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其实时光很短。他来时已经过了午夜,几个小时后就是天亮。
可是……却也足够一偿所愿。
他很放肆,一遍一遍抢夺位置,兵临城下时又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呢喃:“……再进一步,好么?”
她只能攥紧了被角忍着浑身的轻颤,使劲睁圆了眼睛警告:“不行!”
其实她那声警告有多色厉内荏呢,如果他那时候真想强进一步,她是一点防御度都没有的。毕竟……只有那么薄薄一层而已。
可是他却真的就乖乖只停在他原来的位置上了。尽管姿态跃跃,却谨守雷池偿。
那一刻,她自己反倒忍不住落泪。
她知道自己有多残忍,可是这一刻的残忍也许才是最理智的选择。否则雷池易越,而将来的后悔却难以背负。
可是不久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还是自责得太早了。那个家伙他……虽然乖乖留在了原有的位置,可是他却还是能做尽他想要的事!
甚至……甚至……
他在汗笼起的雾里,在她耳边坏坏地宣告:“我还留在原来的位置上,我听你的话;可是我们现在都长大了,所以也该多做一点,从前不敢做的事。”
她不知道他具体是指什么,直到——几分钟后他用实际行动给了她答案。
她感受到了,吓得尖叫:“你、你怎么能这样?我、我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再去买小雨衣,是不是已不在是“未雨绸缪”,而只是“雨后绸缪”了?
他满足地低喘,喑哑地笑,还故意再多吓她一下:“据说这样也可以造小人儿。”
“你说什么?你——去死吧!”
她惊了,顾不得那淋淋的水意,伸脚踹开他,下地就往洗手间跑。
立在洗手间里,急慌慌开了花洒冲洗,她忍不住落泪。
门轻轻一响,他走进来,像是犯错了的孩子,清泉样的眸子裹了雾气,蒙蒙地看着她。
“对不起……”
“你出去!”她抹一把眼睛,尴尬又后怕。
他叹口气,非但没有退出去,反倒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花洒,然后跨前一步,将她拥在怀中。
她哭了,想挣脱开他却力不从心。他稳定地拥着她,然后替她仔细冲洗,指尖穿梭帮她涤尽隐患。
他的动作……虽然旨在冲洗,可还是让她忍不住红了脸。索性闭上眼,享受这一刻。
他垂眸凝视她,然后缓缓说:“我之前说对不起,只是因为惹你担心了,却不是道歉我刚刚的行为。我是真的想让你有我的孩子,很想很想。说来疯狂,也许当初把正正送给你的时候,已经开始想了。”
“你说什么啊?”她没办法再保持沉默,红着脸瞪他:“那时候……你才16岁!”
“嗤……”他笑了:“亏汤燕七当年还大言不惭说自己少年老成,其实与他相比,真正少年老成的是我。那时候虽然年纪只有16岁,可是我的心智、知识体系、思辨能力,哪里只有16岁?以我的智商和能力,怎么会承担不了做父亲的责任?”
他这样说,她倒真是有点哑口无言。
他便笑起来,将她又拥得紧些。
这个笨蛋小结巴,她只顾着纠结孩子的问题,却忘了他是未着寸缕进来的。她也同样。这样的他们两个拥抱在水花之下……
一如年少时。
他的位置,他们曾经的位置,跨越了四年、半个地球,他们又相拥着一起走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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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他没再缠磨她,只是将她妥帖地拥在怀里,两人一同望向窗子,看它一点点地亮起来,直到明媚洒满。
她却始终都只敢背对着他。
好在他也很满意,而且善于利用这样的位置“自得其乐”。
闹钟响起,她一震急忙坐起来,背对他将头发拢了拢,深吸口气说:“答应你的,不欠你了。”
故意说伤人的话……呵呵,该死的,她对着他早已是轻车熟路。
如果是少年时,他会一刺就痛,然后就是一场大吵,然后两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冷战一段时间,谁都不理谁。
可是……22岁的汤燕犀却只是轻哼了一声:“就算你耍赖……不过算了,我已经加倍得到了我想要的,就不跟你计较了。”
她咬牙忍不住回眸跟他计较:“你、你说什么加倍得到了?”
天,他那该死的弦外之音真能把人逼疯好不好?他说“加倍得到”就好像她主动回应了他似的?她哪有?!
他看着她气恼又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伸手捏了捏她脸颊:“……就有。”
说完了竟然还比她先起身,率先抢占洗手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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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不服气又懊恼,追到洗手间门口,隔着门板跟他低叫:“汤律师,我看你是不想好好跟我讲道理了是么?”
他在里面低低地笑:“那进来跟我吵好了。干嘛站在门口不敢进来?这是你的洗手间,不是么?”
安澄恼死了……谁知道他在里面干嘛呢?如果说是办大小事呢,或者冲澡呢?她进去岂不是成了自找苦吃?
她正心潮起伏,他在里面却自在地吩咐:“衬衫。”
“哦?”
她愣了一下,甚至还真犯蠢回头找了一下,等回到现实,想到这里是自己家怎么会有他的衬衫时才恼了:“没有!”
他在里面轻笑:“你的。”
“你还穿我的?”安澄怒了:“没有了!就那一件,还昨天都穿过了!”
“哦,”他竟然还轻松自在的模样:“没有就算了,我不介意什么都不穿。甚至,我很喜欢这样在你面前晃来晃去。”
安澄耳旁又是习惯性地嗡了一声。
他是律师啊,字眼必定都不是乱用的。他用了“晃来晃去”,而不是走来走去,呃……这个混蛋!
她捂着脸在门外跺脚:“那……你还穿昨天穿过的衬衫行么?”
她也没有那么多适合他穿的衣服啊,难不成还要她自己以后买衬衫都买男款不成?
“那怎么行?”他在里面轻哼:“我是汤燕犀,堂堂汤燕犀,怎么能穿昨天穿过一整天的衬衫?”
这个家伙!
安澄气结,却无可奈何,“那该怎么办?”回头看了看自己本来就并不丰富的衣柜:“还有两条针织裙,估计你能穿成T恤。”
他在里面又一阵轻笑,竟然是真的透着挡不住的愉快。
“笨,你当睡裙的T恤,忘了?”
“可是那件昨晚我穿过了呀!”当然没忘那件,可是她最先就给排除掉了。
“没关系,”他忽地拉开拉门,露出半个身子来,冲着她促狭地笑:“昨晚……我没让你穿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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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安澄一下子呛住了。
昨晚……他来之后,她的睡裙就再没机会套在身上……
她不可救药地红了脸,咬牙瞪着他却无言以对。
他大笑,伸头过来又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就那件。”
这个混蛋……虽然只是啄了一下,却还是——伸了进来。那动作之间充满了浓浓的,呃,情浴味道。
她慌忙转身跑开,认真回去找T恤。
可是十五分钟后她才惊呼:“可是你没说是要穿着这件T恤出门啊!”
她的T恤,还是昨晚穿过的,而且平素也都当做睡裙穿……三重叠加的私隐感,他却要这样穿出去招摇过市?
他耸肩:“那我只好光着出去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废话,她当然介意……
她深吸口气:“算了,穿就穿吧。反正我没那么介意。”
那些私隐的感觉,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要她自己不说,旁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所以她的敌人只是自己,只要自己克服了那种别扭感就无所谓了。
他轻笑,自然地揽了揽她肩膀,两人一起出门。
在地铁口她被他捉住,她红着脸甩手:“我不要坐你的车!你回家吧,享受你的假期。”
“哦,”他只淡淡回应一声,便也松了手。
她趁机赶忙一头钻进地铁口去,紧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心有所系,便回头朝地铁口外望了一眼。
他……开车走了吧?
可是一回眸之间,她就惊得捂住了嘴。
他哪儿走了,他就跟在她身后!自在地两手叉在裤袋里,发丝轻垂,褪去金牌律师的棱角,此时看上去就像个大学生……才是他22岁这个年纪,本来应该有的模样。
“你,你这又是要干什么?”她忙问。
他耸肩:“我反正放假,又没地方可去。”
她指着他,忍住心跳:“到底想怎么样?”
他漾了一脸的阳光:“嗯,陪你上学。”
她瞠目:“为什么要陪我上学?”
他仿佛被她问住,无奈地摇摇头:“嗯,就是想跟你一起做些‘普通的事’。”
“什么叫普通的事?”她大脑彻底当机,完全get不到他的用意。
他一脸的无可奈何,走上前来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傻了么?”
“普通的事就是,”他眯眼歪歪头:“你每天都做的事,吃饭、睡觉、上学、逛街……总之,什么都好。”
“为什么?”她瞪着他,心跳忽然好快。
他收起笑容,眸光如阳光下的清泉,波光璀璨:“因为,我想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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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呼吸停了半拍,忽然转身就走。
她都听懂了。该死的都听懂了!
可是就因为都听懂了,才必须转身就走啊。
他疾步追上来,与她并肩而行:“我知道你才不会一下子就答应。嗯哼,那我也还是要这样告诉你,这是我想要的,很想很想。”
“不止想要跟你如昨晚那样,也想要与你一起做这些普通的事。我对事业的野心很大,可是我对生活的期冀却很小。只要有个你,就够了。”
地铁通道很静,他的音调不高,却都在通道里回荡,从她四面八方地来,叫她想听不见都不行。
她深吸口气停下脚步,孤绝地盯住他的眼睛:“有我就行?”
“没错。”他认真对上她的目光。
她却笑了:“那肯为了我,放弃你所拥有的一切么?比如你的事业,甚至……你的家人?”
他微微挑眉:“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不行是不是?”她苦笑起来:“我就知道你做不到。你是汤家人,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与你的家族分不开,你怎么肯为了我就放弃那一切呢?”
他不说话了,只是两眼紧紧凝视着她。
“你不用为难,我知道我说这话本身就是挺无聊的。”她努力地笑:“人这辈子谁能是石头窠里蹦出来的?都要有家人,都有什么都斩不断的血脉延连。所以……人生在世不能只为了自己,更不能抛弃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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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模样,已是快要哭了。如果他再不回答,她的泪就会这样掉下来。
他凝视着她,猜度她的用意,缓缓答:“理论上来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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