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澄配合地惊讶了一下:“哦?你要跳槽?H&P是老牌律所,在‘钱伯斯律所排名’里可是全M的前20。这么好的平台,你怎么舍得离开?”
“哦。”贾西贝耸耸肩:“H&P虽然是老牌律所,可是根基都在德州。他们在这边也是刚刚开始,所以跟个新律所没什么区别。”
她说着瞟了安澄一眼:“同样都是新律所,我倒觉得你们的发展比它更好些。我更愿意看好你们。”
安澄点了点头,便也将杯垫转过来,抓了笔写下了数字。
贾西贝从旁打量着。人用笔画零的姿态,一看就能猜出来,一瞧安澄画了很多个零,贾西贝满意地勾唇微笑撄。
可是随即她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安澄画零像是画上了瘾,一行都画满了还不够,又拐弯到第二行继续画。
贾西贝勃然变色:“安澄,你耍我?!偿”
安澄将杯垫朝贾西贝转过来,果然那个数字高得离谱。
安澄淡然迎住贾西贝的怒视:“其实你跟我要这个报价,也并不是真的诚心想跳槽我这里。你只是要拿这个报价去跟其他的律所要价,或者是回去跟保罗自标身价,让保罗不敢动你,而且给你更高的报价。”
“毕竟,现在保罗正在跟我打雷欧的案子,他也怕你跳槽到我这里,向我泄露了他们的策略。”
安澄说着指了指窗子外:“其实就连你故意选了这个距离大厦并不远的酒吧,也是你不想藏着掖着,甚至反倒想他们看见吧。这是你对他们的反击,你就是想叫他们也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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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西贝笑起来,极力掩饰尴尬,可是那笑终究是有些僵硬。
“不如这样吧。”
安澄将那个数字后头长长的一串零都勾掉了,再按在桌面上推给贾西贝看:“我给你这个数字。”
贾西贝一瞄之下,更是冷笑:“安澄,你当我是乞丐么?”
安澄摇头:“我不是要用这个数字聘用你,我是要用这个数字买你嘴里的情报。保罗和周松打的什么算盘,你都告诉我。”
贾西贝“哈”了一声:“就凭这么个数字,我就把他们给卖了?安澄,他们就算不值什么钱,可是我嘴里的情报也还不至于这么廉价!”
“其实我也是帮你,”安澄眸光沉静如水:“周松踩了你上位,保罗把你弃如敝履,你自然想报复他们,不想叫他们打赢了这个案子。”
“更何况这次雷欧针对的明里是汤燕犀,暗里又合成没有你,毕竟是你帮他逃过了那个指控,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也并不想雷欧获胜。”
“为了这两个目的,就算没有我出的这个价钱,你也同样会出卖了他们。而你这份情报只对我有意义,别人不会出价。我现在给你出这个价,虽说不高,可是总聊胜于无。你说呢?”
贾西贝转眸死死盯着安澄。虽然是满眼的不甘心,可是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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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安澄和贾西贝都没少喝,可是谁也没醉。
两人都出奇地冷静,眼睛都格外地亮。
一个小时后贾西贝说完了,安澄直接写支票。
贾西贝拿了支票,转身就走。两人算是不欢而散。
安澄回了律所,想了想还是出门,按了电梯下到6楼。
保罗对安澄的亲自来访十分的惊讶,将安澄让进办公室,两人关起门来谈。
安澄淡淡微笑:“其实今天不是来谈案子的,是来说人事。听说奥瑞德律师要跳槽了?”
保罗便一眯眼:“你怎么知道的?”
安澄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她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给自己涂了个血红的指甲油,这么看上去跟刚吃完人似的。
“因为,她刚刚找我谈过啊。说要跳槽去我那里,跟我要个报价呢。”
保罗脸色勃然一变。
安澄点点头:“我知道保罗你担心什么。都是当律师的,大家的手腕彼此都心知肚明。没错,奥瑞德律师为了能取悦我,得到我更高的报价,于是将你们的辩护策略全都倾囊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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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精瘦,人上了年纪之后,眼睑就更加紧缩,看上去像是变成了三角眼。此时他的三角眼中滑过一丝寒光。
“既然得了这么一份好情报,安律师怎么不悄悄收了,为什么反倒来告诉我?”
安澄淡淡一笑:“因为我始终觉得保罗你和周松律师是值得尊重的对手。我并不愿意用这样的手段取得优势,我更期待一场公平的竞争。”
安澄说着将一张纸递给保罗,上面是贾西贝口述,她记录下来的要点。
“奥瑞德交给我的就是这些重点,保罗你看看,如果她没有撒谎的话,那你们就把这些自行修改了吧。”
安澄说完就起身告辞。
保罗盯着那张纸上的要点,脸上一连串的冷笑。随即抓过电话打给贾西贝:“奥瑞德,你以我律所员工的身份,在鲨鱼所却几乎以主人的身份出风头,这原本就显示出你对我们所不忠诚。可是我念在你曾为律所创造过业绩的份儿上,还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可是看来我错了。好吧,我现在通知你,你被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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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下班回家,洗好了澡,给自己倒一杯红酒,坐在沙发上歪头看《黑白之舞》上的白天鹅。
正正。你长大了,一定就是这个模样吧?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起来,安澄抓起来看,是贾西贝。
她只是淡淡勾起唇角,毫不意外。
她边喝红酒边接听,贾西贝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嚎叫:“安澄,是你出卖了我?!”
安澄晃晃酒杯,眯眼看红酒在杯壁上的挂杯:“何谈出卖呢?你嘴里的情报是我花钱买来的,那就已经成了我的。我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得着么?”
“原来你是早有蓄谋的,你早打算好了挖这个陷阱给我跳,是不是?”贾西贝的声音里也难得地终于充满了悲愤。
安澄依旧抬眼望着画中的天鹅:“贾西贝,顾静嫣的鸭子嘎嘎,后来哪儿去了?”
贾西贝明显一惊。她停顿了半晌,才防备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安澄将杯中红酒缓缓喝干,然后才慢悠悠说:“因为我的正正后来死了。我就忽然想问问,顾静嫣的嘎嘎去哪儿了呢?”
“可是这跟今天的事又有什么关系?!”贾西贝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惊恐。
“我怎么都没想到,那份情报明明对你有利,能帮你打赢雷欧和菊花台的,你怎么就给放弃了,回头又交回给保罗。难道你觉得让他下决心炒了我,比你帮汤燕犀告赢雷欧更重要?!”
安澄放下空酒杯,幽幽地说:“小贾,你相信么,鸟类也有魂魄。它们死后,也不肯离去的。”
贾西贝一个寒颤:“你又在说什么?你故意吓我,我懂的!”
安澄轻哼一声:“顾静嫣跳楼那天,嘎嘎在哪儿呢?我记得从前你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是她司机在校门外照顾嘎嘎,嘎嘎就是在你书包里,由你照管来着。”
安澄说完,也不等贾西贝说话,就将电话从耳边扯下来,然后径直挂断。
嘎嘎是顾静嫣的嘎嘎,可是嘎嘎也是汤燕犀送给顾静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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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三天终于结束。
刘易斯得到结果后,第一时间就给安澄打来了电话。
安澄听完刘易斯的话,就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淋下!
“怎么会这样?”
刘易斯也叹气:“很可惜。不过安律师,你的这番努力我也不会怀疑,依旧对你只有感谢。”
安澄暂时推了所有的工作,直奔鲨鱼。
现时负责鲨鱼前台工作的那个赛门拦住了安澄,问她有没有预约,说汤燕犀这时候有访客在,不便见她。安澄才没耐心跟他费口舌,推开他直接奔了27楼,到汤燕犀的办公室去。
可是还没进门,隔着玻璃幕墙,安澄就看见汤燕犀的办公室里果然是有访客。
只看见了一个背影,却是那样地熟悉。
黑发如瀑,袅袅婷婷。
安澄心下莫名地咯噔一声,却还是走到门前敲响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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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访客是背对走廊方向,没看见安澄来;可是汤燕犀却是面朝走廊方向的,他已经看见了。
安澄看见他面色微微一变,急促地跟访客说了句什么。那访客背影仿佛一怔,随即扭头朝门外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