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仍旧只有微弱的光亮,两人看不清对方,只能听到彼此很轻的呼吸声,以及胸腔处的心跳律动。
离这么近,商染甚至能感觉到盛景呈人在轻微颤抖和他肆乱的心神。
没人说话,房里极其沉静寡言。
商染搁置在桌面上的手缓缓抬起,然后放上盛景呈的手臂,指腹细细抚了抚。
是安慰的意味。
因为她这个动作,盛景呈低埋着的脸轻轻蹭了蹭她,人又往前压,环绕在她身上的双臂再次收紧,似要把自己融入她的身体。
肩头的黑发被蹭得往后背落了些,可商染依旧顺着盛景呈的动作。
黑夜愈走。
过了好久好久,盛景呈仍然抱着商染没动弹,但他紊乱的呼吸却开始慢慢平了下来。
商染的腰还被箍着,本来个子就差盛景呈挺多,被他这么一直紧抱着,多少有些闷。
她抬起眼,下巴微偏。
但也才动,盛景呈的唇忽地下移轻吻上她的皮肤,冰凉感和炙热呼吸胶着袭来。
和身前一样真实的触感,让盛景呈浮躁的心愈安。
商染手还未抬起又停住,她透过薄暗瞧了瞧盛景呈,只见得着有些迷蒙的身影。
没有多余的动作,盛景呈就那么拥着她,整个人静如雕塑。
几秒后,商染伸臂回抱住了盛景呈。
子夜未央际。
“染姐……”盛景呈的声音暗哑至极,像是好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般。
商染应了:“嗯。”
“是你吗。”盛景呈低问。
商染扯唇:“是我。”
“回来了。”
“嗯。”
“我找不到你。”盛景呈贴在商染的脖子上的薄唇轻启,声音有些闷沉。
闻言,商染侧眸,语气难得不佻薄:“我找到了。”
声音落下,盛景呈的心绪蓦然忽宕顿住。
旋即之后,他低着哑笑了一声:“嗯。”
他的笑音慢慢溢出,氤氲着几分哑性和不可多得的释然,嗓音质感莫名欲。
商染听他笑,没说话。
又静默了一会儿。
盛景呈的头缓缓抬起侧移,额头抵上商染的,眸下阴翳投落,视线咫尺间和商染对视。
商染抬着眼,夜下眼神微扬,手也放了下来。
隔得太近,两人的呼吸炽烈交缠。
盛景呈嘴角轻勾,眼底的血丝也在慢慢散去。
他一直锢着商染的力松了一点儿,一只手下垂落到她的手腕缓缓向上,彼时他的唇也低了下来。
但还没碰到商染,盛景呈突然停了下来,手下动作也忽地滞住。
气氛又寂了一瞬。
盛景呈的指腹在商染的手臂上摩挲着,似蜻蜓戏水,很轻,还有些痒。
伤痕明明已经淡了很多,这会也黑,看不清,光是摸一般人也发觉不到什么。
可盛景呈就是察觉到了。
商染眼睑往下一敛,眼神扫向了两人的手。
她没动,再抬眼的时候屋里突然一亮。
眼前的人变得清晰可见。
盛景呈转眸抬起,手边突然一空。
商染的手臂往外一抽,双手环在了胸前,神情裹挟着慵意。
可即使这样,也遮不住她脸上的微微苍白。
商染在看清盛景呈的那一刻,带着几分倦意的神色再次微顿。
除了将要散去的眼底血色,发白的脸色和阴郁的眼神,皱乱的衬衫,他整个人看着没有一点儿精神,只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哀颓。
这状态,比商染以为的还要差。
两人无声互视。
几秒后,商染先移开了目光。
她侧了侧头,然后看见了桌上早凉了的饭菜。
那几盘饭菜放在那儿,像冬日被人弃下的烂物。
看盛景呈这副样子,这顿饭估摸着也不是被他无视的第一顿。
还没收回目光,商染环在胸前的手臂被人拿起。
她的视线转回来,手往下一放又搭在了桌上。
可她往哪儿放盛景呈就往哪儿跟,这才放下来又被盛景呈拿了起来。
商染也懒得躲了,任他看。
“盛爷,不吃饭,”商染挑眉,“是觉得身体很好?”
盛景呈低着头,看到商染手上那道挺长的刀痕之后,不动了。
他也没出声,仿佛没听见刚刚商染的话。
眼前那道伤,像一根银针赫然扎入心口,让他的眸底晦涩难明。
“已经好了。”商染瞧了瞧他。
盛景呈仍旧覆着眼皮,听言之后眼神也没挪开,意味不明地:“还是红的。”
他一边道一边目光缓缓上移,仔细检查着商染手上其他的地方,看完左手后又拿起她的另一只手往眼前一放。
商染觉得还挺来劲。
她也没避,就那么挑着眉眼靠在那儿看盛景呈把弄自己的手。
盛景呈脸色发沉,检查的时候眉头就舒展开过。
手臂上没有,皮肤仍呈瓷白色,极其晃眼。
商染看得好笑,顺便把手收了回来。
“盛公子,别紧张。”
可盛景呈还是没有就此打住。
他微红的眼抬起看向商染,再一次把商染刚刚收回去的右手拿了回来。
“染姐,”他看着商染的眼睛,声音还是有些微哑,“躲这么快,心虚了。”
他的手握着商染的手掌,又穿过她的指缝,一寸寸往上摸索,似在找什么。
商染直视着他,不以为意地:“不是检查完了?”
“没有。”盛景呈刚说完,指尖就忽地触到了什么。
他一顿,边低头边拿起商染的右手,又摊开她的手掌。
手心处很浅的一道痕迹闯入了他的视野。
颜色已经很淡了,但也挺长,和左手小臂上那道伤比起来,只是好得快一些而已。
盛景呈的眼神滞在上面又不动了,拇指指腹轻轻蹭了蹭那道伤痕,即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他的动作仍小心得不行。
商染倚在那儿,跟着他的视线一同往下落。
半晌。
盛景呈只手重新覆上商染的手掌,空着的手又把她的左手带过来,眼神再次停在了那道发红的刀痕上。
现在的他,看见商染身上有一点儿不好就要愣半天,心脏抽疼,情绪也会跟着往下沉,和平日大不相像。
“染姐。”盛景呈叫。
“嗯。”
盛景呈的眸子转上看过来,又重新抱上商染,嗓音压得很低:“还有,对吧。”
他这语气,像在陈述一件既有的事实。
“没了。”商染说得随意。
“说谎。”
商染笑了:“盛公子,不信我?”
“信。”盛景呈亲了亲她,“染姐。”
“嗯。”
“真没了?”
“是啊。”
盛景呈默声,微深的眸子睇着商染,好似听进去了。
商染的模样依旧坦然,没有一点儿避讳。
她看了好一会儿盛景呈,转而扬着腔调:“盛爷,您该休息了。”
闻言,盛景呈却是又低头吻她的下巴,声音在亲吻中迷离恍惚地:“可是我很想染姐。”
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