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既渴望母妃能够醒来,又害怕这一刻的到来。若是母妃真的醒来,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百里延常常想,为什么自己不是母亲的孩子,不是真正的皇子。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告诉他那些让他痛苦的秘密?
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手掌,直到血丝渗出,却浑然不觉。突然,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床上的娴妃微微动了动手指,她其实已经醒了,想睁开眼睛看看他,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在她心里,衍儿虽非亲生,多年养育之下,早已视如己出。衍儿就是她的孩子。听到衍儿的话语,她明白他一定很痛苦,心中一阵酸楚,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百里延出了门,深呼吸了几口,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每次来看望娴妃,他的心情都会变得沉重。长叹一声后,他环顾四周,感觉少了些什么——老嬷嬷不见了。
往常,每次来探望母亲,老嬷嬷总是在一旁服侍,从不远离。可今天,她却不知所踪。老嬷嬷去哪儿了?百里延心中生疑,还隐隐感到不安。
他问了一位宫女,得知老嬷嬷出宫办事去了。
“出宫?”他对母亲忠诚无比的老嬷嬷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这让他更加疑惑。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不得不在此刻出宫?
就在这时,老嬷嬷匆匆回宫,与百里延撞个正着。
“参见殿下。”老嬷嬷恭敬地行礼。
“你去哪儿了?难道不知道母亲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危急吗?如果这期间发生什么事,你如何交代?”百里延的声音冷冰冰的。
老嬷嬷没有察觉到殿下的不满,一心想着要把娘娘醒来的好消息告诉他。
“殿下,老奴是去宫外送东西了。”
“送东西?给谁?”百里延追问。
“给阿良姑娘。”提到这个名字,老嬷嬷的脸色稍显尴尬,显得有些紧张。殿下不应该知道阿良姑娘的事,最好是永远都不知道。
“因为之前娘娘受了阿良姑娘的帮助,所以特意让我送来感谢的礼物。”
老嬷嬷急忙转移话题:“对了,殿下,娘娘刚才醒了。”
百里延脑中轰鸣,一时之间思绪混乱。
阿良!这个名字唤起了他心中的某些记忆,但他还来不及细想,就被老嬷嬷的话打断了。
百里延的脸色变得苍白,手紧紧地抓着袖口,微微颤抖。听到老嬷嬷说母妃醒了,并且命令将东西送给阿良,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难道母妃要揭露他的身世?
百里延的脸色更加难看,几乎站立不稳。老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百里延愣了片刻,摇头示意没事:“我……我要去看看母妃。”
他勉强稳住脚步,朝母亲的房间走去。老嬷嬷望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影,心中满是心疼——原来殿下对娘娘如此挂念。
走进屋内,百里延看到母亲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还在沉睡。
他心中涌起无数疑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母妃为何要给阿良送东西?难道她们已经相认了吗?还是说母妃另有打算?
想到自己的秘密可能被揭穿,百里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害怕,也感到深深的失望。母妃的心中似乎只有那个被抛弃的女儿,而他,仿佛被遗忘在角落。
百里延的拳头紧握,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他向旁边的一扇门用力砸去,声音中带着愤怒与不解:“为什么?既然把我带回宫,就应该只认我这唯一的儿子。为什么还要记挂着那个被抛弃的孩子?”
他慢慢靠近床边,语气中夹杂着委屈与不解:“母妃,我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你还惦记着你的亲生女儿。”
百里延的情绪复杂,几乎语无伦次。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沈聿铭曾经说的话——为了保守秘密,必须消除所有知情者。
他犹豫不定,错失了许多机会,如今这一切都成了他心头的重担。
看着床上憔悴的母亲,百里延的眼神逐渐变冷。他轻轻地握住母亲冰冷的手,低声说道:“母妃,我不想让你再受苦了,让我来帮你结束这一切,好吗?”
尽管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回应,百里延的心中却已作出了决定。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他准备采取行动。
他缓缓起身,记起隔壁房里的书架上还藏着一瓶毒药——那是他预备的。
百里延转身离开了房间,等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娴妃才轻轻睁开了眼,眼中满是伤痛。刚才的话,她一字不漏地听进了心里。
她没想到,衍儿内心的苦楚竟如此深重,是她的疏忽,没能理解他的心声。原本他可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因她的私心卷入了宫中的纷争。她欠了他的太多。
泪水悄然滑落,娴妃颤抖的手伸向枕头下,摸出一个油纸包裹,缓缓展开。
“衍儿,母妃离开后,你要好好活着。”
她轻声说道,声音微弱。打开纸包,里面装的是陶大夫精心调制的毒药。这一次,无论陶大夫是否在场,都无法挽回。
娴妃凝视着那毒药,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浮现出一丝淡笑。
“衍儿是个好孩子,母妃怎能让他承担这样的罪名,别担心,母妃会以病逝之名离去,不会让你背上杀母的罪名。”
她说着,毫不犹豫地将毒药全数吞下。苦涩在舌尖蔓延……
“衍儿,是母妃对不起你!”娴妃低语,仿佛透过眼前的床幔,看到了小时候的衍儿,那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围绕着她,欢笑着展示自己的新发现:
“母妃,你看,衍儿捉到了一只蜻蜓!”
“母妃,衍儿会背诗了……”回忆涌上心头,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衍儿,母妃此生无悔,愿来世能做你的母亲,偿还今生的亏欠。
百里延握着那瓶毒药,手心微汗,正准备对他的母亲下手。瓷瓶在他的手中几乎被捏变形,脸上写满了矛盾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