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还没走出去主宴厅,离大门还有小一段距离。
因为几人突然离席,身后那些人目目相望,都没太料到这情况,着实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安无许刚刚才坐直的身子又朝侧边偌大扶手软靠了过去,半个人都柔软无骨地侧躺着。
裙袖之下,她的手微微抬起递向酒杯,脸上的笑千娇百媚,夹杂着几分快意。
对面。
“纪白你慢一点!”齐大修喊。
纪白听见,嘴唇轻动正要说什么,落在前方的视线里却乍然闯进来了什么。
主宴厅的大门敞开着,脚底下的红毯铺到了外面险些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外头已经呈了夜色,廊顶光芒柔和。
一阵不急不躁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纪白的步子忽地放缓,裹着些许思量之意的蓝瞳瞥向走廊尽头拐角处。
声音靠近,拐角处忽然出现道人影。
男人,黑色短款皮夹克,锋利寸头,面色严穆不失煞意,腿下步子踏在地板上,气场全开。
突然看见项朔,纪白的脸色微顿,面露意外之色。
因为项朔是商染手底下的人。
纪白没有停下,笑容微扬。
“项朔?”齐大修也看见了。
柳知欢同样抬头看过去,挺吃惊地:“他怎么来了?”
三人皆是没想到项朔会来,一边往前走一边疑惑。
明显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还在逼近,纪白眸光微动,放缓的脚步重新加快。
他望了一眼项朔,也就是这一刻,他的眼帘里再次多了什么。
纪白的视线下意识移过去,另一道侧影蓦然直闯进他的视野。
有些眼熟,纪白的目光只在一瞬之间遽然停住,人也忽地定住。
对面,项朔身后,走廊拐角处。
那道侧影缓缓出现,然后偏身朝向这边,整个身影都露现。
女孩,身姿高挑,一身松垮的衣服,一手插兜,另一手把玩着看起来像是个小令牌吊坠的红色玩意儿,走得徐徐款款的。
偏这副懒散之下还裹挟一股无形的气势,逼得人不得不提着气,天花板上的灯光都显得不那么轻和了。
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纪白彻底愣住了,双眼尽是板滞。
身后,齐大修和柳知欢早已经呆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望着对面的人。
“小、小……”
柳知欢试图喊,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多余的声音。
周遭空气仿若凝固。
商染身后还有人,十来个,整齐规矩又充满凶意地跟在她身后,走得不快,但却明显气势汹汹,激得无形气流涟漪四起。
动静也不小。
纪白几人甚至连主宴厅都没走出去就莫名其妙僵住了原地,厅内其他人不免有些不知所云。
一时犹疑,个个都转头望向了大门那头。
安无许仍侧靠着,微低着眸,玉指握杯脚,娇艳欲滴轻含杯口,举杯轻抬,酒液顺滑。
酒唇相触,佳酿入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醇厚与甘甜即生,她的眼神享受般地迷离,烈焰红唇扬起。
哐当!
突如其来的椅子倒地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是啪地一声,食物落地,盘子破碎。
两道声音打破平静,安无许脸色瞬间不悦,眼神像鹰隼般刃人地扫向弄出声响的地方。
曹攀离不受控唰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满目惊恐又震惊地看着大门的方向,人都在无意识之间踉跄后退。
不只是他,彼时除了安无许,主宴厅所有人没有一个是坐着的,全都一下子弹了起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难以遮掩的诚恐。
许是看到了什么,刚刚那一瞬间,因为没控制住动作椅子砸地的声音不止是一道,都带着措不及防的惧意。
气氛好似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一下一下沉。
安无许预感微动,立马抬眼扫向众人视线所及之处。
噤声和寒颤交织,项朔已经先到了主宴厅大门边,下巴微昂着,表情不屑,散着不加掩饰的高横。
看到他的一瞬,安无许眼底寒光微划,脸色欲不满,却又恍惚间看到了什么。
她的凤眼眯起。
大门边,地毯上,人影压成一片,声势浩大。
众人簇拥前,商染站在那儿,神色倦怠,姿态依旧,手里的令牌挂在她指间,悬落在了半空,红色微微荡着,晃得人不自安。
这张面孔,印在安无许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远远看清了商染的这一瞬,安无许半靠着的身体被猛然拉起,刚刚欲懑的脸色顷刻间大变。
敞大的主宴厅,相隔十几米,商染的眼微掀着,站姿纨绔,尽是松散劲儿。
她抬脚。
安无许抓着座椅扶手的手震颤之后发紧,在她抬脚的那一刻瞬间站起身来,脸上情绪风云万变。
怎、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安无许双眼光芒又闪又透着失色,她紧盯着对面悠悠走过来的人,不可置信地摇头。
她没有死在庄园!
商染远远瞧见安无许的反应,神情微扬,嘴角轻挑不掩狷狂。
身后那些人不再跟着她了,全都散到了大门两侧,呈威严之势地立着。
纪白和齐大修三人仍旧滞在原地,迟迟没有动静,只是怔然地看着商染,一动不动。
其余人,恐色倍增。
项朔站在一边,人如顶柱。
整个主宴厅,久见不得的不安和死意袭来。
商染把玩着令牌吊坠,徐步慢悠,好玩的神色未收,掠过了纪白,又擦过了柳知欢和齐大修。
三人不自觉跟着回头,仍旧木讷和不敢相信。
商染所过,逼人气息压近。
看她一步步靠近,安无许脸色肉眼可见地慌。
“你、你……”她说话甚至有些不顺畅,下一秒又支起笑意亲切地喊,“小、小染……”
商染头微歪,戏谑之意更深了。
“你、你回……”
安无许话还没有说完,眼前一道人影瞬发划过,直击而来。
她刚刚假惺惺的表情再次大变。
哧——
嘭!——
俯仰之间,安无许人从高位消失,被一股力往下逼,高跟鞋后跟尖锐摩擦地面,又骤然被扔出了主宴厅。
裙面飞起,头发乌乱,两只鞋跟瞬间断掉,巨响冲破人心。
冲击力极强,安无许脸色发黑,呻吟吐血之后抓着地毯起来单膝跪地,憎恶之间恶狠狠地抬头。
其他人吓破了胆,黑色眼球骤缩转向高位。
那层毯子已经被随意扔在地上。
高处主位上,商染坐得狂放不羁,一脚落地,一只脚后踩在座椅上,玩令牌的手臂搭在屈着的膝盖上,垂落下的红色依旧刺人眼。
她的眉目间挟着懒意和戏弄,嚣张得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