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师太既然说了,静慈应下了才出来。
到了季韶九面前,静慈先施礼才笑着开口道,“女施主,师傅同意了,我带您去转转!”
因着要去女尼的寝居,木通就留在了前殿,季韶九带着丫鬟婆子和静慈往各个院子去了。
一条石子路左右分开四个院子,在靠近庵堂后方的位置还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儿。
静慈在前面引路,“因着房间少,这几个院子里都是七八个师妹合住。”
听到声响,院子里的有尼姑出来双手合十施礼,“阿弥陀佛!”
张婶子进了院子,内外打量着,指出了几处需要更换的瓦片和窗扇。
季韶九点点头,“张婶子可要把需要更换的地方记好了,改日天好你就带着府里的工匠给处理好了!”
静慈在一边手里握着佛珠不停的念着佛号给眼前的小夫人祈福。
这四个院子年久时长,需要维修的地方不少,季韶九闲庭信步一样跟着静慈。
每个院子的女尼都打了一个照面儿,一点异常之处都没有,也没见那日去寻安妈妈的那个尼姑。
到了第四个院子,隔着栅栏季韶九瞧见了最后的那个单独的小院儿。
门外上了锁静悄悄的,整个庵堂屋子不够用,那个小院儿反而锁了起来,有点儿奇怪。
季韶九目光闪了闪,笑着指了指后面那院子,“静慈师傅,那院子的屋檐都破败了。”
目光所及之处,屋檐参差不齐,丝毫起不到流水的作用。
回头和张婶子吩咐道,“让府里选几个手艺好的工匠把那院子的雨檐整个换掉吧。”
静慈一愣,之后稍显尴尬的拒绝道,“那个院子就不麻烦女施主费心了,过后我们会自行维修的。”
季韶九歪了歪头,“那院子是没人住吗?”
“更换好了以后住起来也方便一些。”
静慈自入了空门学的第一句佛语,出家人不打诳语。
季韶九刚刚这么大方的捐米又捐银,总不好当着人家的面儿说假话。
别说出家人,就是平头百姓也不太道德。
静慈据实说道,“那院子里住了一个师妹,生病多年了口不能言,还有疯病,女施主就不必过去了,免得受到惊吓。”
哑巴?疯病?这人也太凄惨了些。
吕妈妈和张婶子都知晓今日季韶九来的目的,转了半天,只有眼前这个小院子最可疑。
吕妈妈适时的感叹了一句,“那还真是可怜,幸亏有你们庵堂收留,否则无亲无故的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吕妈妈从袖口里掏出来半两银子递给静慈,“我虽然是奴籍,在府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银子少是少了些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既然那个师傅有疯病,您就用这银钱抓些药也好!”
静慈接过后,微微一笑,“佛祖面前不分贵贱尊卑,感谢您的布施。”
既然吕妈妈指定了银钱的用处,静慈自不会贪墨。
面前几人又是难得的善心人,静慈就多说了两句,“前阵子师妹还真生病了,足足调养了半月才恢复到往日七成的精神。”
季韶九弯了弯嘴角,果然在这个院子里。
出了第四个院子,季韶九又望了望那个小院儿,“既怕惊扰到师傅,咱们只在外面看看就好,送佛送到西,只差了这一点点未修补于心不安。”
静慈到了嘴边的推辞咽了回去,小夫人一片善心,她也不好连番拒绝。
刚刚主持师太说只要不打扰到静言就可,只要人不进屋也不算违背师傅的话,就点了头。
静慈回头吩咐一个小尼姑,“你去净心师姐那里取钥匙。”
小尼姑快步出去了。
片刻功夫就回来了,钥匙没带来,身后跟了来个灰不布僧袍的尼姑。
季韶九挑挑眉头,紫苏视线在净心身上快速地打量一圈,微微点了点头,就是这个尼姑去找的安妈妈。
二人同时收敛了神色,不知道这庵堂里到底隐藏了白氏什么秘密?他们更要小心,不能让她们察觉分毫。
净心到了跟前,有礼地朝季韶九念了声佛号,“各位施主安!”
转头又问静慈,“师妹要用钥匙?”
静慈朝季韶九示意,“是这位妇人要更换静言师妹雨檐下的瓦片。”
紧接着说道,“并不往内室去,只在外面转转。”
净心不再拒绝,从宽大的袖袍口取出一把小巧的钥匙,重新嘱咐一遍,“千万不能进去。”
季韶九这一行人多,雪见一直蹦跳在紫苏红豆跟前,季韶九慢走了两步与雪见齐平,小声的嘱她一句话。
“寻个机会从后窗户瞧瞧,试试能否看到里面的人影。”
雪见是个聪明的丫鬟,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强。
净心拿着钥匙到了小院门口几下就打开了门栓,净心特意回身解释道,“诸位在院子里万不能大声说话,师姐最近情绪不佳,免得惊扰了施主。”
季韶九轻轻点下头,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左侧有一块开辟出来的小田地,之前应是种了些菜蔬,还剩下些残留的枝叶。
稍微特殊之处,在靠墙的位置有株小树苗,瘦瘦小小的只比成人高上一点应是春天新栽种的。
整个院子略微显得空荡荡的,除了左片田地竟空无一物。
距离屋门十步远,净心就摆摆手手示意众人不要再靠近了。
季韶九从善如流。
吕妈妈数了数破损的屋檐瓦片,前面数完有二十几块,“这屋子应该有些年头没有修补了。”
“这后面就一道修了吧。”吕妈妈边说话边往后面绕,免得让净心疑心起防备心理,季韶九站在原处未动。
净心束手站在一边,“是有十几年未翻修了。”见只有吕妈妈妈一人去可后面,也就未出声阻止。
季韶九作势往田地方向走,“两位师傅放心,吕妈妈是我们府里最是细心的管事妈妈,不会有一丝疏漏的。”
见季韶九站到了小树跟前,众人也跟了过去。
是一棵丁香树,季韶九夸赞丁香树长势好,净心静慈不懂这位小夫人如何对一棵树感兴趣?
静慈笑道,“这是春天从山里移回来的一棵野丁香树。”
趁着净心静慈未注意,雪见小跑着绕去了屋子后面,吕妈妈从屋子后面回来了。
雪见个头矮小的确不容易让人注意得到。
吕妈妈到了季韶九近前,“少夫人,院子后面也数好了。”
季韶九点点头当先往外走,净心走在最后,又重新把院子上了锁。
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小丫鬟。
这院子本就是用一人高的栅栏隔着的,成人若是想跳过来也极其容易,季韶九瞥了一眼净心手里的锁猜测,莫非院子里的人不良于行?防着她从门出来?
庵堂本就不大,只转一圈,地形就出来了,季韶九顿生一个想法,若雪见那里没有收获,她不介意做一回梁上君子,让木通晚间来探一探。
到了前殿,吕妈妈又和静慈约定好了,三五日内天气好就会派府里的工匠过来。
静慈连连感谢。
估摸着雪见应从小院子出来了,吕妈妈惊讶地出声道,“少夫人,雪见不见了!”
季韶九冷了冷脸,“定是年纪小不定性,在哪儿玩儿忘了时辰了吧?”
“快去找找吧!”
静慈净心一听丢了个小丫鬟,立马让一旁的女尼去寻人。
转头安慰季韶九,“或许是在哪里迷路了!”
吕妈妈张婶子也跟了去。
没用上盏茶的功夫,雪见低着脑袋跟在吕妈妈的身后回来了。
到了季韶九面前畏畏缩缩的屈膝,“请主子责罚,奴婢刚刚迷了路,惹主子担心了!”
吕妈妈哼了一声,“回去自己去刑妈妈那里领罚吧。”
雪见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下,两位师傅更不能当面追究一个小丫鬟在庵堂里乱跑的事儿了,反而还说了几句好话。
季韶九提了告辞,静慈在庵堂门口目送她们远去。
净心奇怪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出手大方还没贵夫人的高高在上的架子。”
静慈摇头,“这夫人自称姓墨,瞧着行事做派应该是官眷了。”
净心不再关心这行人的来历,知道府里来了香客担心有人注意到静言,她早就按主持师太的吩咐把她卧房的门锁上了,人走了,她还有去开锁。
三两下开了门,静言正襟危坐在蒲团上静坐,见是净心一丝波动都没有。
净心先开口和她说话,“今日庵里来了一个香客,搬来许多的米粮,可算能解了庵里的窘境了。”
静言脸上依旧平静无波,无论这庵里多么的缺粮,总不会少了她的那一份。
知道静言不会搭理她,净心依然自言自语说些庵堂里的事儿。
庵堂里规矩多,首先口舌方面不能犯错,若是犯了错,主持师太一点都不容情。
会让犯错的僧尼不眠不休地跪在菩萨面前默念佛经,抄佛经是不可能的了,毕竟这庵堂里的尼姑几乎大字不识,佛经都是一字一句长年累月背下来的。
庵堂的日子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一点新鲜感都没有,枯燥而乏味,她是被婆家打怕了逃出来的,若不是除了庵堂能收留她,不打不骂还能给她一口吃的,也就待了这么多年了。
净心愿意在静言的院子里守着,她爱说话,只有在静言面前随意说话也不会有人告状,没错,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心计。
因为她张嘴她都吃了几次的亏了,可还是忍不住不说话。
有在静言这里可以畅所欲言。
所以上次静言生病突然绝食她才急了,静言要这么没了,她就没机会来小院子,幸好她去了,季府那个安妈妈一来也不知和静言说了些什么。
当日静言就肯喝药吃饭了,只三五日病就好了。
净心摆弄着桌子上的木杯子,话题又转到季韶九的身上。
“今日来的那小夫人姓氏还怪特别的,墨水的墨,还头一次听说有姓墨的!”
静言在听到墨姓时神情顿时一变,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两手扯着手里佛珠,强忍着没有冲到净心面前,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墨姓本就不同寻常,还出现在她的身边!
静言等着净心再多说几句,静净心反而说起了别的话题。
静言压抑住胸中的惊涛骇浪,她不能妄动,一旦开口追问,就再不会听到关于墨姓夫人的消息了。
这个庵堂和她的亲姐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她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否则等着她的一定是万劫不复!
不过十几年她都熬过来了,只要安妈妈没有骗她,她的亲生女儿依然在世没有受到迫害,她也愿意维持现状。
毕竟白氏的心狠她在十几年前就见识过了。
静言闭了闭眼,压下眼角的湿润,只盼着墨郎能在奈何桥前等一等她,非是她贪生怕死,只不放心一出生就被白氏抱走的孩儿。
指尖的佛珠加快了速度,如此又默念了百遍佛号心绪才重新平静下来。
净心说了好一会儿无话可说了才停下嘴,见静言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当大户人家的儿媳妇也不容易,不过是受到刺激不能说话就给你打发到这里来了。”
“咱们女子真是难呐!”
净心也不敢在这里久待,被主持师太知道可是要受罚的,自顾自出门走了。
没了外人,这院子的门也就不用锁了。
等听到净心的脚步声出了院门,静言也出了屋门,一走一拖,链子哗啦啦作响。
她刚刚听到了院子里有香客进来的说话声,只她对香客一点兴趣也没有,闭眼在蒲团上静坐了。
若知道这夫人姓墨,她怎么也要从窗口看一看的!
季韶九一行人下山很快,雪见跟着一起上了马车季韶九的马车。
雪见不用季韶九开口赶紧说了起来,“那屋子里的确有人住,奴婢撬开了后窗,是一间卧房,可惜中间隔着屏风没有看到里面那人的长相。”
“奴婢学着猫咪叫了两声,也不见那人过来。”
“还有一点奇怪之处,床架子上似乎焊了一条铁索,从卧房一直延伸到屏风后面。”
“倒像是关着犯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