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打好提了进来,钟璟奕要去沐浴,季韶九想了想招来采薇,小声问道,“原来将军在府里是谁伺候沐浴?”
“大多时候是安良,将军向来不让丫鬟进屋服侍。”
季韶九为难了下,原来她没进府时安良自然可以随意进出内室,现在她居在内室就不好再让小厮进出了。
她自己……她自己还是算了吧,本来也没伺候过人,笨手笨脚不如下人来服侍的舒适。
索性隔着屏风问道,“夫君,可要让丫鬟进来服侍?”
奕已经坐在浴桶里,温热的水浸没肩膀,无声的喟叹一下,在边疆就算他是最高的将领,也不好经常的打水沐浴,三五日一场战役才能让伙房烧热水。
钟璟奕靠在浴桶壁闭目休息,都能想象到季韶九纠结的表情,也不让季韶九为难,“不必了,在军营里向来是我自己动手。”
季韶九偷偷呼出一口气,将干净的中衣搭在屏风上,带着丫鬟去花厅等着。
钟璟奕快速地洗好穿着中衣出来,
只头发还湿着,采薇早取了烘干头发的香炉来,帮着钟璟奕快快地熏了个半干。
季韶九取了朝服过来,上前帮着穿好,钟璟奕也是不是衣来伸手的主,自己三两下就系好腰带。
安良上前奉上佩剑挎在腰间,行走间带着武将独有的肃杀之气。
钟璟奕留下一句,“闭宫门前必然会回府。”大跨步就走了。
季韶九送他到院子门口,安良咧着嘴跟在钟璟奕的身后,即使他身上还带着些小伤也一点都不妨碍他伺候主子。
等钟璟奕带着人走了,旁支不断地派过来探问消息,还有其他各府的人家丁小厮来来回回地在将军府门口晃悠。
钟璟奕一朝回朝立马搅动京城一池浑水,有些人已经开始慌了。
季韶九正在院子里看木妈妈指挥着带来的人布置屋子,把夏日透气的彩绣连珠纱帐换了下来,换上朱红软烟罗的帷帐,床上的夏凉被也收了起来,一床绣着交颈鸳鸯的大红锦被上撒上花生核桃桂圆红枣。
木妈妈把院子里的丫鬟们指挥的团团转,季韶九张张嘴尴尬道,“妈妈,就不用如此兴师动众了吧?”
隆重的像要再拜一次堂似的。
木妈妈意味深长的笑道,“少夫人只管听夫人的,女子洞房花烛只这一次,可不能草草的过去。”
“您呀,只管在一边歇着,其他的都交给奴婢们就成。”
钟大夫人提前就和她商量好了,全都按成亲那日的排场准备,必不能让钟璟奕委屈了儿媳妇。
吕妈妈又指挥着小丫鬟在门窗上贴上喜字,还要将院门两侧的灯笼都换成红的,好说歹说让季韶九阻止了。
再挂上红灯笼可就闹的全府皆知了,季韶九脸皮实在厚不起来。
木妈妈只好作罢!
一通安排就到了掌灯时分,并不见木通等人回来,季韶九的心提了提。
还好安良回来递消息了,因为林朗等人在山上抓到了人,那人的身份不方便公布于众,连带着木通女师傅所有人都被元廷佑暂时带到衙门去了,要经过一日的问询才能放回来。
季韶九知道府上的人都安全也就安心了,至于被抓的人,季韶九胡乱的猜测,总不会这么巧抓到了宣王正主了吧?
季韶九没想到的是她无意中竟然猜对了。
……
皇宫里君臣相见相谈甚欢,皇上特意给钟璟奕赐座在御座旁,还让太监上了两盏清酒,君臣对饮。
钟璟奕一进京城就把从边疆偷偷押回来的的两个偷袭的奸细还有胡虏的俘虏都被送到大理寺了。
他与回京的大军是一起出发的,刚前行不过十几日就遇到了两波投毒之人,有给他投毒也有给奸细的。
后来和营里的幕僚军师商议了一下才想出这个障眼法,分几路回京,大军留在后头,大军还要半月才能到回京。
皇上是真的高兴,与胡虏你来我往的作战有十数年之久,钟府的将军从钟老将军到钟璟奕才算是把胡虏这个难啃的骨头打服了,钟璟奕说最后偷袭他的那个人是胡虏的亲王。
有他在手里也算是筹码,况且十几年的征战,胡虏那里的人力财力也支撑不住再来一次大战了,所以很快对方就会和谈的使节来京城的。
君臣说到兴奋处,皇上连赞了几声好,从龙椅上起身到钟璟奕的身边,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少年英雄,没堕了你祖父和父亲的遗志,朕没有错信你!”
镇守边疆,皇上能启用一个不满双十的少年也是冒着风险的,还好钟璟奕没让他失望。
钟璟奕谦虚的说了两句,谢总管进来回话,“皇上,延王世子和神威将军回来复命了。”
谢公公说话时眼睛一直瞄着地上,皇上转身回到座位上,“让他们进来说话,朕还真想看看敢在京城边上囤兵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谢公公给一旁的小太监使眼色,“龙案上的茶凉了,给皇上重新换一杯上来。”
小太监都是在的御前伺候的,一下子就明白了谢公公话意,麻溜地把桌案上青瓷冰纹茶盏换成普通的白玉盏,一会儿皇上可能要发大脾气。
谢公公又瞄了眼在龙案一旁的小匣子还在就好,里面是太医特意给皇上配的药丸,若皇上情绪激动时服上一粒能平心静气。
谢公公把一会儿可能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才扬声招呼外面的小太监。
“请延王世子和神威将军进殿回话。”
钟璟奕要起身,皇上一摆手,“既然是朝政大事,你也就不必回避了。”
钟璟奕低头应是,他其实这心里已经有数了,沈教头在回来的路上就和他讲了个清楚明白,从钟璟礼被人收买到季韶九连夜拘禁他们一家突击审问,问出了这之间还有宣王的手笔。
钟璟奕还没来得及和季韶九进一步的沟通,只知那山匪应该是宣王的部下。
至于其他的细节他是打算着回府再和季韶九了解一下。
不过钟璟奕依旧起身站在了一旁,他瞧着皇上这一无所知的样子应该是不清楚那私兵里面的猫腻。
想了想又向后退了一步,别一会儿皇上摔茶盏误伤了他,碍于君恩,误伤也是恩赐。
元廷佑和神威将军一前一后进来,元廷佑还好,他早就有心里准备,能在京城跟前撒野的只能是皇族之人,不过最开始以为是永泰王的手笔,是真的没想到会揪出宣王来。
神威将军一脸吞了苍蝇的的表情,他这么多年靠着祖荫才爬到神威将军的位置,还指望着凭着今日的军功给儿孙们搏一搏奖赏,谁知道最后碰到这么个烂摊子,竟然当场抓住了一个一品的亲王。
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将军,向来知道怎么能明哲保身,距离元廷佑身后一步远,打定了主意不当出头鸟。
元廷佑二人上前给皇上行礼。
二人脸上都不见喜色,皇上敛了眉心,沉声道,“怎么,可是让背后之人跑了?”
元廷佑余光见神威将军拒不开口等他答话的样子好笑,算了,今日神威将军也出了大力了,况且有他在,也没有让一个将军越级禀报的道理。
元廷佑轻咳一声,抬眼看着御座上的皇上,“皇祖父要保重身体,龙体重要。”
皇上面色彻底严峻起来,他这个皇位也不是稳稳当当落在他手里的,也是经过几年的夺嫡才登上太子之位。
更何况自从太子去世以后,朝堂和民间都有立储的呼声,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只立储君一事万不能大意了,他要细细考察才能把江山托付给一位既能守成又能开疆扩土的君王。
万万不能再选出一位如太子一样荒唐的储君出来。
皇上手搭在一摞还未落朱批的奏章上。
“不可隐瞒,从实说来。”
元廷佑在书房中央站定,“回祖父,在阴华山上,孙儿遇到了宣王叔,孙儿将宣王叔带回宫里了,就在殿外等着。”
皇上的脸色由白转青,元廷佑此话说的客气,在山上遇到的,本该在千里外的亲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京城外的山上?
显而易见那私兵就是宣王养的,手握空拳,皇上气息急促起来,宣王这是迫不及待了,若说宣王偷偷的回京没有什么谋划,皇上是一点都不信的。
谢公公赶紧上前给皇上抚背顺气,“皇上可要保重龙体,气大伤身。”
元廷佑也赶紧说些安抚的话,“或许宣王叔私自回京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皇祖父万不能气坏了身子。”
元廷佑暗想他若是透漏出宣王是秦太傅私生子的传言,估摸着皇祖父今日就要被气的晕一晕了,此事万不能从他嘴里说出去,若不然可要顶着气死皇上的恶名了。
元廷佑一边安抚皇上的情绪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他今日抓住了宣王也算是彻底的得罪他了,打蛇不死留一口气那才是最大的威胁。
斩草不除根那是给他们延王府树敌呢,无论传言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彻底做实了此事。
趁此机会若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宣王连带着宫里的贵妃一定会被彻底的清算。
皇上喝了一口茶缓过口气来,“将孽子带上来。”
谢公公扬声让小厮去外面请人,宣王双手被缚,由御前侍卫押送进来。
宣王一进门就鼻涕眼泪横流,“父皇,儿臣冤枉啊!”
宣王从被抓住到现在还不敢置信呢,他运气怎么会这么背,他应该是天命所归的龙子,只要他能顺利的回了封地,就算他这些私兵被俘虏了他也有办法推脱,怎么就被抓了个现行呢?
宣王已步入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的行列了,胖乎乎的脸上哭唧唧的更让皇上气不打一处来?
随手拿起一边的茶盏朝宣王扔过去,“冤枉什么?是你豢养私兵冤枉还是你无旨私自回京冤枉?”
茶盏落在距离宣王几步远处落了地,当啷一声碎了一地。
宣王哭声顿了顿,“父皇,儿臣私自回京是太想念您了和母妃了,这两日才回到京城,本意今日去山上打猎的,谁知道那山上还有土匪,他们可真的与儿臣没有关系!”
元廷佑已经悄悄的站到钟璟奕的身边去了,眼观鼻鼻观心地垂手不发一言。
皇上冷笑一声,转头问神威将军,“你们是在哪里抓到宣王的?”
神威将军偷觑了延王世子和钟璟奕一眼,这人也算不得是他抓的,毕竟出力最多的是钟将军的那个亲卫林朗。
不过皇上正是气头上,他若是啰里吧嗦的解释一通,除了挨一顿骂不会让让皇上舒心的。
咽下到嘴边的解释,“是在一条暗道里。”
宣王狠狠地瞪了神威将军一眼,就不能帮着他隐瞒一二,神威将军无辜地眨眨眼,宣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林朗从暗道里面揪出来的,他若是说谎那就是欺君之罪。
“父皇,儿臣能解释,儿臣是也是被人挟持的,对,他们挟持了儿臣。”
宣王往前膝行了几步,皇上怎么可能被宣王的三言两语所迷惑。
紧紧盯着宣王,“你偷偷的来京城可是有所图谋?”又冷笑道,“养了这么多人守着京城,莫非你还想逼宫不成?”
宣王哪里敢承认,赶紧跪下磕头,“父皇明鉴,儿臣怎么会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儿臣……真的是冤枉!”
皇上不想再听宣王的狡辩,“来人!把宣王先押去宗人府。”
两个带刀护卫绷着脸进来押着宣王就走。
宣王临出门还回头朝皇上喊冤,皇上靠在椅背上闭眼平稳呼吸。
御书房内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好半晌,皇上才睁开眼,视线在元廷佑的身上扫了扫,“你昨日不知道那山上的私兵是宣王的?”
元廷佑心下一紧,知道是皇上的疑心病犯了,不慌不忙地抬头回话,“皇祖父,孙儿自入京以来,城门口都没出去过几次,据百姓说那山上有匪徒一事有一年之久了,孙儿若是知晓是宣王叔犯下糊涂事,定会劝服王叔早早来皇祖父面前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