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韶九再次感叹,她不过是个内宅妇人,没有经世之才,更没有安邦定国的伟略,她如今也不过是借着前世一点先知尽力谋划于己有利之事。
想推动朝代更迭或是分一杯乱世荣华富贵的羹和送死没区别,只不过……若顺其发展,最终登上皇帝宝座的是延王一族。
季韶九思忱一会儿,吩咐姜二,“消息庞杂,多注意延王世子的消息。”
姜二拱手应下,给主子办事第一条守则就是不问缘由,原来以为给少夫人办事至多是一些内宅杂事,到如今对季韶九的吩咐再没有任何迟疑,少夫人每一个吩咐都不是心血来潮,反而是深思熟虑自有城府。
院子里有小丫鬟急急奔来,青黛上前询问,变了变脸色快步进屋,凑在季韶九耳边小声说道,“主子,木通让人来递信儿,季大小姐和人要出城,您看该怎么着?”
“什么?”季韶九惊讶出声,季锦月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她在闺中也不是没学过女则,聘为妻,奔为妾,堂堂四品侍郎府的千金要与人私奔,是嫌自己命太长?
看来前世从将军府传出来的那些风言风语也不是空穴来风了,前世两府的婚事如期举行,嫁到将军府半年到钟璟奕身死,季锦月算的上是整个京城最年轻的寡妇了。
那段时日白氏在府里和季显荣多有拌嘴,季府上下的人做事都更小心,免得被夫人迁怒,季韶九本来在府里就没有存在感,如此更不凑前了。
后来季锦月回过季府两回,不过并不待见季韶九和府里的庶女,连个照面都没打,季韶九自然也不晓得季锦月在将军府生活的如何。
直到坊间传出季锦月私下不检点,与人有首尾已经到了正元九年的年尾,再后来就从太子去世到藩王进京,她与季锦月再没有见过面。
最后听说季锦月的消息也是与人私奔了,气的季显荣又大骂白氏,很快永昌王京城变天了,季锦月的事儿再无人提起。
与前世不同,那时将军府内宅应是钟二夫人把持的,季锦月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可内宅应该还是由钟二夫人把持着。
流言蜚语能传出来就是有人授意的,非钟二夫人莫属了。
可另外一层,季锦月能见外男机会有限,她若是有心避嫌,钟二夫人也拿不住把柄。
怪不得前世她与钟大夫人生活一起时,对自己这个儿媳只字不提,季锦月实在是侮辱了将军府的门楣。
既然知道了季韶九也不能放任不管,“先让木通想办法去拦上一拦,不要透露出是咱们府上的人。”
“拖延着时间,万万不能让他们出了城。”
出了城,即使能及时地把季锦月找回来也会影响声誉。
青黛一屈膝亲自传话。
又把张婶子叫了进来,“你现在就是季府,就和姨母说瞧见了大小姐遇到些麻烦,让她派了人去。”
得了吩咐,张婶子胖乎乎的身体灵活的一转身就快步出去了。
紫苏满腹不平,“主子在季府时,大小姐对咱们呼来喝去,丝毫不放在眼里,如今还要主子给收拾残局,主子也太心善了些。”
青黛进了屋站在季韶九一边,瞪了她一眼,“主子是的季府长大的,大小姐若被人传出不好的名声来于主子是有害无益。”
“大小姐能任性不顾及名声,主子都是将军夫人了,可不能让她给害了。”
青黛说到这儿,倾下身子问道,“大小姐的脾气骄横,奴婢担心木通应付不过来,要不要奴婢去瞧瞧?”
紫苏不过是替季韶九委屈多年在季府受的欺负,可一听涉及到主子名声,也急了,忙说,“主子,奴婢也去,要是大小姐不听,奴婢就是绑也给她绑回来。”
季韶九想了想,她也担心木通应付不过来,再如何季锦月是官家小姐,木通是奴籍。
“算了,咱们一起去瞧瞧吧。”
姜二刚刚回完事还没走,忙上前一步请示,“小的陪您一同前往。”
季韶九也就应了,一会儿不知道会有什么状况,多带些人手没错。
吩咐下人去准备车马,季韶九一行人就出门了。
免得一会儿有冲突,除了石文石武又多带上两个粗使婆子,凭着季锦月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的回去,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端呢。
木通刚刚说了季锦月带了个丫鬟和那位公子去的是南城门。
京城的外城是平民居所,出了内城,外城街头巷尾贩夫走卒就多了起来,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布满市井人家烟火气。
平民百姓更愿意看八卦,一听说在城门口有人让马车撞了,车上的人还拒不下来,被撞的人一直嚷嚷着要赔偿,众人笑呵呵地快步凑过去了。
远远的就能听到一个男子大声嚷嚷,“你们快带我去医馆,你们撞了人,想拿这么点银子就打发了我是不可能的。”
又听一个女子驳斥,“你这人太不讲理了些,你自己冲出来怨我们马车太快,我们主子都给您二两银子,您自行去医馆就行,非拦着我们做什么呢?”
“我们出城还有事儿呢,耽误了我们主子的事儿,你承担的起吗?”
木通哎呦哎呦地坐到了马车前面的空地上,“我不管,我兴许被你们这马车撞出内伤了,二两银子的不够吃药的,你们要出跑了我还能去哪找你们?”
这时坐在车辕上的一个青色锦衣男子朝着马车里人道,“月儿,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纠缠,莫不如就再赔他几两,打发他走算了。”
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季锦月,她脸上挂温柔笑意,胸中充满了出城以后对新生活的期待,也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失了身份,隔着车帘子,硬气地吩咐丫鬟绿娟,“再给他五两,若再不让开,你就是咱们可要去报官了。”
车辕上的肖公子听到报官二字,眼皮抖了抖,给身旁小厮装扮的师弟使了个眼色,他小厮本来是赶车的,从车辕上跳下来就朝坐在地上的木通过去了。
脸上也带了厉色,只要出了城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和一个丫鬟还不是任他们主仆摆布。
等公子和这位大小姐生米煮成熟饭了,季府的老爷夫人也不得不捏鼻子认了,像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户,名声面子可比命都重要!
绿娟从袖口里摸出一锭银子,离着几米远的距离扔到木通身前,“就凭你们吃苦力挣钱,一年也攒不下五两银子吧,也就碰见我们善心,你可别得寸进尺!”
木通眼皮都没往那银子上撩,还哼了一声,“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可是给人当掌柜的,一年月银好几十两呢,你们撞伤了就想跑,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也不要你们银子,你们就把我送去医馆,给我付了医药费,剩下的你们拿回去,我一分都不多要。”
这时围观中有人附和道,“就是,别狗眼看人低,人家这小哥就让你们送去医馆都不去,心也太黑了吧?”
又有人接话,“前面就是医馆了,把人送去也费时候,快去吧。”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把马车和地上的木通都围在了中间。
小厮蹲在木通身前,捡起那锭银子,一把拉着木通的手腕把银子塞到木通的手心里,暗暗用了力使劲的握着木通的的手,“兄弟,见好就收吧。”
这小厮也是在戏班子当武生的,手上也是有些功夫的,攥着木通的手本想吓唬吓唬他,岂料这他这手如同捏在石头上一样坚硬。
嘿,木通暗笑,终于送上门来了,刚接到季韶九让他拖延时间的吩咐他琢磨了下,只想出一个碰瓷的损招来,他反手握着小厮的手,“兄弟,我刚刚这肚腹被撞的实在疼,你可不能扔下我跑了!”
他知道这马车里是季府的小姐,碰瓷也不能往季小姐的身上碰,还是要拉这两个戏子下水的好。
刚刚还想威胁木通一下让他知难而退的小厮一下子愣住了,他的手被木通握着根本抽不回来。
作为将军身边的服侍的人,起码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木妈妈这些年服侍着钟大夫人,木通也是和钟璟奕自小一道长大的,一起识字习武,这么多年和府里的护卫日日切磋,手上的功夫哪里是一个小武生比的了的?
小厮回过神来,他们唱戏的走南闯北遇到的事儿多了去了,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是遇到练家子了。
使了使劲往回抽了几下手,木通不松劲他丝毫动不了,小厮额头就有点见汗了。
马车上的肖公子扬声问道,“既然收了银子就让他走吧!”
他以为是师弟的来了性子,故意要教训对方一下,心里还在腹诽,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一会儿被季府的人发现小姐失踪了了,他们师兄弟就全部玩完!
现在要做的是马上出城!
小厮急了再用力的一抽手,木通顺势撒手,哎呦一声往地上一滚,“你这人怎么打人呢?”
小厮也摔了个屁股蹲,大声辩解,“我可没推你!”
木通立马指着他,“大家都看着呢,是他先动手的,我这腰疼的很啊,快送我去医馆啊!”
“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众人哪里看得那么清楚谁推谁,不过人嘛总会不由自主地帮助和自己一样的弱势群体,有人一带头就同仇敌忾道,“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人群气氛激动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吓得绿娟隔着帘子问季锦月,“怎么办,小姐,这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啊!”
隔着一层薄纱似的帘子,她也听到清清楚楚,恨恨道,“真是倒霉碰上这么个玩意儿!”
她也没什么办法,大家闺秀的规矩刻在骨子里,总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让人非议品评吧?
肖公子回转身子询问季锦月,“月儿要不再给他十两?”
他就不相信财帛动人心,这个穷鬼还不动心?
季锦月出门就把自己闺房里所有的金银首饰银两都带出来了,免得他娘发现,她出走只带了绿娟一个丫鬟。
从包袱里取了银子,从门帘下面递出去,肖公子接过去,跳下马车,走到木通身边和小厮装扮的师弟说道,“你就陪这小兄弟去一趟医馆吧,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当然就是二人的暗号了,小厮也知事情缓急就点个头,“成。”
木通眼神闪了闪,想着怎么能再留他们一会儿,这边肖公子彬彬有礼地给木通拱手,“兄台受伤也不是我们意愿,我让我小厮陪您去医馆,要是郎中说没事……”
肖公子亮了亮手里的银子,“这十两也赔偿给就算是给您的误工费用了!”
围观众人立马变了神色,立场也动摇了,这么轻轻一碰,就到手了二十来两银子,这买卖可太好了,别说瞅着没受伤,就是断了腿也值了,毕竟二十两可是要不吃不喝攒两年的。
有人劝道,“有这么多赔偿也行了,就让人家走吧。”说着话羡慕的目光扫射肖公子手里的银子,要是被撞的是自己就好了!
木通往人群外张望,这季府的人再不来,他可要留不住人了。
距离被围着的那圈人还有段距离,季韶九让青黛叫停了马车,“让个婆子先过去看看情况,若是姨母来的及时,咱们就不用出面了。”
青黛去后面的车上叫了一个婆子下来过去了。
把车窗撩起来一角,远远的看到了城门口附近围了一大堆的人,嘁嘁喳喳的很是热闹。
婆子回来的很快,走到马车边上给季韶九回话,学了里面的情形。
那边肖公子接过缰绳就要驾着马车往城门方向去了。
季韶九手里握着帕子,叹了口气,她原本是真的不想参与到季锦月的事儿里,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错了路。
吩咐石大友,“拦住他们的马车。”
石大友一拉缰绳,马车也跟了上去,另外两辆马车也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