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妈妈见季韶九坐在上首半天没出声,盯着她的目光冷森森的,这小心脏就提了提。
尴尬笑道,“表小姐?”
季韶九松了松手里的帕子,手指在桌案上一下一下的敲着,“就如姨母所说,明日定早早的去赴宴。”
安妈妈得了准话,也就忽略了刚刚季韶九的怪异之处。
“奴婢这就回去回禀夫人。”
安妈妈人一走,季韶九坐了半晌开口,“叫木通来。”
木通来的很快,即便上次去庵堂夜探出了点岔子,不过结果还是好的,白雯君被稳稳当当的接了回来。
有功当奖,季韶九在之后特意打赏了他二十两银子,包括之后被匪徒关押的那些护卫,每人打赏了十两,凡是受伤的额外再补贴五两。
木通进来行过礼,季韶九吩咐道,“去松山寺去找一座坟墓,刻着墨清江,打听下这个墓碑可是这十几年前埋的?”
季韶九对白氏和安妈妈说的话都报着三分疑虑,白雯君对她生父的死是有执念的,若是拜错了坟,才是对白雯君更大的伤害。
木通一口应下来,“少夫人放心,小的下午就骑快马去。”
季韶九点点头,“越快越好。”
木通要出门的脚步顿了顿,还是犹豫的样子,季韶九挑挑眉毛,“可还是有事儿?”
木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地朝着季韶九跪下,“小的感激少夫人拨爱同意小的和青黛姑娘的亲事。”
伸手挠挠头,“将军也回来了,小的想请您给小的和青黛姑娘主婚。”
站在季韶九身边的紫苏掩嘴而笑,“原来是有人着急娶媳妇了。”
屋里的几个丫鬟跟着笑,季韶九也失笑,还真是她这段日子忙忘了,青黛比她还要大上两岁,也的确到了成亲的年纪,现在青黛在白雯君身边服侍,成了亲以后也能在白雯君身边当管事妈妈。
季韶九抿了一口茶,也没有吊木通胃口的意思,“你且去办差事,让木妈妈来商议亲事。”
木通得了季韶九的准话,扬着笑脸给季韶九又作个揖,“小的这就去寻我娘去。”
转身出了屋门,还没到院门口就雀跃地跳了起来,兴奋的在主子面前都掩饰不住了。
季韶九让紫苏去和白雯君说了一声,她中午去陪白雯君用膳,白雯君免得给季韶九惹来闲言,从那日假发髻一直都戴在头上,昨日白雯君也去了钟府的宴席,用的说辞就是钟大夫人的远房表妹。
钟二爷对府里多个女眷并不上心,钟三夫人即使有一点好奇去探问白雯君的话,可青黛说白雯君有口疾,钟三夫也就不好追着问了。
钟四夫人对白雯君只客气地打过招呼就不再搭话了。
白雯君十几年没和人打过交道,早就不喜欢寒暄,平日也只错开众人在院子附近转转而已,花园里都不会多去。
季韶九进院子时,白雯君早早站到门口等着了,满眼欢喜。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白雯君吃得下肉了,下人把季韶九的份例也都送了过来。
母女二人吃过了饭,季韶九提到她明日要去季府去见白氏,白雯君脸上笑容慢慢没了,她实在太恨白氏的心狠手辣,可如今她没有丝毫能给她定罪的证据。
季韶九漱个口,“娘不必心急,我已经让人去寻您之前那个郎中去了,还有原来在季府当过差事的那些人,总会有人愿意作证的。”
季韶九都打定了主意,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找到证人,她不介意用些手段让他们开口!
白雯君手搭在膝头上,抓的裤子都褶皱了,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两日她也知晓京城有动乱,她也不想问季韶九关于白氏和季府的事添烦心事,更担心控住不住自己跑去季府向白氏讨说法,今日季韶九提到了旧人,索性就取过一旁的笔,“你可知你外婆如何了?”
这几日院子里的丫鬟习惯了白雯君的习惯,随时随地都会有一个丫鬟人关注着白雯君的动作,若是有写字的需要就能马上的送上纸笔了。
季韶九据实以告了,知道白老夫人那么早就去世了,白雯君一时失神,她出嫁时她娘的身体好着呢,也不知道最后是生的什么病?疼爱她的娘亲会不会是临终都不知道她还活着?
一定是了,她的好姐姐白氏绝不会透漏出一点的消息,只是不知她的夫家墨府也不知她是用什么理由蒙混过去的。
白雯君想了想,提笔又写了个地址,推到季韶九面前,“这是墨府的的在临安的地址,等有了你父亲坟墓的消息也要给他们去一封信。”
“都怪我和你爹十几年前任性没有告知府里的人,也不知道墨府的人知不知晓你的存在,还有你爹去不在了的消息。”
季韶九接过来看了看,临安距离京城也要一个月的距离,那里也有她的血脉至亲,她娘是墨家明媒正娶进门的媳妇,若是能确定松山寺上的那个墓碑是她生父的,季韶九打算再征求她娘的意愿,是不是要送她生父的尸骨回家乡。
免得白雯君知晓她生父的消息情绪激动,季韶九还是想等木通有了确切的消息再缓缓地告诉她。
季韶九将地址收起来,这么多年未见了,也不知墨府是否还会接受她这支流落在外的血脉,和白雯君说着安抚的话儿,“我会让人去临安跑一趟。”
“毕竟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和父亲一直杳无音讯,若是墨府对咱们母女的身份存疑,咱们也无需纠结认祖归宗之事。”
白雯君也不是钻牛角尖儿的性子,叹口气点点头,提笔写道,“就听你的安排。”
实际上白雯君对墨府的人还存有愧对之情,都是她轻信了与白氏的姐妹之情,才使得墨清江死于非命。
墨府的人若是知晓了真相应是恨她的吧,等季韶九一离开,她又书案边上抄佛经,等去寺庙里祭拜时烧给墨清江的。
从白雯君的院子里出来,季韶九将纸条递给紫苏保管,她还是想等弄清楚墨清江之死,再与墨府通消息,如今真相近在咫尺,她不能让墨府拿这件事来责备白雯君。
她也不想打无准备的仗!
下午时分木妈妈笑呵呵的来了季韶九的院子,身后丫鬟手里还抱了几匹布,木妈妈进门先给季韶九福礼,“给少夫人请安,奴婢来求您放人来了。”
季韶九请木妈妈坐下,又让红豆看茶。
木妈妈道了谢,红光满面开口道,“叨扰少夫人了,都是奴婢心急。”
“琢磨着喜事宜早不宜迟,就来和您商量着挑个好日子让青黛姑娘过门儿。”
木妈妈的嘴角就没有落下来过。
既谈到了说亲过门之事,季韶九身为青黛的主子,自是不能让人瞧轻了去,笑了笑,“青黛与我自小一道长大,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如今虽是奴籍,按我的想法等她来日成亲生子就让她脱了奴籍。”
“木通既然来求娶,对以后可有安排?”
木妈妈不急不徐徐地说道。
“青黛姑娘是您身边得用的丫鬟,既然入了我们家门,奴婢敢保证,必不会亏待了青黛。”
“木通那小子更是常给您和将军办差事,凭着他的机灵劲儿,以后也必然不会让青黛姑娘受苦受穷。”
“若是日后能得主子偏爱脱了籍,那也是青黛和木通的福气。”
说着话,木妈妈指了指带来的两匹布,“这两匹布给青黛姑娘做两身压箱底的衣裳。”
又从怀里取了帕子出来,里面包了四锭崭新的银子。
“奴婢琢磨着虽然都是下人,这成亲的规矩也不能省略了。”
“这二十两是给青黛姑娘的聘礼。”
各府下人成亲规矩并没有那么多,大多数都是扯上几尺布,给上三五两银子做聘礼,选择一个好日子,有相熟的下人们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做个见证也就算礼成了。
木妈妈能送来二十两的聘礼,给的比小门小户的姑娘还要多,也是诚心诚意来求娶。
季韶九很满意,她现在的说辞不过是让木妈妈知晓青黛在他们院子里的分量,别以为没有娘家就能随意拿捏儿媳了。
毕竟住在一个房檐下的婆媳,总会有舌头碰到牙齿的时候,到那时木妈妈且能在心里掂量一二。
季韶九示意紫苏让小丫鬟把在白雯君院子里的青黛叫回来。
或许在回来的路上,紫苏先和青黛悄声的说了院里的情形,青黛进院子时是红着脸的。
木妈妈笑眯眯的看着青黛进了门儿,她对青黛的性子满意极了。
季韶九当着木妈妈的面又郑重地再次问了青黛可愿意出嫁,青黛知道这是季韶九变相地给她撑腰,咬了咬下唇,镇定的给季韶九行礼道,“奴婢都听主子安排。”
木妈妈笑呵呵地起身来到青黛一旁,从怀里取了只雕花的银簪子插在青黛的头发里。
“好姑娘,当着少夫人的面,我敢保证木通不敢欺负你,若惹了你生气你只管来告诉我,我必会替你好好教训他。”
两厢愿意,这件亲事就算定了下来,木妈妈喜滋滋说回去选一个吉日再来禀报。
季韶九点头应下了,让红豆送了木妈妈出门,季韶九将青黛紫苏留了下来。
青黛面上还带了几分的羞涩,季韶九内心感慨良多,前世她们主仆失散以后都未曾打听到彼此的下落。
如今能亲眼见证青黛的出嫁,也算弥补了前世的一个遗憾。
季韶九把青黛叫到身边来,让紫苏去匣子里取了五十两的银票来,亲自将银票放在青黛的手心儿里。
“你们二人跟我在季府吃的苦头最多,挨打、责骂做针线都不曾落下,我只盼着你们二人都有一个好的归宿。”
“也不枉咱们主仆一场。”
青黛紫苏急忙齐齐俯身,“主子不必挂念,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季韶九笑了笑,在季府自从她单独分了院子以后,分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不少。
只是后来见风使舵的人也极其多 ,只在院子里做活的人就有青黛紫苏,其他人要么偷奸耍滑偷溜出去,要么去季锦月几个小姐的院子里找关系调走了。
谁也不愿意留在她这么一个不受宠反而在府里不得待见的主子身边。
季韶九是要嘱咐青黛几句要紧的话,前世她即使没成亲,可在街头巷尾的住了许多年,也听说不少婆媳夫妻传言。
“这五十两是给你压箱的银子,女子还是多留些傍身钱为好。”
“即便你们以后出嫁与丈夫关系极好,也要给自己留一些退路。”
季韶九说的隐晦,青黛紫苏都是聪明人,几句话就明白了季韶九话里的意思。
总而言之就是万不可让情爱冲昏了头脑,她们原本就是被家人所抛弃过一次卖身做奴婢的,根本就没有娘家可依靠,就更不能把底牌都掀了。
二人郑重朝季韶九福礼,紫苏快言快语道,“主子放心,奴婢必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青黛抿了抿唇也笑道,“您且放心,奴婢也必然不会找您来哭鼻子的。”
青黛将银票收好。
季韶九又朝紫苏笑道,“以后成亲也必少不了你的!”
紫苏呵呵笑。
转头又让紫苏将妆匣取了来,亲自挑了一只金簪,两只银钗和两对儿银耳塞给青黛压箱底,青黛要推辞。
季韶九已让紫苏找了个帕子帮她包好。
“银钱是你嫁去婆家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