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和钟二夫人脱不开关系,钟二爷也无话可说,紧随着钟二夫人走了。
夜深了,各房都散了。
吕妈妈特意又叫来两个婆子,吩咐四人交替换班,不能有丝毫的大意,保证郑婆子的安全。
毛管事是否监守自盗就要等银票的事儿查出头绪来才能断定了,不过季韶九还是吩咐青黛次日取了五两银子先给毛家送过去,毕竟是在府里三代做事,如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只账房这里不能没有人,从府外聘来也不能完全信任,钟老夫人还在,账房管事还是要经过老夫人的同意才行。
季韶九就和钟伯商量着,可有暂替账房的人选,钟伯想了想,“咱们府里的账目事务繁杂,不如就先把铺子了掌柜的先调过来暂替几日,等老夫人醒了再调整可行?”
钟伯在府里还是非常得老夫人的信任的,几乎府里所有外面铺子的事儿都由他经手。
钟伯的脸色一点都没见放松,还有那件赎铺子的要紧事要办,只这数目巨大,还要筹措两万两,季韶九实在办不来。
季韶九只能和钟伯商量着暂缓一两日,看看钟老夫人恢复情况再做决定。
若实在无法,也只能去库房看看可有值钱的物件能否顶一顶了。
是夜有刑妈妈带人守着,钟二夫人的院子里滴水不漏,无人出入。
天一亮,在内室枯坐了一晚的钟二夫人唤来春兰打水洗漱。
林妈妈不在,春兰不得不接手林妈妈之前做的事儿。
钟二夫人声音嘶哑,“院子里的小丫鬟可能出去?”
春兰摇头,“门口的刑妈妈带两个婆子一夜未休息,每隔一刻钟就要绕着院子转上一圈。”
钟二夫人一夜未睡,这嘴唇都干的起了皮,熬的眼周犯黑,白眼仁都泛着血丝。
“那曦姐儿可有来过?老夫人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春兰又缓缓的摇头,“没有听说老夫人那里有什么动静,大小姐或许是还没醒,就算是过来,刑妈妈也不会让大小姐进来的。”
钟二夫人一拍桌子,“都是废物!”
春兰默默地给钟二夫人净了脸,重新梳妆了下,换上干净的衣裳,门外送来早膳,虽然院门被守着,这主子的待遇还是没变的。
季韶九一夜好眠,先去仁寿堂看看钟老夫人,吃了三四副汤药,钟老夫人的一大早就睁开了眼,钟曦昨日又守了一夜,脸上是疲惫之色。
见季韶九进来起身福礼,动作行云流水,自有高门贵女的仪态,“长嫂。”
季韶九看了看她,钟曦原来见了她虽然也福礼,可动作间只有标准,没有对长嫂的恭敬之意。
只现在这福礼的动作就真挚多了,不知有没有听说钟二夫人的事儿。
季韶九扶了她一把,“曦妹妹辛苦了,你守了一夜回去休息吧,若是累坏了,祖母知道了也是要心疼的。”
钟曦莞尔一笑,“我得祖母多年宠爱,不过是守上一夜,当不得什么的!”
季韶九进了内室,钟老夫人睁着眼睛,眼神都清明了许多,周妈妈在她的脑后垫上了一个软枕,抬高了脑袋喝粥。
钟老夫人声音还含糊,也能猜出七八分了,“府里可还安稳?”
季韶九才笑笑,“祖母好好养身体,不必挂心,府里一切都好。”
钟老夫人满意了几分,歇了一口气又问钟伯,季韶九知道这是要问那出船舫的事儿了,委婉地安抚钟老夫人,“外面的事儿都有钟伯在,等您起身了,我让钟伯来回话。”
钟老夫人刚醒,精神不济,她也知道自己这次病的有些严重,也就不强求了,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还催着钟曦回去休息,钟三夫人带着两个女儿来侍疾了,钟曦这才走。
钟曦跟在季韶九的身后欲言又止,想必也是知道了钟二夫人的所做所为。
钟曦和钟二夫人毕竟是两个人,季韶九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郑婆子也没有被送去官府,昨日夜间也是吓唬郑婆子让她说实话而已。
郑婆子既然已经吐口了,涉及到钟二夫人还有将军府的声誉,并不能像处置林妈妈那样轻松,将军府不止他们主支还有旁支。
也都不会同意把事情闹大了让京城的别的府邸看笑话,要是钟二夫人真的挪用供银,还毒杀账房,是一定要受到处置的,季韶九虽然掌家,也不能一言堂,还是要整个钟府商量着来。
钟老夫人身体抱恙,就要请旁支的几个长辈一道来裁决。
郑婆子昨夜哭嚎了一夜,把钟二夫人交待她的所有的事儿的抖落出来,只求不去官府。
目前府里众人最关心的还是那两万两的银票,钟三爷和钟四爷一大早就出府去钱庄了。
京城有四大钱庄,将军府的银钱日常都是分别存放在几个钱庄里,也算是未雨绸缪。
钟伯的小效率也是很高的,一大早一个四十多岁的王掌柜就来了。
季韶九简单的了解了他的情况就让石文带去账房办公了,素月进来的禀报钟二夫人院子的事儿,钟二爷要进院子被刑妈妈拦住了。
钟二爷面色不愉的离开了也出府。
季韶九颔首夸赞刑妈妈做的好,特意让素月给几个婆子带了些打赏,“再请刑妈妈辛苦一日。”
等钟三爷二人查账回来,自会商量对钟二夫人的处置。
府里闹了这一场,下人们大多消息灵通,知道府里要变天,做起事来更尽心了,各个管小心的来回话,回完话就快步走了。
生怕牵连到府里的动荡里。
今日府里的小姐跟着季韶九在回事厅只有钟雁、钟瑶和郭宛若。
郭宛若把秋日该采买的布匹给季韶九过目,季韶九只略微看了下,就还了回去,“你和五堂妹商量着来就行。”
郭宛若起身福礼,“是,表嫂。”
经过上一次季韶九的出手相帮,还有这两日季韶九的雷厉风行,她如今对季韶九是满心的佩服。
刚进府时的小心思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钟老夫人昏迷那日,她娘韩氏还忧心忡忡地和她说,“你姑祖母这一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让你有进府的可能了。”
郭宛若头一次强硬的拒绝了韩氏的提议,只看季韶九这两日的手段,就算没有娘家做后盾,钟大夫人对这个儿媳可满意极了。
她进府也不会得到婆母的喜爱,这一段日子下来的,钟大夫人除了日常见面礼节性的问候和赏赐,可再没有其他暗示性的表示了。
钟老夫人要是能恢复健康,她即使能进府,有季韶九这么个主母在,就凭她一个姻亲关系的妾,等钟老夫人去了,才是她的苦日子开始。
要是这次钟老夫人一病不起,那就更不要考虑做妾的事儿了,她这厉害的表嫂就能让她吃一壶了。
郭宛若把她的想法和韩氏说了,“娘,我觉得进府做妾倒不如借着将军府的大树好乘凉,在京城寻一门适当的亲事。”
“咱们再和我表嫂处好关系,我在京城也算有个娘家了,可不比在府里招了我表嫂的讨厌强?”
“再说了,您这两日也看到了我表嫂的战斗力,您觉得我胜算有多少呢?”
韩氏也犹豫了,她原来听钟二夫人的话,以为季韶九都没个正经的娘家教养,在府里可不就要听婆母,听祖母的话?
她一个小媳妇能有多大的能耐,可只凭着她白日三言两语的就把拆穿了毒害钟老夫人的计谋,就知道她可不像外表这样的人畜无害。
只太奇怪了些,刚进门的小媳妇胆子怎么这么大,才十六岁的年纪,说话处事一点都不吃亏。
郭宛若的话她也就听到心里去了。
不管怎样,郭宛若能有管家的机会,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郭宛若还趁机告诫韩氏,“娘,您也看到了,二舅母的心思多着呢,你以后可不要和她打交道了,说不定那日您也被算计了。”
韩氏心有余悸,连连点头。
钟二夫人一直对她亲热有礼,这要是通过她的手来陷害了钟老夫人,都不用钟老夫人发话,她们母女就可以打了包袱滚蛋了。
交待完了差事,三人和季韶九告辞离开了。
季韶九处理完家事就在回事厅等着钟三爷和钟四爷回来,又不到半个时辰,二人是回来了,可这脸上的神色可比死了亲娘还难看。
二人来回走的急,一头一脸的汗,季韶九给二人福礼请二人安坐,吕妈妈催着丫鬟给二人上凉茶。
二人仰头脸喝了三大杯才停下,等二人都喘匀了气,才开口问道,“两位叔父可查到了什么?”
钟三爷一拍椅子扶手,“怪不得二嫂要毒杀毛管事,你猜怎么着,这两万两的是被二嫂给挪用了。”
季韶九故作不知惊讶的啊了声,马上就让紫苏几个丫鬟去请各房的女眷,还有钟二爷。
“两位叔父稍安勿躁,这事儿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议一起说吧。”
季韶九又提议,钟老夫人卧床,不如再把旁支的三老夫人夫妇请来作证。
二人赞同。
很快众人就都到了,包括和各房的公子小姐和媳妇们。三老太爷夫妇是由着他们那支的长子长媳扶进来的。
相互见了礼,钟二夫人是最后被请进来的。
她一进门,就见回事厅里上下都坐满了人,心头一紧,被拘在院子里一上午,她对府里发生了什么的事儿一无所知,让春兰趁着丫鬟送饭,想给娘家递个信,都被刑妈妈拦下来了。
她也不客气,对上座的三老夫人夫妇潦草的福个礼,就挑个空位坐下,先镇定的轻笑了下,“今儿这人来的倒全。”
言笑晏晏的一点心虚都没有。
视线扫过低着头坐在最末尾的钟曦时,眼神如刀一样射过去。
钟曦不敢和她娘对视,绞着手里的帕子,不安的动了动脚。
钟二夫人面不改色的样子让季韶九挑了挑眉,钟二夫人的心理还真是强大,挪用公账,放印子钱,毒杀钟老夫人不成又毒杀毛管事。
人都到齐了,季韶九才请钟三爷开口,“请三叔父说一说都查到了什么?”
钟三爷从怀里取了一沓纸出来,看了钟二夫人一眼,“这是从三个钱庄拓出来的底根。”
钟二夫人原本还故作镇定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真没想他们真的按季韶九昨晚说的去查了。
钟三爷把这沓纸让丫鬟给季韶九呈上去,“我和四弟确认过了,这上面的二两万银子最后一次被提走是五个月前。”
“反复存取有两年之久。”
“这上面有母亲的印信,还有毛管事和二嫂的签字。”
“都能证明这两万两的银子是被二嫂挪用了,至今未还。”
钟二爷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挪用了公中两万两?”
还用了两年之久?这么多的银子都没有和他透露过丝毫?
钟大夫人皱着眉头,她掌家时也不过问外账,可钟老夫人要是不同意,这外账上的银子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动用?
旁支的几个人也面露惊讶之色,这么大一笔银两没了足够将军府伤筋动骨了。
钟四爷早就忍不住了,满脸怒色质问钟二夫人,“二嫂,我一直敬重你,我就问你一句真心话,林妈妈可是受你的指使给母亲投毒?”
“母亲待你如此好,府里让你掌管,事事都以你为先,你心肠怎么能这么歹毒?”
钟二夫人对摆在眼前的证据无可抵赖了,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不遮掩了。
面对钟四爷的质问冷笑了下,“母亲要真的待我好怎么不偷偷的给我几个铺子?”
“我操持着一整个府,面上好听,实际上谁不知道这府里的东西都是大房的?”
“四弟你也太天真了些,你以为府里分家你又能得到多少?还不都是大房手指缝漏出来的残羹剩饭!”
“我不过就是借公中的银钱用用而已。”
钟三夫人紧着追问道,“二嫂,既然是用用,也不至于毒杀毛管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