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有人附和,“对,不能放过他们,一定要狠狠的严惩!”
季韶九微笑着看着方馨,“您铺子里这么操作可有什么说头?”
方馨神情慌乱了下,她也被眼前的状况搞蒙了,她才接手这个铺子不过两个月,原来她嫡母根本没有带她打理过铺子。
嫁进秦府身为次媳更没有机会接触掌家的事儿了,不由得结巴了下,“我……我……”
手里的帕子都打成结了,求助地回头看了眼秦玄,泫然欲泣。
秦玄往前迈了一步,轻咳一下,“钟将军夫人,这件事里面定然有误会,要不等我们和掌柜的核实以后再给您一个交待可行?”
王掌柜也眼巴巴地看着季韶九,又暗暗瞪了旺财一眼,都是他贪心惹来的麻烦。
季韶九淡淡一笑,“我不过凑巧进来买米撞上此事,有市丞在这儿,有众位百姓在,这件事怎么处置也不取决于我!”
轻飘飘的就把这个球扔给外面的众多注视此事的百姓们。
引得外面围观的百姓把瞄头对准了秦玄和方馨。
众人有胆子大的,直接问道,“你们是想官官相护不成?”
“嘿,我认出来了,他是太傅府的公子,原来是太傅府的产业,怪不得这么久没人发现呢!”
“就算是当官的也不能坑咱们老百姓吧?我们家那都是一文当成两文花,这么些年也不知道被他坑去多少粮!”
秦玄紧皱着眉头,方馨也被越来越大的议论声吓得抿紧唇。
围观的人越说越激动,王掌柜连连否认,“各位爷们冷静,此事都是误会,都是……都是他偷偷做的!”
王掌柜胖胖的手指指着旺财,一口咬定是旺财干的!
旺财刚要张嘴辩驳,王掌柜如刀子一般视线射过去,含着威胁和厉色。
旺财来铺子三年了,对王掌柜的手段门清,平日就很苛刻了,他要是不揽下此事,今日一过,他也都锅烙吃!
旺财忍下余欲要争辩的冲动,低下头不再说话。
有了这么个顶下此罪的伙计,方馨顿时也松了一大口气,按下心里的慌乱,叹息道,“真没想到这铺子里竟然藏了一个包藏祸心的人。”
又面相群情激奋围观的人歉意地说道,“各位百姓也瞧见了,此事和我们府没有丝毫关系,都是铺子里的伙计的过错,我向大家保证,一定秉公办理,绝不姑息!”
围观的人心里明镜一样,不管怎么样,他们原来缺少的那些米根本不会补偿他们的。
不过能处置了罪魁祸首,也能让他们解解气,可眼前这个尖嘴猴腮的小伙计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季韶九看着一副深明大义样子的方馨有些好笑,真以为外面在铺子里吃过亏的人会这么容易的买账不成?
铺子外面很快就围的水泄不通了!
越来越多的人往里面挤,王记米铺已经开了十几年了,附近居住的人几乎都在铺子里买过米,一听说这里发生的事儿,就都跑来看热闹听消息了。
一个胖乎乎的妇人手里挎着个菜篮子,使劲的挤了进来,她探头看地上散落的米,“这米陈的有十来年了吧,看看这米芯都有黑点了。”
说着话又低头抓起几粒一捏,稻米直接碎成了粉末。
三两年的米不会糟成这样,墨修竹又神助攻了一把,大声问旺财,“旺财,你在铺子里做了几年了?”
兜兜转转的又问到了旺财身上,旺财没说话,人群里有经常来买米的人先说了,“我记得,这小伙计来了三年整了,我当年前来买米,他是第一次来铺子,嘿,还因为给我称错了斤数被王掌柜一顿好骂!”
王掌柜到嘴边的七年被噎了回去。
胖妇人就瞪着眼睛瞧方馨,“那这位小夫人说的不对啊,这米陈的的是七八年以上了,你还说是这个小伙计做的手脚,你这不明摆着糊弄我们吗?”
经妇人一说,刚刚有几分信了的人立马的也反应过来,“对啊,你看这伙计也才二十来岁的年纪,七八年前毛还没长齐呢,哪个铺子能用他!”
“这么说是在推脱责任,把咱们当猴耍呢!”
“还是太傅府上的公子呢,本应学识渊博,造福百姓,这不是当咱们是冤大头啊?”
也不知人群里是谁说了句,“咱们去太傅府问问,这是他们太傅府的铺子,咱们去要赔偿去!”
然后有两人转身就走,还招呼着身后的人,“咱们一起去讨个说法,法不责众!”
原本知道铺子身后是太傅府给撑腰,好多人就已经打了退堂鼓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是见了衙役都不敢搭话的人,谁有胆子正面和太傅府要赔偿?
可如今有人带头了,还说法不责众,有便宜不占岂不是傻子?
万一太傅那里同意给他们些补偿,他们不去的岂不更吃亏?从众心理,很快一大波人浩浩荡荡往街的另一方向走了。
季韶九挑了挑眉,她怎么觉得这带头的人似乎别有用心呢?不过,她可没好心的替秦太傅担心,秦太傅对钟璟奕可不太友善,能给秦太傅找点麻烦,她是乐见其成的!
神态悠闲地在一边观望。
市丞一听众人要去太傅府,没几个人堵门口了,拔腿就想走,再不走是让当朝的一品太傅认识他这么个小人物吗?
季韶九朝姜二摆摆手,姜二拦住了市丞,“大人别急着走,他们要是找不回赔偿,还得经您手来处置呢!”
“您走了我们去哪里再找个大人去?”
市丞咧了咧嘴,这个烫手山芋是甩不脱了!
方馨彻底傻眼了,这些人怎么说着说着要去太傅府做什么?
她身后跟着的一个管事婆子是嫁到秦府之后,秦大夫人派给她的,经的事儿多了,更晓得此事轻重,急的一跺脚,顾不得主仆尊卑,小声的催促秦二公子和方馨,“二公子,二少夫人,快把人拦下来啊,这要闹到太傅面前,就是大夫人也要跟着挨骂了!”
秦玄也不是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他刚刚一直把这件事当成是方馨的陪嫁的铺子来处理,没太往心里去,更没往秦府的方面想。
他吩咐身后的小厮,“还不快去拦着,就说要什么赔偿来铺子里找我,谁要闹到祖父面前去,就一点赔偿都别想了!”
秦玄背着手看着小厮跑过去了,脸上没了刚刚的轻松,转头和方馨说道,“还不让你这个掌柜的出来认罪”
方馨还是头一次见秦玄和她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说话,委屈的脸色变了变,可也知道这个管事婆子说的对,这毕竟是她的陪嫁铺子,要是因为这铺子影响了祖父的声誉,她才进府的新媳妇,可经不起秦太傅的雷霆之怒。
方馨回头质问王掌柜,“母亲这铺子一直由你在打理,你还不快快解决了此事!”
她才接手两个月,银钱没见一分,倒先惹来一身麻烦,再没有刚刚进门的意气风发了。
王掌柜紧着用袖子擦脸上的汗,唯唯诺诺吭哧了几声,“这……这不是我……”
说到后面住了嘴,总不能把方夫人吩咐的透出来吧?他的身契还在方夫人手里呢。
这也是方馨大意的地方,方夫人这铺子是给了她,可王掌柜的身契并未交给她,言说担心她年轻镇不住下面的掌柜的会吃亏。
眼看着外面的人要走远了,方馨急了,追问道,“你就不要在这里想托词了?难不成真要闹到太傅府去不成?”
声音尖利起来,“还不快去拦住他们!”
王掌柜给方夫人办事这么多年,也是知道轻重的,他要是不把事儿兜下来,闹大了对他没好处。
甩甩袖子,王掌柜紧追出去,在众人身后高声喊道,“这主意是我出的,你们的回来吧我给你们负责!”
可惜根本无人理他!
人群继续往前走,秦玄的小厮快步跑回来,“二公子,不成啊,人太多了,根本拦不住啊!”
“咱们快快回府吧!”
小厮没说的是他上前拦还被人推到了一边,那力气大着呢,一点都不像平民百姓的。
事态已经不是他们喊几嗓子就能控制住的了,大家伙有人带头就直奔内城的太傅府去了,很快这群人就剩后面又缀上许多人。
马上就轰动了整条街的人,街两侧酒楼食铺看热闹的都探头出来,大声的询问发生何事,自然有好心人说清了来龙去脉!
众人哗然,这可算是个大热闹,从本朝立国以来,还是头一次激起民愤,平民百姓去一品大员府上要说法,不亚于皇子要逼宫。
好事的有,看热闹的更多,喧嚣声如同平静的湖面落入一粒石子,波纹阵阵越传越远。
王掌柜气喘吁吁的回来和方馨禀报,“二小姐,这老奴实在无法了,没人搭理我啊。”
这次轮到方馨的脸色惨白了。
秦玄再顾不得什么贵公子仪态了,要真的让百姓冲到了太傅府,明日他们太傅府就没什么名声了。
绝对会成为秦太傅仕途上的瑕疵。
不敢再耽搁,一撩袍角,大跨步的就出了铺子,都没顾得上招呼一声方馨,上了马车就催着车夫,“快走,挑一条近路,一定要赶着他们之前回府。”
百姓们步行过去也要好半天,他们一定要在这之前拦住他们。
方馨刚开口,车夫一甩马鞭,马儿哒哒就跑了起来,被留下的方馨脸色一下子就尴尬的红了。
二人出门时坐的是一辆马车,总不能让她堂堂的少夫人去拦街上的轿子吧?
方馨视线掠过季韶九淡然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怀疑季韶九是故意来找麻烦,可又没有证据!
按理像季韶九这样的闺阁女子没有独自来米铺机会,又怎么会这么清楚铺子里的猫腻?就是她也是第一次知晓买卖里还有这种乾坤手法。
手里的帕子都扭成了麻花劲儿,没敢对季韶九口出恶言。
铺子外还有一部分人没走,众人打量她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方馨小声的吩咐一旁的丫鬟,“还等什么,还不快给我拦了轿子来?”
丫鬟是原来方府跟过来的,办起事来也不太机灵,听了方馨的吩咐才抬腿往铺子外面走。
此事的发展超出了季韶九的预料,她也就不继续掺和了,况且现在方馨是走是留于此事毫无帮助了,这件事里有人要点火,再想悄无声息的灭下来就难了。
不过,方馨想全身而退也不可能了。
季韶九指指地上一劈两半的米斗,吩咐姜二,“一会儿替市丞大人把这证据送去府衙,可不能疏忽漏下了。”
“还有这些缺了斤两的米,再让市丞大人看看该如何处置?”
姜二躬身作揖,“少夫人放心,小的定然好好的帮大人送过去。”
市丞忙拱手施礼,更恭敬了些,苦笑道,“将军夫人放心,卑职不敢疏忽。”
“这缺少的米……”
他也听明白了,季韶九言下之意是问对米铺的处置,他脑瓜一转有了主意,无论将军府还是太傅府他谁都得罪不起,不过看到站在一边的王掌柜,一个奴籍的人,他还是能拿捏的。
他先朝方馨拱了拱手,“秦二少夫人,得罪了,您铺子的这位掌柜的我要带回去仔细问询。”
王掌柜腿一软险些坐地上忙趿拉脚步到方馨身前,“小姐,老奴不能去啊。”
方馨深吸一口气,朝季韶九走了几步,客气笑道,“钟将军夫人,咱们都是新进门的媳妇,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着呢,您看,王掌柜这事儿固然是他的不对,不如等我回去处置了给您一个交待如何?”
“至于您这次少了的米粮,我稍后就让伙计给您送到府里如何?”
方馨字里行间的示弱和变相的贿赂让季韶九好笑,若只因为少了那么点半斗一斗的米,还至于她费劲巴力地请来市丞了吗?
季韶九弯弯嘴角,不紧不慢道,“秦二少夫人,奴大欺主,这掌柜的敢这样做可没有把你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呢。”
“你可不能心软纵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