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韶九坐在廊下看几个丫鬟在院子里清洗鱼缸,鱼缸是一个宽口大肚子的瓷缸。入了秋,天气也凉下来,院子里也养不得什么花草,紫苏就提议养上几条鱼来,等入了冬也能搬到屋里去观赏。
季韶九也就同意了。
雪见菘蓝二人被派出去在府门口等消息,时不时的进来禀报。
眼看日头都到正午了,还不见木通等人得救的信儿,季韶九手里摇着的折扇都慢了下来。
心里犯嘀咕,总不至于皇上派了那么多的兵出去还解决不掉区区几个山匪?
“主子,快去门口,将军回来了!”雪见脸上挂着喜色冲进院子来,跑的太急,进了门手撑在膝盖上换气。
雪见一句话就让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紫苏手里抓着抹布直起身子来,不敢置信,“雪见,莫不是白日做梦,将军怎么会无声无息的回来?”
自古以来的得胜的将军都是大张旗鼓满城百姓出城十里夹道欢迎,哪里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府门口?
雪见喘匀了气,大声肯定道,“紫苏姐姐,将军都进府了,我是亲眼见到的,守门的小哥儿激动都跪下了,沈教头也跟在将军身后,我确认过了,就是姑爷。”
季韶九豁然起身,“人去哪里?”
季韶九心脏忽悠下翻腾起来,扑通扑通多跳了好几下,便宜夫君突然回来还真让她失了准备。
而且对钟璟奕突然回来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实,低头算算日子钟璟奕竟然已过了前世死劫的日期,都是这几日忙乱让她忘了日子。
这样说起来,是不是就意味着钟璟奕彻底改变了前世的结局?
雪见不好意思地挠下头,“奴婢光顾着回来报信了,忘记问了。”
听说沈教头也跟着回来了,季韶九急着知道静言的消息,又问道,“可见到了木通?”
雪见摇头,“沈教头说木通他们留在山下等人,还要等一阵子才能回来。”
季韶九咬了咬唇,不得不暂时放下此事。
不管怎样,钟璟奕回府对他们将军府来说当然是好事,既然回来了,肯定是要去仁寿堂,也不用再派人去打听了。
“走吧,去仁寿堂。”
红豆忙在一边屈膝行礼拦住季韶九的脚步,“主子慢走,不如让奴婢给您换一身衣裳?”
季韶九穿的是一身家常衣裳,算是前几日新做的,只不过颜色清淡了些。青黛紫苏也附和道,“奴婢这就去给您挑一条喜庆一些的。”
都等不及季韶九的回答,紫苏把手里的小抹布扔给一旁的婆子手里,转身就去内室翻东西去了。
这可是头一次见新姑爷,成亲时姑爷不在,没机会再见到新嫁娘凤冠霞帔的娇美,她们身为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对于的两个主子这第一次相见更不能疏忽了。
她们自然盼着季韶九和将军能琴瑟和鸣白首到老,主子姻缘和美,几个大丫鬟斗志昂扬地誓要把季韶九好好地打扮一番。
采薇几个丫鬟也一致点头,“是要换一身,您这裙角刚刚落了几个水点子,等会干了会留下印子。”
季韶九低头看了看身上裙衫,这是一大早刚换的,进到秋日凉爽没那么热了,也就不用像夏日一样经常汗湿,一日要换上两次。
稍一犹豫已经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进了内室。
紫苏对季韶九都有什么裙衫了如指掌,进了内室就直奔一个牡丹雕花箱笼,前几日针线房做衣衫她特意帮着季韶九挑了匹银朱色的料子做了件对襟锦衫,下身是翡翠撒花八幅裙,袖边裙角用银线勾勒出的桃花瓣若隐若现。
衣衫一上身,衬得季韶九齿白唇红,远山芙蓉!
丫鬟快手快脚地帮着季韶九换了衣衫,腰间的原本垂着的压襟替换成散发隐隐兰香味的香囊,还要打散季韶九的发髻,被季韶九抬手阻止了,“毕竟都是自家人,就不必过于隆重了。”
打散发髻再梳妆好可要好久了。
紫苏不死心,到底又再季韶九的发髻里又插上一支步摇才算罢休。
步摇在走动间一摇一晃的,更能让人体会到摇曳生姿之感。
外面有钟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进来传信,钟璟奕已去了仁寿堂。
钟大夫人听说钟璟奕不声不响地回来了又惊又喜,知道季韶九未必知晓,急忙就打发人来通知一声。
她自己带着木妈妈和丫鬟也去了仁寿堂。
钟老夫人是府里的长辈,子孙进府自然都是要先去长辈院子里拜见过了才能去见父母双亲。
季韶九再不迟疑带上青黛紫苏和采薇素月四人出了院子往仁寿堂赶。
路上碰到提着裙子快步走的钟雁钟瑶和严谨柔,钟雁嘴里催着她们二人,“兄长回来了,你们也快一些,算起来都有两三年未见兄长了。”
遇见季韶九才放慢些脚步,相互行过礼,姑嫂几人索性就凑成一堆走了。
长嫂在前,钟雁心里急也不好先行,而且她见到季韶九才记起来她嫂子和她兄长还未见过面呢。
季韶九自从进府做的每一件事儿都让她痛快,钟雁在心底对季韶九是极其认可敬重的,暗暗在心里打算着,一会儿兄嫂头次见面,轮到该她出力的时候了。
钟雁也就不急了。
之后又遇到了钟曦带着丫鬟,季韶九一行人进院子时,仁寿堂的正堂喧闹声不绝。
丫鬟往内室里传话,“大少夫人和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表小姐来了。”
坐在左上首的钟大夫正在抹眼泪,面前跪着男子刚磕头起身,湖蓝色的锦衣衬着背影腰背挺直蜂腰窄臀,举手抬足间都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起了身,那手先是下意识的扶在腰间,又顺势背在了身后。
应是原本放兵器的,回府卸了下去,一时间忘了。
听到丫鬟的说话声,原本背对门口的男子侧了侧身跟着望向院子。
季韶九迅速地抬眼看了下,男子眉眼锐利,鼻梁高耸,紧绷着神情喜怒不形于色之态。
只肤色晒得与田间劳作的汉子一般无异,虽是武将并不是五大三粗的蛮人,季韶九稍稍的放心了些,只还未收回视线,对方也望过来,恰恰二人的视线相撞一起。
季韶九莫名的心脏跳快了一下,脸红了红,生出一丝被人抓包的窘迫来。
或许是武将,钟璟奕犹如实质的视线只在季韶九的周身打量了一圈,季韶九后背就冒了一层汗。
忙收敛心神垂下眼帘和钟雁几人一同跨进了门槛。
钟璟奕也将视线从季韶九头上摇来摇去的步摇上收回来,竟没想到他这个小夫人容貌如此上乘,艳冠群芳有些夸大,起码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数一数二的好颜色了。
莹白的小脸,漆黑的眼眸,紧紧抿着的殷红的唇瓣,应是紧张,视线刚和他对上就调转开了,脚下的步子也乱了一下,看来内心也不如表面这样淡定嘛!
背在身后的手指捻了捻!
他这小夫人到底有何神通能连番的安排人去边疆,还能恰好地解了他的性命之危!
有趣!
见到活生生的钟璟奕了,钟雁终于忍不住激动,提着裙角大跨步进去冲到钟璟奕面前,声音紧绷着带着颤音,“大哥!”
钟璟奕伸手托了钟雁一把,“都是大姑娘了还这样的莽撞。”
“教养嬷嬷是不是该换了?”
清冷的嗓音里含着不易觉察的亲近。
钟雁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气鼓鼓道,“你一去两年,一年半载才有一封平安信,我和娘在府里提心吊胆,时不时就听说你失踪的消息,你一回来就教训我,你要是不赔上我十个簪子,我可不原谅你!”
钟大夫人用帕子擦着眼泪,“你这做兄长的没个正行,回来就惹雁姐儿哭。”
钟璟奕难得地弯起唇角,说话声里也含了笑意,“别说十支就是百支也可,府里的几个妹妹都有份,明日你们一道去银楼挑簪子,只让掌柜的和管家结账!”
钟雁破涕为笑,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眼泪,“我们姐妹狠狠地宰你一支就够了,兄长也是有家室的人啦,你那银子还是留着给我嫂子花吧!”
季韶九给钟大夫人行礼过后就站到了婆母身边,钟大夫人一边抓住季韶九的手,一边朝钟璟奕招手,笑吟吟道,“璟奕,快过来认认你夫人。”
钟大夫人急切的样子让身后的木妈妈偷笑,小将军回来了,大夫人盼着的孙少爷还会远吗?
钟璟奕人高腿长两跨步就站到季韶山的身边了,与季韶九的距离不过咫尺了,季韶九平稳的呼吸一滞,钟璟奕是她平生唯一一个这么靠近她的男子。
强忍住想躲开的冲动,半低头给钟璟奕屈膝福礼,“妾身见过夫君!”
钟璟奕顿了顿,拱手回礼,“这段时日劳夫人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