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庄头是个四十几岁的红脸汉子,后面一起过的是万家有话语权的几个长辈。
几人先跪在马车外面给季韶九磕头,季韶九隔着车帘子让他们起身。
万庄头带着一行人穿过村子,在庄子最东侧的宅子前面停下来。
高高的宅门,门匾处是空的。
“我们这庄子原来是京城一个大人的别院,去年他们一家被流放了,这庄子就归公了。”
“这宅子就被官府封存起来了,前几日才来把封条撕掉了。”
“把宅子的钥匙放在草民这里了。”
石大友接过钥匙从宅子后面的小门进去,把正门从里面打开了。
季韶九也从马车下来。
一年没有人打理维护,这宅门的漆都褪了色了,青砖围墙,碧瓦装饰,原来的主子建这个宅子也是用了心的。
进到里面是个三进的宅子,绕过影壁,穿过二门和回廊,才到女眷居住的三进院子。
院子里残叶满地,屋里蛛网连结,季韶九轻咳了下灰尘实在是大了些,吕妈妈让季韶九先坐在院子里,等屋里擦洗干净了再进去。
红豆在石凳上铺上软垫,扶着季韶九坐下。
这庄子是季韶九的私产了,理所当然就住在主屋了,几个大丫鬟最先收拾的就是要住的地方。
除了季韶九端坐在院子里,其他人都挽起袖子加入打扫的队伍。
万庄头热心的提议道,“少夫人,若不嫌弃,我让我家婆娘找几个手脚利索的的婆娘来帮忙擦洗下?”
这院子房间多,只靠她带来的这几个人,也就能收拾出几间能住的屋子就不错了,有人帮忙当然好了。
“先谢过万庄头了。”
一个年轻些的后生腿快的出去叫人了。
季韶九叫来杨婶子,“一会儿你去支了银钱买些好肉回来,下午请万庄头和做活的人留下吃饭,不能白耗费力气!”
杨婶子应下来,以后她们一家就住在离宅门近的一个小院子。
她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季韶九这么安排自然有她的用意。月例没少,在庄子上还能种些菜,没处花银子,也算美差,心气也就放平了。
以后她就要和庄子上的妇人们打交道了,初来乍到的说不得就会麻烦庄子上的人,今日这吃食她可要好好的露一手。
万庄头的婆娘领来十几个妇人,先给季韶九问过好,季韶九和煦的笑了笑,“麻烦各位大嫂子了。”
这庄子的妇人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长相这么漂亮的小娘子,笑起来直晃眼。
有了这些做惯了活计的妇人们加入,打扫屋子就快了许多。
青黛紫苏都有空闲把马车上的碳炉搬了下烧水沏茶。
不过半个时辰,整个宅子都清爽了,青砖铺就的地面都拿水冲了一遍。
季韶九终于能坐到正堂了。
万庄头也顾不得一头一脸的灰,就把这庄子上户籍田亩册子和每年佃出去的张账本送了过来。
季韶九接过来看了看,这庄子上总共有八十七户,人口将近七百八十口,青壮年占了一半。
家里也都是有几亩田的,季韶九的这百亩良田也都是被村里人佃去了。
田租是四成。
季韶九只大致的翻看了下,万庄头的这个账目写的清晰明白,她又问了问近几年的田地情况,万庄头眼神清明,回答的头头是道。
无论账目是否有猫腻季韶九都不会追究了,夸赞道,“你把这个庄子管理的很好,以后你继续管着,杨婶子一家以后会留在宅子里,就麻烦万庄头多照应了。”
万庄头连连说道,“少夫人不必客气,应当的。”
之前庄上的人还担心将军夫人会把庄头换成自己人,惶惶不安了好几日呢,如今可是放心了。
妇人们熟悉的更快,只一道做过活计了,就能嘻嘻哈哈的说笑了。
杨婶子留了庄头婆娘和几个妇人在厨下做吃食,庄子上谁家办个喜事摆个席了,只要闲着的妇人们都会上前帮忙。
太阳还未落山,饭菜就做好了。
季韶九没让买酒,她今夜是要住到宅子里,众人还是保持清醒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石大友,苏铁虎城和杨婶子的男人程松陪着万庄头和几个长辈在外院吃的饭,以茶代酒,也是吃的宾主尽欢。
月上梢头,乡下的夜间要更静上一些,季韶九坐在梳妆台前,青黛轻轻的用把雕花枣木制成的梳子梳顺长发。
床铺都换上了从府里带来的被褥,床帐是密而不透的藕色团纹锦帐。
屋里燃了白脑香的香丸,青黛几个丫鬟又用燃香的香炉各个角落都熏了一遍,这屋子已经与府里的卧房相差无几了。
青黛几人商量好了,今夜屋里是紫苏和采薇两人值夜,吕妈妈和青黛几人都分散住在主屋的耳房了。
熄灭了灯烛,室内一片昏暗,季韶九明日还要去她自己的陪嫁庄子上看看,好赖也是肉啊。
昏昏欲睡的中,季韶九择席睡的也浅,听的厢房窗外有咚的声音,立马惊醒,似乎有重物落地。
季韶九掀被而起,睡在脚踏上的紫苏迷糊间刚要出声,被季韶九捂住了嘴,“别出声,把采薇叫起来。”
紫苏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季韶九扯了屏风上的衣服,三两下就罩在了身上。
采薇也从睡梦中醒过来,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借着月光看的见季韶九手里已经把桌上笸箩里的剪子握在手里了。
不由得汗毛直立,莫非外面有贼子?急忙一左一右的凑到季韶九身边,紫苏顺手把青瓷花瓶抄在手里。
若是有坏人,总不能束手就擒,一定要给主子寻得一线生机。
采薇拔了头上的银簪子,幸亏今日值夜,她躺下时没有把头发拆了。
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极轻,季韶九咬咬牙也轻手轻脚的凑到门边上。
若是真有贼人,她们几个弱女子势弱,一定要一击而中。
脚步声在门前左右迟疑的走动,也不见任何其他动作,
主仆三人放轻了呼吸,季韶九紧盯着门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