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桃在一边急匆匆的走着,钟瑶说那几棵林兰不远,也就一盏茶的距离。
顺着甬路转了几个弯,已经能闻道阵阵林兰香味,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子的质问声。
声嘶力竭的,明显很气愤!
“钟雁,你是不是藏在这里就等着看我笑话?”
“还是说你躲在这里是别有用心的?”
钟雁淡淡回道,“周小姐好不讲理,既然是赏花,总没有你赏得我就避开的道理吧?”
“更何况是我先来的。”
季韶九已经快步的绕过花丛露面了,“雁姐儿!”
钟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长嫂!”她现在虽然站着,身子斜了些,明显站立时脚踝吃力。
本来背对着她们的人侧头看过来,哦,是刚刚路上遇到的那个小姐,原来姓周啊!
林兰树下还站着一个俊朗男子,还真的是延王世子。
尴尬的看着两个小娘子吵嘴,确切的说是周小姐单方面的指责。
季韶九上前一步将钟雁挡在身后,又给世子施礼,“世子倒是有闲情雅致,前面折子戏快结束了,快要到午膳时辰了。”
元廷佑顺坡下来,“姑祖母想必也要来寻我了,告辞!”
带着身后的两个护卫直接走了。
周小姐咬咬下唇,望穿秋水的盯着延王世子的背影消失了。
白白浪费了一次在世子面前表现的机会。
她特意背了关于林兰的诗词,就等着世子聊上几句,好好的展现一下她的才华。
如今都被钟雁搅和了。
季韶九转身问钟雁,“你脚踝可有事?”
半桃青黛一起过去扶了钟雁起来,“无碍,不过是刚刚踩空了而已。”
“现在也没那么疼了。”
周小姐见来了这么多的人了,也不好再就刚刚的话题纠缠了。
脸上都是羞恼,扔下句,“晦气!”带着丫鬟凤转头风一阵的走了。
两个丫鬟扶着钟雁慢慢走,季韶九奇怪,“那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钟雁撇嘴,“流年不利,她是武威将军府上的。”
武威将军,那就怪不得这周小姐羞恼了,虽然都是将军府,可钟府的将军府名头是钟璟奕实打实挣来的。
武威将军错失了三年的机会,如今还只在军中挂了个虚名,他们府里上下对钟府的人积怨颇深。
钟瑶好奇追问,“刚刚是延王世子?你们三个怎么遇上了?”
钟雁翻个白眼,“哪里是遇上,我好好的坐在树后等半桃,谁知道那世子刚到没一会,周芝就来了。”
“我还以为是他们二人约好的呢,脚踝还疼着,索性就不出声等他们走了就是。”
钟瑶满脸八卦,“然后呢?”
钟雁叹了口气,“我就被世子的护卫发现了!”
钟雁后面没说的事儿,前后一联想也就清楚了,周小姐盼来了世子,刚要装作偶遇联络感情,这小姑破坏了。
怎能不气恼?
钟雁脚受伤了,季韶九就让钟瑶陪着她先回府了,用过膳后,这宴席也就要结束了。
回府后,霞光满府,季韶九让石武来回话。
“小的在席间守着,那武威将军再没有和人亲密的交谈过。”
“不过今日在席间还特意的喝了几杯酒,明显很高兴!”
季韶九分析了下,那很大可能地形图是别人给他的,人逢喜事精神爽,能不高兴吗?干掉钟璟奕,他才有机会。
石武毕竟没做过跟梢盯人的事儿,行家还得是姜家兄弟。
女儿宴名不虚传,宴会过了三日,就传出好几桩喜事,其中就有季府和安国公府次子的亲事。
安国公夫人特意请了官媒上门提亲,白氏先是一惊,接着大喜。
媒人明确的说安国公夫人相中的是季锦月。
安国公府不是世袭的爵位,等国公爷退了,下一代就是伯爷了,那也是响当当有实禄的二品大员!
门第可比季府高多了!
比着将军府的亲事也是不差的了,即使是次子,可这样的老牌勋贵底蕴深厚,怎么也不会让自家子弟白身的。
早晚都能混个诰命当当,不过作为女方也不能一口就应下来,显得女子不矜贵。
面上淡然,说着和季大人商量一二,给媒婆也留了口风。
媒婆二次登门,这亲事就定下来了。
八字一合,草萜一过,两家亲事就定下来了。
季韶九作为亲表姐,也是要来回娘家参加小宴的。
她想打听父母的事儿,这机会就来了。
特意让青黛给张婶子抓了一把散碎银子,张婶子得了这个差事,连连保证,“主子放心,我估摸着季府里有一个人会有些印象,奴婢必然给您打听出一丝半点有价值的东西来。”
到了季府门口,与季府相熟的人家都来贺喜了,即使关系不亲密的也来送上一份薄礼,女儿高嫁可让白氏神气不少!
季韶九一进门,白氏碍于人多,还是亲切的上前拉着她的手,“侄女婿不在府里,这还是韶九出嫁后第一次回府呢!”
众人纷纷感叹,“亲姨母就是不一样,和亲娘没有差别!”
然后各位妇人又夸赞季韶九头上的簪子好看,颈上的项圈漂亮,就是面色都细嫩了不少。
从头夸到脚。
白氏心里不愉,可不能让她抢了女儿的风头,招呼众人去花厅坐。
众人在花厅落座。
只季韶九进来也算是代表将军府,所以在座位上是靠前了些。
季韶九送上几匹时下流行的布匹,还有一匣子的绒花,两支珠钗。
也都是能拿的出手的好东西。
有夫人恭维白氏道,“还是你这会教养女儿,一个将军夫人,一个嫁到了侯府,你以后可就享清福了。”
白氏矜持的笑笑,“都是她们姐妹的缘分。”
又让季府的三姐妹都出来给众位夫人见礼,季锦月一身新做的紫色裙衫,头上戴的也是流行的银镀金广片花卉纹簪子,难得的是脸上的笑容温婉。
季锦姝就低调的多,深知今日是嫡姐的主场,更不敢抢她的风头。
季锦月在季韶九的面前顿了顿,咬咬牙,笑着叫声,“表姐!”
还不等季韶九开口,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当然,季韶九和她话不投机,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端坐半晌,喝了两杯茶,听妇人们相互之间的攀比闲聊。
女人嘛,出嫁之前比娘家,出嫁之后比夫家。
一旁也有夫人主动搭话,季韶九弯弯嘴角,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着话。
凡是问到将军府里的事,季韶九笑而不语,对方也就知趣的不再问了。
吃了两轮茶,白氏又邀请大家去园子里走了走,等用过了午膳,有提出告辞的就散了席。
季韶九在马车上等了等,张婶子笑容满面的从季府的小门儿里钻出来。
想必也是打听出些事情来,季韶九隔着帘子吩咐,“回府再说。”
回程的马车上,季韶九紧紧的握着帕子,算上前世二十多年她对亲生父母一无所知。
如今也有近乡情切之感,心脏砰砰乱跳!
回了府先去钟大夫人院子请了安,就回了院子。
青黛知道主子的心事,准备一壶桂圆红枣茶,又上了一碟茯苓糕,服侍季韶九在小榻坐安稳了才让张婶子进来回话。
紫苏搬来绣墩放在季韶九三步远处。
又给张婶子倒了一盏茶,张婶子闻着茶的香气不住的夸,“都是托了主子的福,我家里那两个不成器的能日日替主子办差,都要感念您的恩德。”
紫苏笑道,“无论是谁,尽心尽力给主子办差,主子都亏待不了。”
张婶子连连点头。
也不用季韶九开口问,就说了在季府里的情形,张婶子去找的是季府里侍弄花草的一个姓黄的老婆子。
十几年间季府里服侍的丫鬟婆子几经替换,除了家生子,剩下都是外面采买来的。
包括张婶子一家也是十几年前进的府。
黄婆子是季府家生子,只不过她命不好,她先后嫁了两次人,都没有添上个一儿半女,如今独自在季府当差。
白氏就给她安排了个伺候花草的清闲活计。
要说这府里的事儿,她还真的比别人知道的多着。
张婶子刚开始问,她只摇头说不知道,等张婶子把一锭五两的银子塞到她袖子里,黄婆子甩了甩手上的泥土,“老婆子回屋里喝一口粗茶!”
张婶子也就颠颠跟着去了。
黄婆子那时也是在府里做些洒扫,近不了主子的身,后来白氏替换下人时也就忽略了她。
黄婆子和季府里的粗使仆妇们住在一个通铺,今日府里来客,都出去帮忙了,若是运气好还能多得一点儿赏钱。
据黄婆子说,十几年前,白氏的妹妹和妹婿进京赶考来季府小住,来时是秋日,娘家人来了白氏极其开心,那几日厨下吃不完的菜都赏给她们了。
不过一个月后一日晚间,季府主院闹了半夜,后来第二日季韶九的父亲冲出门去,不知怎么就失足落水了。
张婶子追问道,“那表小姐的娘?”
黄婆子吊梢的三角眼翻了翻,佝偻着背吹了吹茶沫子,不张嘴不说话。
张婶子咬咬牙,又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来。
“今日就带这么多!”
黄婆子笑嘻嘻的接过去,揣在系在腰间的荷包里,往张婶子身边凑了凑,“这隐秘的事,若是让夫人知道了,我也性命不保。”
“你可不能坑害我。”
张婶子连连保证,“我谁都不会说出去!”
黄婆子趴在窗口左右望了望,见院子里没人来,才窝回神来跟张婶子继续说话。
“表小姐的娘那之后再没有在府里露过面。”
“有一日晚间我半夜出去解手!”
下人房本就在靠近外墙的地方,解手的茅房都是在院子后面。
距离府里的角门只隔了几丛矮树。
黄婆子悄摸摸的说道,她听到有几个婆子押着被堵了嘴的女子匆匆从角门里出去。
领头的婆子低声催促着她们,“赶紧送到庄子去!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借着月光,为首说话的那个婆子赫然是安妈妈。
别的她不敢认,安妈妈是白氏身边的得意人,只听说话的声音。
她就绝对认不错。
张婶子听的一惊,她们后进府的只知道表小姐寄养在姨母家,还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么一茬事儿!
“那时姨夫人可是有孕了?”
黄婆子摇摇头,“那老婆子可不知了。”
“不过次年夏日,表小姐就被抱来了府里!”
季韶九的确是夏日生辰!
“后来就听说姨夫人生产完之后血崩而亡!”
张婶子说到这里,大口的喝了一口茶。
“再问别的,那黄婆子也就推说不知道了。”
季韶九默然无语,手指摩挲着茶杯,指尖发凉。
后面说到她娘生产完体弱去世与她听来的没什么差别!
这其间可有太多的蹊跷了。
她娘与白氏本是亲姐妹,如何会是在夜间悄悄的把人送出去?
紧皱着眉头,心情沉重了几分,好半晌才开口,“既然我是被生在外面的,可能打听出我娘被送到哪个庄子上?”
张婶子张了张嘴,“这……奴婢没打听到,不过……”
“安妈妈一定是知道的!”
季韶九眼睛一亮,对啊,寻个机会要好好的问问才行,不管是威逼利诱,她就不相信安妈妈会没有弱点?
张婶子把剩下的银子掏出来,季韶九大方的打赏她了,千恩万谢的退出去了。
青黛紫苏守在一边,她们随着季韶九一块长大,自然清楚主子对父母的渴望。
相互对视一眼,青黛开口道,“主子,如今也算是有了方向,总会有机会知道发生何事了?”
季韶九点点头,抬眼看二人,“安妈妈跟着姨母。几十年了,撬开她的嘴并不容易。”
又笑了笑,胸有成竹说道,“还有一个办法,找机会查探清楚姨母有几个庄子,只要我娘在那个庄子上住过,即使过了十几年想必也会有人对此事有印象!”
京城附近的宅院是非常抢手的,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基本都不会有人买卖,以季韶九对白氏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把庄子出手的。
如今桩桩件件的事摆在眼前都需要人手盯着,手边的人拨了两个来回,人手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