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月捂着脸哆嗦着手指指着季韶九,气的瞪大了眼睛“你……你……”
季韶九甩甩手腕,上前一步,不偏不倚在另一边也挥了一巴掌,“这巴掌打你不孝不悌,不顾父母门楣,与人私会奔逃!”
季韶九并没有赶尽杀绝,最后几个字放低了声音,只二人听得见。
季锦月下意识的退了半步,“谁?谁奔逃?”
“我不过就是和肖公子去江南转转而已。”
季韶九一脸看傻子表情看着她,“知不知道今日你只要和这个骗子出了这个大门,你明日就能被你们季府除名了?”
季锦月还要辩解,下意识的觉得脑后生风,一回头,重重的巴掌打在她的脖颈上,“你个作死的孽障!”
白氏带着丫鬟婆子匆匆来了,身后跟着的季府家丁。
婆子家丁一来就把几位主子团团围住了,还驱散围观的人,“都散了吧,散了吧!”
季锦月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的,扯了扯白氏的衣袖,“娘,我只是要和肖公子出去……”话音未落,白氏动作粗鲁的扒开季锦月的手臂,“来人,把小姐给我带回去。”
安妈妈道了声得罪了,取了帕子堵住季锦月的嘴,两个婆子一左一右的扭住了季锦月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直接往季府的马车上送。
绿娟哆嗦着身子低着头降低着存在感也跟在后面上马车,被安妈妈狠狠的掐了一把腰,“你个小蹄子还想坐主子的马车,教唆主子,你就等着明日人牙子进府吧。”
绿娟顿时脸色惨白,腿软的上马车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氏张了张嘴,这场丑事儿怎么偏偏是被这丫头撞上的,脸色还是铁青的,清了清嗓子化解尴尬,“都是锦月不懂事,不和府里打招呼就出门,累得你跟着操心了。”
季韶九可不想在这件事儿上居功,莞尔一笑,“姨母客气了,不过是我府上的下人恰好遇见了,我担心影响了表妹的名声,急匆匆地追了上来,可表妹心里可要怨上我多管闲事,您瞧……”
指指一边脸上顶着巴掌印的青黛,“不由分说先给我身边丫头一巴掌。”
弯着嘴角,季韶九叹了口气,“表妹还是怪上我了,早知我就不来惹表妹生气了。”
白氏挤出一丝笑来,“这……是你表妹冲动了,让青黛受委屈了。”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来递给青黛,“青黛拿去压嫁妆箱子吧。”
青黛接收到季韶九的眼神,上前接了过来,“多谢夫人赏。”
人也接到了,教训也要回府去,白氏也转身上马车,这时还被押着的肖公子扬着脖子朝这边喊,“夫人,我和锦月小姐是两情相悦啊!您不能棒打鸳鸯啊!”
声音之大,在前面围观的人起码都听的清清楚楚。
季韶九拢着手,“姨母,就是他们二人哄骗表妹要出城,您带回去处置吧?”
白氏铁青着脸色,朝安妈妈一使眼色,那边木通随手从怀里取了一个擦汗的布巾塞到他嘴里。
季府的小厮就快步过去接收了二人。
正好城门口的两个小兵也被叫了过来,手扶在腰间的剑柄上,“拐带妇人的凶徒在哪呢?”
安妈妈急忙过去,先给过去两个荷包,“劳累官爷了,是误会,是府上的下人传错了话,您二位拿去买酒喝!”
可不能让人把拐带和季府的小姐联系到一起,否则季锦月的就真的没有名声了。
守门的兵丁更不想多管闲事,接了荷包,“既然如此咱们就回去当差了。”
肖公子师弟被季府的小厮们粗手粗脚地塞的马车里,二二人也不见惧色,他们就一口咬定是和季府的小姐情投意合,季府也拿他们没办法,他们可不是贱籍或奴籍,季府也不敢随意处置。
白氏一行人哗啦啦地撤走了,韶九带着人也上了马车,木通离青黛有五步远,瞄了瞄青黛侧脸的巴掌印,抿了抿唇未开口。
“等回去用帕子敷一敷,下午朱郎中过来问问他可有消肿的药抹上一些。”
青黛忙摇头,“主子,没事的,明日就好了。”
马车晃悠着返回将军府,季韶九侧头嘱咐紫苏去办,青黛也就不拒绝了。
中秋一过,各处的农田都开始收割,米粮铺也开始忙起来了,开仓收粮,街面上来往赶着牛车来送粮的车来往来往不绝。
钟府的马车宽大的车厢,路人一见就知道是官宦人家的车驾,早早就让开路。
马车将将路过一个粮铺门口见有两少年在和小伙计争执,“你们这是欺诈,我们二人在你们铺子做了五日工,说好的三百文钱,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呢?”
先开口的少年一身灰粗布的衣裳,衣裳没有补丁也是普通百姓穿的料子。
另一个矮个的同伴扯了扯灰布衣裳那人的袖子,“算了少爷,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差事。”
灰衣少年一抱胸,“咱们是要再找一个差事,只答应咱们的工钱一文的不能少!”
灰衣少年倒是个倔脾气的。
粮铺的伙计抱着肩膀,笑嘻嘻地看着二人,“说好的是三百文,可你们这两日在铺子里可没少吃,这吃食不用花钱啊?”
“给你们二百文就是见你们二人可怜,怎么地,就你们俩这豆芽菜的身量还想和别人拿一样的工钱不成?”
边说边笑,话里的嘲笑意味浓郁。
你……”灰衣少年伸手指着他,“每餐就两个粗粮馒头配一碗不见荤腥的菠菜汤,我们二人才吃了三日就要收一百文?”
“我做的是记账的差事,可不是力气活,再如何豆芽菜,也要不能少了我们工钱。”
小伙计拿扫灰的掸子划拉下门框,“嘿,小子,二百文爱要不要,不要你们就滚,刚好这工钱省下了。”
灰衣少年二人手握拳头站在粮铺门口没动步,死死盯着扫门板的伙计。
季韶九的马车到了铺子跟前,乍一听到说话声,疑惑道,“怎么听说话声有点熟悉?”
紫苏探出头去看,“咦,奴婢瞧着有点眼熟,似乎像之前去万庄路上碰见的那对主仆,不过……”
紫苏皱眉,“他们二人穿的怎么这么破烂?”
与那日的富贵公子气息大相径庭!
季韶九从车窗望出去,粮铺小伙计与她前世的一次遭遇相似的很,再看门匾,王记粮铺。
还真是巧了,就是前世坑她的那个黑心粮铺。
前世她和钟大夫人刚刚有个落脚之地,她身上分文没有。
季韶九惦记着不能一直花用别人的银钱,她就有了出来做工的想法,只是本来女子做工就不便,她的长相又过于惹眼,无奈之下就换了身粗布衣裳,裹了长发,抹黑了皮肤扮做一个少年郎去各个铺子找差事。
城里正乱着,除了衣食住行几类铺子开着,其他饭馆酒楼或是银楼都逃出京城避难去了。
无可挑选,季韶九就找到了王记米铺。
当时王记米铺的账房先生受了些伤,恰好不能来当差,季韶九说自己识文断字,又给掌柜的展示了下拨算盘的速度,掌柜的也就收下了她,不过说好了只是暂代,等账房回来了就得走人,季韶九高兴的应了下来,她自称邵九。
讲好的每日银钱三十文。
铺子里的除了掌柜的还有一个伙计,就是现在的旺财,听说旺财之所以在铺子里做的久,就是因为他这个名字吉利。
就这样早出晚归的做了十日,期间旺财仗着他是铺子里的老人了,对季韶九这个新来的人就格外的“照顾”。
铺子里每日都要从库房搬新米到铺子里来,原来老账房在时,都是旺财的活计,自从季韶九来了,这搬米的活计就落在季韶九的头上了。
季韶九在季府虽然不招待见,可也没做过重活,难得能找到给工钱的差事,索性就咬咬牙忍了下来。
一担米抬不动,她就用小一点的斗一点一点往米桶里倒。
当然这擦地扫灰的活计也落在她头上了,有人来买米,还有分文不差啊记账,若少了银钱掌柜的说了是要她补上的。
就这样做了十几日,老账房回来了,掌柜的一刻不等地让她交接走人,都是提前说好的,季韶九也没什么怨言。
差子就出在交接上了,账本上明明记着当日进账七百三十文,可数来数去,这里,就少了足足一百文。
这一百文足够季韶九和钟大夫人花用上十几日了,季韶九在抽屉里反复的数,音银钱都不对,掌柜的直接说,“我们铺子小,利润薄,既然少了银钱,也就不用你补了,从你的工钱扣掉一百文。”
季韶九不同意,她半刻钟钱收银子还数得清楚,明明是七百文,这铺子里这么会也没有人进来买米,这偷拿银钱的人一定是铺子里人,老账房是刚来的,柜台边都没沾过,洗去了嫌疑。
季韶九的视线在掌柜的和旺财二人扫过,旺财不满的嚷嚷道,“我看就是你拿的,刚才你就在柜台边上晃悠,指不定是让你藏到哪里了!”
季韶九盯着旺财,她是头一次做差事,也是头次挣府外的银子,总有非黑即白的倔强,更不想担下这不明不白的冤枉,冷静地给掌柜的分析铺子里几人嫌疑,掌柜的听了,一摊手,“邵九,这抓贼抓赃,你怀疑是旺财拿的可有证据?”
季韶九去哪里找证据?旺财也不会让她乖乖搜身。
旺财见掌柜的站在他那边就得意洋洋道,“莫不是贼喊捉贼吧?”
又上下打量了季韶九几眼,回头建议掌柜的,“掌柜的,我看邵九这每日的衣裳都穿的宽宽大大的,他这袖子里不会有夹带吧?”
乱世米粮价高着呢,平日一斤七文的白米都涨到了十文。
季韶九被旺财的话吓得心提了起来,她可是女子,扮做男儿出来做事就已经失了大家闺秀的体面,若是被搜身发现她的女儿身,她还不如去跳河了。
彼时季韶九还未经历生存之苦,等过了两年回首这件事都为这件事儿好笑,什么贞洁名声都是女子强加给自己的负累。
再不能强硬的让掌柜的追查丢失的银钱,只能自认倒霉收了二百文就算了。
回去和钟大夫人说起此事,钟大夫人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我岁数大了,出外行走方便,你以后就留着院子里,我去接点浆洗的活计,或是做点针线就不要轻易抛头露面了。”
季韶九听从了钟大夫人的建议,幸亏她的针线也不错,接了绣活也能维持生计了。
不过季韶九左思右想都觉得亏的慌,她敢肯定这银钱一定是旺财拿的,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趁着铺子打烊,她在跟在旺财身后,见旺财去买了肉又买了鱼提回家了。
守在旺财家门口,听见旺财在院子里和他媳妇说话,“你哪里的的银钱买鱼又买肉的,不会是你藏了私房钱吧?”
旺财干板解释,“今儿替掌柜的省下一百文,掌柜的赏了我三十文,这钱也是我凭本事挣得。”
季韶九哪里还有不清楚的,这是掌柜的和旺财合伙坑她的工钱呢。
只恨她一个弱女子也做不来打闷棍解气的事儿,只能暗暗的吃下这个亏。
现在季韶九坐在马车里,听到旺财又使手段坑别人的银子,就勾起了前世的仇怨来。
果然本性不改,前世的她弱小无助,现在她可不怕了,季韶九翘了翘嘴角,“停车,咱们也去米铺转转。”
青黛紫苏眼瞧着刚刚还沉静端坐的少夫人,突然如同上战场要作战的兵丁一样斗志昂扬了。
二人也不多问,紫苏拍了拍车厢,叫停了马车,让吕妈妈和几个小厮坐着后面的马车先回府了。
米铺左边是个杂货铺,右边是个绣坊,季韶九一下马车,旺财没迎过来,绣坊的绣娘子往前走两步来迎她,绣娘子心里暗喜,一看穿着就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夫人,年纪还小,在这儿下马车肯定是来看布匹,总不能亲自买米吧?
来桩大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