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雯君也没想到钟大夫人会想到的这么周到,她如今毕竟是剃度出家人的形象不好在府里走动。
遇到钟府其他人也不好介绍身份。
青黛带着两个丫鬟巧妙地帮着白雯君戴在头上,即便还有些突兀,也与正常妇人无甚差别了。
白雯君又特意去钟大夫人院子里道谢。
季韶九让吕妈妈吩咐人去给旁支的长辈送信在将军府设晚宴。
在回事厅处理些杂事,安良就来求见了。
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安良进门行礼,“少夫人,这匣子里是将军自己的几份产业。”
季韶九也不不客气,让红豆拿过来,里面是两个庄子和三个铺子的地契。
上面都印着皇家契章,想来应该是皇上赏下来的了。
安良解释道,“将军说这两个庄子和铺子的出息以后就交给少夫人打理。”
“那底下的万两银票就用作府里的家用。”
季韶九眨巴下眼睛,笑问,“这可是你们将军全部的身家了?”
安良嘿嘿一笑,也不隐瞒,“将军说了,此事不必隐瞒夫人,田宅铺子都在这里了。”
“将军还留了些银子备用,前些年随将军出征的兵卒去很多都战死沙场了,从府里的老将军就有抚恤兵卒的传统。”
这是季韶九没想到的,她只以为是钟璟奕要留一些私房钱,疑惑道,“朝廷难不成对这些战死之人没有额外的抚恤金?”
安良沉默了下,“小的听林校尉说,在边疆时,兵丁的晌银能按时发放就很难得了,每到发晌银时,将军都要往京城上几次的奏折才能得批一些。”
“更别提死了那么多人,这抚恤金就要好几万两,户部哪里肯轻易的松口拨银子?”
“将士战死,将军对他们家眷定不会撒手不管的。”
季韶九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因由,想一想前世钟璟奕自己都战死沙场之后,恐怕也无人会在意这些去世兵丁的的抚恤之事了,更何况那不久以后朝堂就乱了起来,各路藩王都起兵造反了,皇上也都自顾不暇了。
季韶九本也没有查帐的意思,留下了银票田契,让安良下去了,不过倒是把安良说的抚恤将士的事儿放在了心里。
让吕妈妈请了钟伯和账房先生过来,当着钟伯的面让账房入账。
钟伯自从钟璟奕回府这脸上一直喜气洋洋的,钟璟奕才是他们将军府的脊梁和底气。
“有了这银子,府里账目就能周转开了。”
季韶九点点头,又想起从佃户手里收上来的钱粮,“我刚刚看了下夫君在边郊有一座庄子,您吩咐人那些粮食留下五分之一的量存到庄子上。”
钟伯不解,这粮食不可好储存,他们将军府上只从佃户手里收上来的粮食就能多达几十万斤,若是留下五分之一的的量,可足足有十几万斤,这么多的米粮若是生了虫子或是发了霉,那都是真真切切的银子。
钟伯委婉道,“少夫人,要不要留少一些,庄子上的下人不多,若是晾晒不及时就糟蹋了粮食。”
季韶九之所以要留粮食是因为钟璟奕回来了,他是彻底的改变了前世的命数,可朝堂的气运就不知的是否有所更改,若是还如同前世一样,起战乱,钟璟奕作为将军若有战乱必是要身先士卒的,首先上就是粮草之事。
无粮无草钟璟奕即便是战神也寸步难行。
知晓钟伯的担心,季韶九笑道,“不过是想着过了冬日,粮食价钱能高上一些,多卖上些银钱。”
钟伯心里本来是不赞同,可府里如今的境况是艰难了些,粮食过了冬日也的确会贵上一两文,少夫人有这等开源节流的心思,他也不好打击了少夫人的积极性。
不过就是多派几个人,多多检查粮食的事儿。
钟伯也就应了下来,“老奴去和三爷商量,那就把多余的粮食送到庄子上储存。”
他琢磨着再寻一些驱虫的药来撒上,还是不生虫子为好。
钟三爷负责府里的庶务,收佃租和卖钱粮之事都是钟三爷和府里的账房一起办差事。
季韶九也知道让钟伯一下子存储这么多粮食心存疑虑,不过她总不能现在是防着再来一次叛乱吧?
就让钟伯猜去吧。
钟伯和账房刚离开,季府的安妈妈就来了。
季韶九一听本来要喝茶的动作就顿了顿,目光也冷了冷,她还正愁着如何探听季府里的消息呢。
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吕妈妈按照季韶九的吩咐派人去了姑子庵,庵堂也修了,庵堂里身体有疾的女尼们也开了方子抓了药。
吕妈妈还亲自跑了一趟,格外的嘱咐住持师太,若季府有人上来打听静言的消息,可要瞒好了已被接走的消息。
住持师太无奈的应下来,吕妈妈特意留了个下人守在山脚下盯着山上的事儿。
采薇带着安妈妈进了门。
安妈妈这次来前次来将军府感觉又大不相同,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将军府的下人都精神饱满意气风发的。
钟璟奕这次在边疆就是立了大功回来的,这几日锁门闭户的,朝堂上发生的事儿季府也了解的一清二楚的。
季显荣都连连叹息,要是当初不退亲就好了,有这么个金龟婿在,还愁他一个岳丈不升迁?
如今隔着季韶九一个表亲,这关系还是差上一层。
唉声叹气的想起来就骂都是季锦月胡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反复地催白氏请季韶九夫妻进府坐一坐,别管实际关系好不好,只要他们二人能进季府的门,关系好赖还是凭他们说?
急的白氏紧着催安妈妈来下帖子。
安妈妈进了花厅给季韶九福礼。
季韶九只略微抬了抬手客气地让安妈妈起身,“安妈妈不必多礼。”
安妈妈眼睛一扫上首坐着的季韶九,眉宇间没了少女的稚态,眼角眉梢多妩媚之色,举手抬足之际又有当家夫人的气势。
显然一副底气十足有靠山的样子,看来表小姐是彻底在将军府站稳脚跟了。
白氏和大小姐所求之事没有半分胜算。
安妈妈收敛心神,脸上挂着最恭敬的笑容。
季韶九见安妈妈屁股只搭了个小凳子的边,难得见安妈妈在她面前讲究主仆尊卑。
安妈妈先开口说了来意,“表小姐,夫人说钟将军也回来了,这两日若是不忙,您可以让将军陪着您去季府回门。”
“将军府规矩大,免得咱们失了礼仪。“”
“特让奴婢前来给您下帖子,夫人自会备好酒席请小姐和姑爷回府。”
安妈妈说的诚恳,话里话外都是白氏对季韶九的惦记。
季韶九的目光闪了闪,季显荣和白氏还真是无利不起早。
季韶九笑呵呵的应了下来,“劳烦安妈妈回去和姨母禀报,忙过了这两日我们夫妻必然会上门叨扰。”
安妈妈听着季韶九的口气,还能替钟璟奕做主,看来他们小夫妻还真是恩爱。
安妈妈得了季韶九的准信儿,也算是圆满的完成了这次差事,就打算起身告辞。
季韶九抿了口茶开口留道,“安妈妈既然来了就稍坐一会儿。”
“我倒想和妈妈打听一件小事来。”
安妈妈只好又坐了下来,笑着回道,“您请说。”
安妈妈以为季韶九不过是想打听一下季府里的事,也没太往心里去。
季韶九开口道,“安妈妈可见过我生母?”
安妈妈被季韶九的话惊了一下,她实在没有想到季韶九想问的竟是关于白雯君的事。
白雯君不管是在季府还是白氏面前都是禁忌的话题,安妈妈仔细打量季韶九的表情。
很是平淡,没有一丝激动或是试探她的意思。
心提了提,安妈妈小心的反问道,“表小姐如何会想起您生母的事来了?”
季韶九垂了垂脸,轻叹一声,“前几日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了个女子只看着我哭也不说话。”
“我估摸着是不是我生母想念托梦给我了?”
“还是责怪我这么多年未曾去祭拜过亲生父母。”
说着话季韶九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副伤心落泪的样子。
安妈妈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发现白氏的秘密,他自有话可转圜回来。
安妈妈也长叹一声,“表小姐与您生母并不是很像,不过都是难得的好相貌。”
“怪只怪二小姐那时还是孩子心性,竟能抛下您刚出生就给二姑爷殉情了。”
“也惹得夫人这么些年对您纠结的态度。”
季韶九暗笑,还真是她姨母的得力助手,见缝插针的也能替白氏说好话修复她们的关系。
也能信誓旦旦的谎话连篇,若不是她无意中发现真相,恐怕现在还要被白氏和安妈妈的谎言所哄骗。
季韶九跟着叹息了一下,又追问道,“我只有些奇怪,我生父那边的族人这么些年就没有来寻找过我吗?”
安妈妈抿了抿嘴角,手里紧紧的握着帕子,心里正奇怪着,表小姐今日怎么就追着白雯君夫妇的事不放了?
难不成是听说了什么?
可这么多年来知道事情真相的下人们早就都被慢慢发卖了,很不应该出现什么纰漏啊?
安妈妈冷静地回答道,“您生父那边的族人自是来过一趟的。”
“不过他们府上只是个商人,向来重男轻女的厉害,一听说二小姐生的是女儿,一句话未留你生父族人就匆匆的走了。”
“因此夫人一气之下就让您随了大人的姓氏。”
时间太过久远,季韶九这两日也的确没有打听到关于墨府的事,白雯君被关在庵堂了许多年,她自己对生父墨清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一无所知。
可季韶九总觉得安妈妈说的话或许是三分真七分假。
安妈妈见季韶九探究的目光望过来,立马挺直肩背,不敢露一丝心虚之色。
季韶九苦笑了一下,“我也不过是让那个梦牵动了心绪,改日我准备了香火蜡烛去祭拜一下父母。”
“也让他们安心,我这些年来有姨母的照拂一切都好。”
安妈妈松了一口气,说来说去原来是想要祭拜父母。
白氏这么多年没提让季韶九去祭拜也是心虚。
那里不过是座空坟,若是能让季韶九缓解和白氏关系也不是不可。
索性答应下来,“正好过几日到了寒衣节,奴婢到时陪着你一道去。”
季韶九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我父亲可有爱吃的吃食,听说是失足溺水?”
“我在想要不要顺带做一场法事,也算是替父母祈福了。”
“就是不知我父母可是埋在一处了?”
季韶九只想知道她生父的尸骸究竟埋在哪里了!
安妈妈在听到她生父溺水时虽然竭力控制面部表情,又注意到安妈妈的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然的动了两下。
咽了下口水才开口道,“您有这份孝心,二小姐和姑爷一定会能感受得到的。”
又可惜道,“二姑爷出事之后是寻了庙里的得道高僧超度的,高僧说您生父命有这一劫,夫人是单独选的墓地,还特意寻了一处靠山靠水的好地方。”
“保佑二姑爷早日投胎得乐。”
季韶九摩挲腕子上的玉镯,尽量平心静气,“既是这样就劳烦安妈妈回去和姨母说上一声,我要到父亲的墓前拜一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