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韶九不偏不倚的学了铺子里的事儿,听说钟雁还动手打了人,皱了皱眉头,“那丫头呢?”
季韶九给钟雁掩护了下,“去四堂妹院子了,姐妹俩有什么悄悄话要说!”
钟大夫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丫头是躲着她免得挨骂!
钟大夫人吩咐木妈妈,“你去和来妈妈说下,每日给三小姐那多加一刻钟的规矩!”
不管起因是何事,动手实在失世家小姐的风范。
季韶九暗暗抱歉她是爱莫能助了,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此事涉及到季府,钟大夫人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道,“季府是你的娘家,你是什么看法?”
她对这个儿媳还是很满意的,女子出嫁从夫,可季韶九毕竟才进门几日,就是偏向娘家,不让她们府上深究也是情有可原。
季韶九替钟大夫人倒满了茶,“娘,若明日我姨母不上门,我就亲自去季府要个说法,定不会允许任何人辱咱们钟府门楣!”
按季韶九的了解,白氏就算不想上门,她的姨丈也不会允许的。
季显荣向来爱惜羽毛,前世季锦月被钟府遣送回来,他直接让人把季锦月送去了庄子上,足足关了两年,后来季韶九听季府的下人说,季锦月偷偷溜走了,就不知其中有没有白氏的帮忙了。
钟大夫人见季韶九脸上的确没有勉强之色,感叹一声,“世态炎凉总是常情!”
季韶九劝道,“娘不必忧心,说不得哪日夫君的平安信就到了!”
“但愿吧!”钟大夫人轻轻咳嗽了下,喝了口茶压下嗓子里的干痒。
另一边的季府,季锦月趴在白氏的膝盖上哭哭啼啼。
季锦月匆匆回了府,用帕子遮掩着有着巴掌印的右脸要回了院子,被季锦姝拦住了。
“长姐,不如我们一道去母亲院子里吧!”
季锦月是想瞒过去,哪里能那么容易,她都不用猜,只要季锦月回了院子,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嫡母就能知晓她被打的事儿。
季锦姝只是个小小的庶女,她更不能偷偷的回院子了,回府当然要去嫡母那里请安的,要若是从她嘴里知晓府外发生的事儿,季锦月还不得记恨她?
而且,季锦姝看的明白,季韶九说禀告长辈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季锦月摇头,“我去娘那里做什么?我可不想被骂?”
季锦姝无奈,“长姐,母亲是一定会知道今日铺子里的事儿的,你要是现在去,说不得母亲看到你脸颊就不会计较了。”
季锦月被她说的动了心,也对,这可是她从出娘胎头一遭挨打,还是接连两巴掌,都已经红肿起来了。
她当然要去她娘面前狠狠的告上季韶九一状。
脚步一拐,季锦月去了主院。
季锦姝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她不用做坏人了!
又悄悄的勾了勾张嘴角,一想到蛮横霸道的嫡姐被狠狠的教训了下,她虽然跟着丢脸了些,怎么还觉得比较畅快呢?季锦月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当然要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季韶九的身上,哭哭啼啼的惹得白氏又心疼又气愤。
白氏问前因后果,季锦月边哭遮遮掩掩说话,“还不是季韶九小人得势,穿金戴银的瞧不起我们姐妹,在铺子里拿银子来羞辱我,我气不过才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儿。”
“然后那钟府的小姐就先打了女儿一巴掌,季韶九不但不帮我,又补了一巴掌!
把被扇了巴掌的那张脸往季大夫人面前凑“娘,您快瞧瞧,我这脸是不是会毁容了?”
白氏当然心疼,女孩家被打,不好大张旗鼓的请郎中有失颜面,就让下人去买最好的消肿药。
不过白氏了解自己女儿说话避重就轻,还是没有冲动的去钟府给季锦月做主,冷哼一声,问在一旁规矩站着的季锦姝,“你就看着你长姐被别人打了两次?”
心肝宝贝女儿被打了,这个小贱人却毫发无伤!
季锦姝赶紧跪下,“回母亲,实在是将军府的丫鬟婆子太多了,女儿想拦也拦的住。”
季锦姝有心说实情,又担心嫡母怪罪她胳膊肘往外拐,只好任由季锦月添油加醋。
避免这红肿之处留下疤痕,白氏特意嘱咐厨下这几日准备些清淡的食物,眼风扫过季锦姝,“你们姐妹同甘共苦,你和你长姐就吃一样的吧!”
季锦姝乖顺的应下来。
白氏忍不下这口气,打人不打脸,季韶九真是翅膀硬了,以为嫁出去就管不到她了?
她要亲自去钟府替女儿打回这两巴掌出口恶气!
季韶九陪着钟大夫人中午礼佛,木妈妈进来禀报,“夫人,季府的侍郎夫人在府外递了拜帖!”
再如何不喜,也不能把人拒之门外的,钟大夫人并没想给季夫人难堪的意思,让丫鬟扶她起来梳妆,“且让季夫人去花厅等上一会儿吧!”
至于这一会儿多久?来赔礼道歉总不至于一壶茶的功夫都忍不了吧?
白氏跟着将军府的丫鬟进了门,季韶九在二门的垂花门处等着,见了白氏,先福礼,“姨母安好!”
她是晚辈,也是将军府的夫人,在二门处迎客不算慢待。
白氏强扯出一点笑意,可眼角眉梢的凌厉还是泄露了主人的心情,“将军府果然养人,韶九才嫁进几日,就脱胎换骨如同换了一人,这水土可是比我们季府好呢!”
不软不硬的话足以表达白氏的不满,季韶九只愣了一下,她就说白氏怎么这次来的这么快。
不是来道歉,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那就不能往婆母的院子里领了,要是这其间是了不好听的气到婆母,可就是她这个儿媳的不是了。
都不用猜了,定然是季锦月回去没有如实说,季韶九勾了下唇角,“姨母还是平息下火气,是非曲直您听听可对?”
伸手示意了想方向,也不用白氏同意,抬脚踏上甬路,白氏顿了顿跟了上去。
花园里栽了迎春丁香和各色芍药,嫩黄粉红肆意开放。
花园中间有个亭子,亭子里砌了一个石桌,四周的石凳上面都铺着坐垫。
二人相对而坐。
白氏心里存着气,“我是来见你婆母的,你带来这里有什么可说的?”
“你不顾季府养你多年的恩情,大庭广众朝着你锦月甩巴掌,我要好好的问问你婆母,莫非是将军府的人都这么暴戾不成?”
采薇快快的上了一壶茶水,给二人满茶之后退到季韶九的身后。
安妈妈站在白氏身后,低垂着眼帘观察着季韶九镇定的神情,表小姐明显没有把主子的话放在心上,再不是以前在府里轻易被拿捏的性子了。
季韶九装作惊诧的反问道,“姨母竟不知锦月表妹今日可是在铺子里撒泼了?”
白氏愣了下,“撒泼?”
季韶九幽幽道,“成衣铺子里偶遇两位妹妹,我本想让两位妹妹各挑上一件裙子做礼物。”
“锦月表妹不但不接受,她还诅咒我早晚都要做寡妇!”
白氏抿唇不以为意,强硬道,“那也不是你能动手的理由!”
心里已经决定回去一定好好的规矩季锦月的性子,说过多次要慎言,瞧瞧,这就被别人抓到把柄了吧?
季韶九又接着说道,“之后又说将军府妇人都是守寡的命!”
话音一落,白氏后背就冒出冷汗来了。
这和指着人家祖坟骂祖宗有何区?别说是被扇了一个巴掌,就是当着她的面被打也不足为过。
季韶九接着补充道,“当着众多百姓的面。”
“我打表妹巴掌也是想阻止锦月表妹继续说一些犯忌讳的话!”
白氏恨恨的骂道,“这个惹事的孽障!”
又违心道,“打的好!”
“回去我定要好好的罚她!”
季韶九可不满意季锦月单单被训斥两句跪两天祠堂就算惩罚了。
又慢悠悠的呷了一口茶,抛出重磅消息,“我婆母都把三品大妆准备好了,明日要进宫问问,是不是剩下这孤儿寡母的就能被人指着鼻子骂?”
进宫?白氏心也凉了半截,她不过是个从四品恭人,无诏不能入宫。
钟大夫人可是受了皇命的三品淑人,她若是把这事闹到金銮殿上,足够季显荣吃一壶的了。
季显荣已经在礼部侍郎一职上做了十来年了,前阵子他上峰说兴许能动一动,不管嫡亲表亲,将军府和季府是姻亲关系。
她也不是全然不懂的内宅妇人,其中利弊只在心里打个转就透彻了。
要是让别人知道现在季府和将军府交恶,恐怕季显荣能吃了季锦月。
如今首要的是要让钟府的气消了才行。
白氏哪里还强硬的起来,下意识的软了声音道,“锦月都是和你置气呢胡说八道,你身为表姐,既然你都打了她,可要和你婆母好好解释一番!”
“不过就是个没定性的丫头!”
白氏原来在季韶九面前都是命令的口吻,此时的软话说的也生硬了些。
季韶九也不在意,虽然身为她嫡亲的姨母,白氏不知是何原因对她并不亲密还暗暗作践,她有许多不解,只想离季府远一些,毕竟养了她一场,她没想让季府因此事陷入不仁不义的舆论里。
季韶九开口说道,“正主是锦月表妹,如今还只是我婆母知晓了,若是让我们府上老夫人知道了,此事可就怎么也压不下来了。”
白氏手抓在膝盖上,头一次和季韶九陪着笑脸,“多谢韶九从中斡旋了!”
白氏她本是空手兴师问罪来的,若是这样去见钟大夫人可要适得其反了。
决定明日带上礼品再过来一次!
季韶九带着白氏来到钟大夫人的院子,让白氏独自在花厅等待,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季韶九扶着钟大夫人进来。
白氏急忙起身行礼,差了一个品级就是不可轻易跨越的天堑。
钟大夫人和白氏见面还是上一次她带着季韶九的八字来府里,那时是将军府理亏,白氏说话处处站在上风。
白氏不等钟大夫人开口就屈膝道歉,“大夫人,都是我孽女出言无状,还请夫人海涵。”
钟大夫人冷着脸,“两府联姻,本该同气相连,锦月丫头这几句话可让我心寒。”
“一个黄毛丫头都敢蔑视将军府。”
“你们这是朝着我这张老脸上啪啪打啊!”
钟大夫人说到生气处气息微喘,季韶九上前帮她拍抚后背。
白氏也不敢坐下,连连说,“不敢不敢!”
等钟大夫人气息喘匀了以后,才开口道,“你们季府是何心思我也不想知道,只今日之事要留个说法!”
白氏强颜欢笑,狠了狠心道,“都是我宠溺了些,我回去就让锦月丫头去明月庵祈福!”
明月庵生活困苦,不能带下人服侍,于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来讲,这个惩罚足够重了。
钟大夫人没说同不同意,只留了一句话,“姑娘家多嘴多舌可不是贵命!”
白氏没接话,脸上险些挂不住表情,不管季锦月如何,她自会给女儿绸缪一个贵婿!
钟大夫人又拉着季韶九的手说道,“季夫人还真就做对了这桩亲事。”
“韶九是难得的贴心好儿媳。”
“你毕竟是我儿媳的亲姨母,我怎么也要给韶九留些颜面。”
白氏顺势夸道,“能得您的关爱是韶九的福气!”
好话不要钱的又夸了几句,季韶九还是第一次在白氏嘴里听到好话!
恰好这时,有婆子连奔带跑的进来了,木妈妈皱眉要呵斥她,婆子笑容满面,“回大夫人,少夫人,大少爷来信了!”
“什么?”钟大夫人激动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璟奕有信儿回来了?”
季韶九忙上前扶着,“婆母千万不能激动!”
婆子连连点头,“是小将军,那信已经送去老夫人院子了!”
钟大夫人顿时欢喜的抬脚就往外走,路过白氏身边,忍不住炫耀道,“吉人自有天相!”
白氏陪着笑脸,“小将军洪福齐天!”
季韶九挑挑眉梢,自己那个便宜夫君来信了?
这还真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