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太太顺着贾西贝的指尖望过去,也眯起眼来。
整个办公室经过两次装修。第一次是黑白主调,第二次则变成了灰与蓝的变奏。
第一次装修的时候,那幅巨幅油画还挂在走廊里,正对着汤燕犀的办公桌而已;第二次装修则是鲨鱼合并了Ann&Jones,走廊里一部分隔出来当了梅里太太的秘书室,同时也仿佛就为了安置那幅送回来的油画,所以汤燕犀办公室里的颜色也配合油画的主色调改成了这样的灰蓝相间。
灰与蓝的变奏里,最绚烂的只有那幅油画,所以梅里太太这么一眼望过去,也首先看见了油画。
“那幅画……怎么了?!”
偿.
觑着梅里太太的神色,贾西贝也忍不住要得意地笑。
尽管,她也曾完全不知那油画的秘密。可是此时不知不觉站在汤燕犀的立场上,她心内有莫名的,与有荣焉。
“你以为你把Yancy赶走了,他就对鲨鱼和你一无所知了?实话告诉你说,他之所以那么痛快地离开,不是你赢的漂亮,而是他依旧可以透过那幅油画,每天24小时盯着你。”
“你说什么?!”梅里太太大惊失色,转头凝神盯住那幅油画:“你是说,那画里藏着……?”
贾西贝幸灾乐祸地点头:“没错,那画里就是藏着摄像头。而你跟他办公室之间,所有的隔断都是透明的玻璃。”
“亏你还以为他的办公室空出来了,你就可以在你的秘书室里为所欲为了。其实啊,你的一举一动从来就没有逃脱过他那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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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贾西贝自己也是叹口气,彼时她听见汤燕犀这样与她揭开谜底的时候,她也惊得头发根都竖起来!
那幅油画有些特别,是抽象派画法,一般人只能看见画面上大面积的色块交织、盘旋,却看不懂里头究竟画的都是什么。
而绘画和色彩本身会透过视神经对人的情绪产生影响,这种效果与音乐对人的影响类似——所以看不懂这画的人,普遍会觉得看一眼都头晕,所以极少有人会盯着这画面看。于是在色块最复杂的部分签入一枚摄像头,根本就不会被人察觉。
饶是安澄,当年尽管也曾隐约觉得这油画有点特别,尤其是莫名与《黑白之舞》产生过关联性的联想,可是终究因为在绘画造诣本身的欠缺而未曾看出端倪来。
安澄都看不出来的,梅里太太之流又如何会有半点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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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西贝说完,便悠闲地欣赏着梅里太太的表演。
老太太登时再也不像素日里的慈祥和苍老,而立即如打了鸡血一般,冲出秘书室,冲进汤燕犀的办公室,爬上椅子一把掀掉了那幅油画!
贾西贝忍不住笑,笑得前仰后合。
“你现在才掀了有什么用啊?你过去那些日子里说的做的,他该看的都看到了,该录下来的也都录下来了!”
梅里太太奔回来一脸的气急败坏:“我要告他!他已经不是鲨鱼的合伙人,他还敢在鲨鱼里安装监视设备!”
“你弄错了。”贾西贝一点点收起笑,十分觉得解气:“他没犯法。你别忘了他安装摄像头的时候,是他还是这间办公室主人的时候。当时作为鲨鱼的管理合伙人,他当然有权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安装监控设备啊。”
“至于他走之后……呃,对了,他被撵走的时候是‘净身出户’啊,老科说的事后律所会审核他办公室里所有的东西,确定是他私人的物品才会还给他。”
“可是你瞧,那油画还挂在原来的位置,那就是你们没想还给他。他被‘净身出户’,对这办公室里留下来的任何物品都没有了处置权。是你们自己不肯将画还给他,又不肯摘下来扔了,那怎么能怪得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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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里太太恨得咬牙切齿。
“当然不能还给他!因为他装修办公室的钱,是律所出的!”
对于律所里每一间独立办公室,律所都会提供一万到五万不等的装修基金。汤燕犀彼时作为管理合伙人,更是拿了最高的装修基金,这幅画当时的报账就是花了大价钱。所以汤燕犀被清退的时候,他们又怎么肯将这幅画也划归成汤燕犀的私人物品呢~
贾西贝越想越有趣,忍不住扶着桌子还笑得弯腰:“哎呀呀,真没想到,你这样一个善于算计的人,以为都把Yancy给算计走了,结果却因为一幅画的小气,活活被人家监视了这么久,却又不能追责,只能哑巴吃黄连。”
贾西贝从刚进鲨鱼,跟梅里太太就莫名地不对盘,所以这次自然借机撒火。她笑着绕着梅里太太又转了一圈儿:“那现在回想起来,到底是你算计了Yancy,还是根本是被人家给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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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发泄的愤恨,让梅里太太脸色铁青。
她转身一声怒吼:“奥瑞德,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讥笑我?”
她将所有的恼怒都朝贾西贝发泄过去:“汤燕犀是汤燕犀,我跟他的账日后慢慢再算;可是你还在鲨鱼里,我就不容得你对我这样!”
贾西贝点点收起笑意,却还残存了一丝挂在唇角,轻蔑地瞟着梅里太太:“那你又想怎么样呢?”
她走过来,距离梅里太太更近。
从行为心理学上来说,远离表现的是惧怕,而主动的靠近便是无畏,甚至是挑衅。
“你打算要挟我,把我跟楚乔的事说出去?”
梅里太太眼睛里碧光一闪。
贾西贝登时尖声地笑:“我就知道!你年纪大了,脑筋不灵光了,就算一辈子算计人,到头来也就只剩下这一招而已。”
贾西贝又更贴近一步,几乎整个人都挨住梅里太太。她又浮起妩媚清婉的笑,凑近梅里太太的耳边:“可是你说,如果你把这件事张扬开来,谁会更害怕一点?是我,还是楚乔呢?”
梅里太太便一眯眼。
“坦白说,我贾西贝人微言轻,就算有杀人的心,却还没有杀人的手腕。可是楚乔不同,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敢抖搂出他的丑事,影响到他前途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梅里太太眼中涌出片刻的迟疑。
贾西贝于是轻笑一声,乘胜追击:“况且现在安澄正在重新追查当年汤家老太太喋血法院的命案啊!老太太,你该明白,安澄既然愿意跟你签订控辩交易,其实她是更想揪出那个替你动手的人。”
“你说,此时此刻,还有谁比楚乔更希望你能在这个时候突然与世长辞,然后永远地闭上嘴了呢?”
贾西贝春葱儿似的指尖在梅里太太肩上轻轻划动:“他现在太需要一个让你永远闭上嘴的理由了。你想把我跟他的事传扬出去,那你就去啊,我想他会很感谢你终于帮他找到了一个除掉你的理由。”
当了一辈子的蛇女,梅里太太此时此刻却也感受到了一个女人黏腻、阴冷的缠绕。
她猛地一把推开贾西贝,后退两步。
“你拿楚乔来威胁我?”
贾西贝原地站定,妩媚回身,嫣然一笑:“没错,我就是拿他来威胁你。怎么,难道你觉得分量还不够。”
贾西贝略顿,抚了抚鬓角:“醒醒吧。已经不再是你们那个时代,菲力死了,而你已经老了。你们的时代已经退场,你们早已不是年轻一辈的对手。”
“从前楚乔可以为了讨好你而替你杀人,可是现在,他分分钟可以为了让你永远闭嘴而要了你的命。”
贾西贝说着又故意贴上前来,手还搭在梅里太太肩头:“我好意提醒你啊,从现在开始,你在这人世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小心谨慎了。比如过马路,千万要多看几眼,别被莫名加速冲上来的车撞飞了;”
“从建筑物下走过,也要时刻小心着空中抛物;即便就是在这鲨鱼的办公室里……呃,烤小饼干的时候也是可能触电的;上下电梯也是可能电梯突然失控坠落的哟~”
“你!”梅里太太惊得一口气憋住,险些现场晕倒。
贾西贝也只能故作怜悯地叹了口气:“楚乔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你惹他起了杀心,那他就有无数种法子,看似与他毫无牵连地,轻而易举地,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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