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韶九低垂下眼帘,简单的说了木通发现她生母空坟的事儿。
又说了季府安妈妈的反常。
“具体是什么内情我也不清楚,不过是那日宣王的人掳走了木通和姑子庵的一个师傅,从山上的传回的字条里是这样写的。”
“也或许是他们胡乱写的在骗人。”
钟璟奕见季韶九提起生母的事语气低落了几分,他知晓季韶九的身世,自小无双亲,寄人篱下,其间有多少心酸委屈自不会少了。
钟大将军遗体从战场运回之时,他也才十六岁,知道消息的那一刻他瞬间就长大了,他自诩是个男子汉了,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回想父亲的音容笑貌,更不敢放任自己陷入悲痛之中。
时过五年,钟璟奕已完全成长为能顶门立户的将军,亡父的遗憾才减弱了些。
心底莫名的对季韶九生出一丝怜惜。
屈起食指在季韶九光洁的额头上点了点,“今日我陪你去衙门接女师傅回府,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内情就一清二楚了。”
季韶九抬眼看了看身边的男子,这种有人商量,有人替她考虑的感觉非常稀奇,前世今生她只在钟大夫人体会到作为长辈的爱护,还是头一次心里有所依赖,不需要她的殚精竭虑,不需要她的刻意讨好巴结,就会主动替她安排。
原来这就是夫妻?
季韶九眨眨眼,轻声应道,“好!”
吕妈妈早早就来院子了,听到内室有说话声,又等了一会儿,才让红豆敲门,“少夫人,可要起身?”
季韶九望了钟璟奕一眼,眼里都是催促的意思。
这个时辰都快到早膳的时辰了,再不起来可真的要被下人们取笑了。
钟璟奕笑了笑也不让季韶九难堪,掀了被子就起身了,取了中衣穿上。
季韶九才的出声招呼红豆进来服侍,红豆几个丫鬟低着头进来,比平日都要更拘谨些。
钟璟奕刚回京城也不用上朝,就不用每日都穿朝服,昨日季韶九特意吩咐采薇按照原来的规矩先服侍着钟璟奕日常。
等院子里的丫鬟们对钟璟奕的习惯熟悉了,再让丫鬟们交替的伺候。
采薇取出一套靛蓝色长衫,季韶九打理好自身的裙衫接过来帮着钟璟奕套上,衣衫都是估摸着做的,袖子短了半寸的样子,腰身也宽松了些。
“等将军回来让针线房的管事过来重新量一下尺寸,把那几件衣衫都改一改。”
采薇屈膝应下,“奴婢让人去传话。”
二人梳洗完毕,丫鬟已经把早膳都摆好了,满满的一桌子,是吕妈妈特意吩咐厨下多准备了一些。
钟璟奕在军营里的食量大着呢。
吃过早膳,安良来传话,“延王世子送信来了,午时可以去衙门接府里的人了。”
钟璟奕活动下手腕,回头给季韶九说道,“午时咱们一道出门。”
让安良去书房等着,钟璟奕和季韶九往钟大夫人去,尽管还有几分羞涩,躲得了今日也躲不过明日,夫妻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
钟大夫人一大早就拜了佛,和木妈妈吃过了早膳就坐在小榻上闲聊。
木妈妈悄悄去吕妈妈那里打听好了,昨日他们小夫妻可和谐的很,“夫人,您也不用心急了,说不定过十天半月怎,咱们大房就有小主子了。”
“少夫人刚进门时,老夫人给调理了一整个月的身子,少夫人定然会很快就有好消息的。”
钟大夫人从昨日钟璟奕回来,眉间的愁苦之色就祛了不少,笑微微道,“我就盼着他们小夫妻和睦就好,至于孙子孙女什么时候来都是缘分。”
“况且韶九过了年才十七岁,也不用这么着急,年纪小生孩子容易伤了身子。”
木妈妈感叹,“您向来心慈,初一十五的吃斋念佛,佛祖也定会保佑咱们将军府子孙延绵。”
“少夫人对您又格外亲近,您呀只管以后享福了。”
钟大夫人笑的开怀,“昨日璟奕说了木通什么事儿都我没有,等木通回来,就赶紧给他操办了婚事,咱们一起抱孙子,日后又能一起长大了。”
木妈妈也笑,“就听夫人的。”
季韶九二人一进来,钟大夫人就收了收笑意,担心季韶九面皮薄,被她笑的不好意思了,如同平常一样只翘着嘴角。
二人进院子时,钟璟奕走快了些还特意停下等了等,昨日二人还遵循着男女大防的规矩走路起码离了三步远。
季韶九如平日一样先上前给钟大夫人福礼请安,还好婆母没说出什么揶揄二人话。
季韶九暗暗吐了口气。
钟大夫人只问了问钟璟奕昨日回来睡得可好吃得可顺口味,钟璟奕一一回答了。
独子远在边疆惦记在心里,人平安的近在眼前,钟大夫人就没那么多的忧虑了。
更何况有季韶九处事周全,也不用她操心什么。
又说了几句话,三人又去钟老夫人院子,昨日钟璟奕回来时钟老夫人正睡着,晚间回来的又晚,自回来钟老夫人还没见过钟璟奕的面呢!
今日仁寿堂热闹了些,几房的人都在呢,包括钟二爷几个长辈和今日该去学堂的子侄们。
钟璟奕一进来,众人就都起身了,钟璟奕向钟二爷几个叔父拱手行礼。
钟四爷上前拍了拍钟璟奕的肩膀,捏了捏他胳膊,“璟奕这身体比前两年还要结实了。”
又瞟了一眼钟璟辰,“你堂哥有上阵杀敌的真本事,你瞧瞧你那细胳膊细腿,空闲了和你堂哥去练一练。”
“走出去都不像我们将军府的男儿。”
钟璟辰不敢和父亲回嘴,默默点头又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堂兄,昨日钟璟奕回来的消息一下子就在书院里传开了,众人团团围着他打听钟璟奕的长相,还有几个文人要回去作诗,要让钟璟奕千古留名!
钟二爷扯了扯嘴角,抚掌笑道,“璟奕如今得胜回来,立下不世之功勋,咱们将军府又能扬眉吐气了。”
回头和府里的男丁说道,“你们可要记住了,没有璟奕就没有咱们将军府的荣耀!”
钟府众子弟齐声应是,季韶九站在钟璟奕的身后瞧得清楚,二房三房年岁大的堂弟嘴上应是,脸上对钟二爷的话可不信服,他们没有从武反而苦读十几年的书,还想着一朝做天子门生呢!
文臣武将相轻自古以来是朝堂不调和的思想,哪怕是一府的子弟,受夫子十几年的思想教化,对武将也未必会从心底信服。
钟二爷这两句话可是替他们大房招恨呢!季韶九还未说话,钟璟奕朗声道,“二叔父此话张扬了些,为臣者自是遵皇命行事,何况此次得胜也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天佑我朝!”
“我若是敢居功自领,祖父都要到梦里来教训我了。”
钟二爷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清清嗓子,“我不过也是一时高兴罢了。”
“你能平安回来就是我们将军府之福了。”
又指指内室,“你祖母可等了你好一会儿了,先进去说说话吧,一会儿你祖母精神不济又该睡着了。”
钟璟奕和季韶九抬步一同进了内室,钟三夫人细细瞧着季韶九如同盛开的花儿面容,嘴角含笑和钟四夫人低语几句,可惜钟四夫人并不是八卦的性子,只敷衍了两句,钟三夫人也就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钟老夫人已被周妈妈扶起靠在床头坐着,见了钟璟奕的面,神情激动,呜咽着说着什么,胳膊稍微能抬起一些,往前颤巍巍的伸着示意钟璟奕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