所措地看着殷弃忧。
完了完了,她是不是说错话啦!
“……”
殷弃忧鼻头有点泛酸,她移开疲倦的眼:“季瓷家里特殊,哪怕在学校同学们也被家长警告不要离他太近,只有我个没爹没娘的敢去招惹他。”
“那这样,季队长不是很伤心!”在学校居然一个朋友都没有!公孙冉冉大吃一惊。
“还好吧,反正他也不喜欢跟幼稚鬼玩,也不喜欢他爸,”殷弃忧撇嘴,“季叔叔明明就很好,是个儒雅随和的人,还带我去他家里玩呢。”
“哎哎,季家吗!”公孙冉冉瞪大双眼,感觉到十分陌生的词汇涌入耳中。
那可是不亚于希辰总部的地方,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啊!
“嗯哼,地方超大。”殷弃忧投来一个“你懂的”眼神。
公孙冉冉十分捧场地哇哦出声。
于是顺着这个话题,谁也没再提起刚才的插曲。
没人看见被子下殷弃忧无法放开的双拳……
逆命群相基地——
梁姝气势冲冲地推开房间门,目光落在落地窗前的女人,尖锐质问:“这次你为什么不去!”
“好不容易黑洞的时间回溯到3001年,这是距离3000年最近的时候,你知道首领等了多久吗!”
女人动都不动,梁姝咬牙,手在空中虚握,拿着鞭子就朝她甩过去。
可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这鞭子就像抽筋似的往旁边一拐,重重摔在了地上。
梁姝惊异地看着桑素。
这是什么?
“滚出去。”桑素转过身来,双眼通红,里面的红血丝如蛛网般蔓延。
梁姝来到这儿这么久,什么时候被除了方书夷之外的人命令过,顿时恼羞成怒:“你喊谁滚出去,我看要滚出去的人是你!”
“别以为首领让着你,我就不敢动你,把你杀了,首领也不会怪我。”梁姝正在气头上,放下狠话,又是一记长鞭甩去。
那鞭子卷起的猎猎风声,打在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桑素没有动,她只是看着梁姝,梁姝看见他黑色瞳孔中宛如万花筒的迷幻景象,心里蓦地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告诉她——不能伤害眼前的人。
扔出去的长鞭在要打中桑素时骤然变成碎片消散,强行收回灵器的副作用让梁姝嘴角渗出一抹血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梁姝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瞳孔地震。
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对桑素升起了一股爱慕之心,觉得哪怕自己反噬也不能让她伤到一根汗毛。
梁姝盯着神色不太正常的桑素,心底生出凉意,丢下两句咒骂之声,狠狠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没有让桑素动摇片刻,她像失去发条的机关,无力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