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昆尖锐的笑声突兀地响起，颇像夜枭在鸣叫。
“说得对，进来了我就没想过能活着走出去，这里是什么地方？号称血肉熔炉。”
“哈哈，我就是接到命令去保护那个目标的，听说是个不起眼的研究员，结果刚出门就被抓了，哈哈哈，不得不说这招引蛇出动非常高明。”
“我更没想到的是，我的任务内容竟然和你有交叉，要是走在外面，你活得这么滋润，我只当你是黄皮白心的香蕉人。”
唐烨脸上突然潮红，似乎是回光返照。
“打的激素恐怕到时间了，我最放不下的是我女儿，她在国内应该无忧无虑吧，假如你们谁活着出去，告诉她，他的父亲没有对…不…起…”
刘开朗看着在眼前断气的唐烨，心中轰然大震，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一个境外潜伏十几年的人员，就这么无声无息死在牢里，而他的事迹甚至都不能公开宣布，更不可能被追认。
至死，他也只是想着女儿，希望他女儿知道，父亲不是孬种。
这种事情，简直太华夏了。
“告诉俺爹俺娘，俺不是孬种！”
这是华夏独有的告别方式。
“死得好，死得好啊，要不是因为他，老子就不会被埋伏。”
林昆的笑声格外刺耳。
刘开朗心中涌起无边的愤怒，这是一个为尽忠尽职奋斗至死的人，死前连家人都没能见上一面。
“好在哪里？好在何处？真他妈操蛋！”
刘开朗只觉得胸中仿佛有一团火憋着。
林昆上前，用脚踢了踢唐烨的尸体：“看起来真的挂了呢。”
“他好歹和你是同一条战线的，你到底为什么恨他？”
刘开朗质问道。
林昆面无表情道：“做我们这行，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死得这么痛快，已经是福报了，你还想怎么样？”
刘开朗猛地抬头，道：“福……福报！？”
林昆用带着手铐的手，狠狠推出，并抬脚将刘开朗踢倒。
“滚吧，我们从接受任务的那天就知道随时会死，你们这样的人怎么会懂。”
“死了好，死了就解脱了。”
林昆蹲下身子，仔细盯着唐烨的尸体，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刘开朗刚想反抗，却看到胸前有一块血迹斑斑的布条，上面似乎有字迹。
“等他们进来，我会出手，你趁机逃，请让我死得有价值一点，刘博士。”
刘开朗心神大震，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所以刚才他一直在演？
也对，佛波乐不可能不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他们到死都在坚持？
刘开朗短时间内接受这么多的信息和情绪冲击，已经渐渐失去理性了。
无论如何，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即使是一名科学家，也会心神大乱，毕竟他同样是有血有肉的人。
有人在他面前死去，有人即将为他死去。
如何能无动于衷？
此时的他，情绪完全占据了上风。
林昆一言不发，缓缓在唐烨尸体前蹲下，神态并无多大变化。
刘开朗看完布条后，将其紧紧攥在手心，用血迹写出来的短短一行字，犹如千钧重。
“咔嗒！”
门开了，刘开朗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一，二，三，四，五！怎么有五个？”
此时的他分外不想林昆冒险，在他眼里，任何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
他想叫，他想阻止，他想让他不要采取自杀式的行动。
但是他分明看到林昆的身上已经绷紧了，就像一只即将出柙的猛虎。
他突然恨自己，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都说知识就是力量，但在只能靠蛮力的环境里，知识有个屁的力量！
他懂反物质又怎么样？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要连累他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此情此景下，知识等于死亡。
“哦，上帝，有人死了吗？”
走在最前面的两名特工面露微笑，仿佛死个把人对他们来说就像吃饭喝水般寻常。
后面两人依旧直接掏出手枪，指着屋内几人。
这套动作就像士兵操典般严谨、正确、毫无破绽。
就在前面两人低头查看地上尸体时，林昆动了。
他手上的银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解开，只一个前扑，手肘已经顶到其中一人心口。
另一人却被银手镯砸到眼睛，发出一声惨叫。
身后举枪的两人对准同事的背部，犹豫了一下，没有开枪。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迟疑，林昆推着那名特工庞大的身躯，往前方撞去。
变生肘腋，即使是训练有素的特工，似乎也出现了一丝无措，下意识就想后退两步，想看清形势再决定下一步动作。
这就是人的本能反应，林昆带人突进，把身后负责警戒的特工给整懵了。
林昆迅速掏出特工身上的手枪。
“啪啪”两声枪响。
警戒的两人应声倒地，接着林昆向后又开了一枪，第三名特工倒地。
就像割麦草似的，动作快得连肉眼都看不清。
林昆松手，挡在他身前的肉盾特工软软倒下，刚刚的一肘，已经让这名特工凉了。
刘开朗眼都直了，竟然这么猛！
林昆手枪对准第五名特工，短短不到两秒的时间里，对方能掏出枪来，就算他训练有素了。
所以就连刘开朗心底都燃起了一丝希望。
“难道……真的让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咔！”
一只手凭空出现，按住了林昆手里的枪。
林昆用力勾动扳机，却发现手指纹丝不动。
“啧啧啧，演得真不赖，你们不去捧小金人，不去星光大道按手印，真是屈材了。”
“嗯？”
林昆脸色大变，不但因为这个声音他熟悉，更因为对方一语道破他们的计划核心——
演！
站在后面的刘开朗也一脸诧异，因为对方说的是华夏语。
纯正无比的华夏语！
“快走，他是变节者！”
林昆反应极快，马上对身后吼道。
刘开朗现在脑子就快被信息撑爆了，加上大起大落的情绪冲击，早就丧失最基本的判断力。
听到“变节者”三个字，二话不说，就要夺门而逃。
“唉，又一个被忽悠瘸的孩子。”
第5名特工缓缓抬起头来，昏暗的灯光下，露出“姜无恙”那张邪魅的脸。
“咣！”
身后的铁门无风自动，稳稳地关上了。
“林馆主，有没有想过去影视行业发展啊？”
江林山笑眯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