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的几个兽人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变化。
一连数日,止尧的夜晚大多都是这样发呆度过的,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就算他们看不见止尧脸上的神情,也都心照不宣地认为不会出什么问题。
而对于止尧来说,今夜是不同的。
星光照耀下,他的双眼依然晶莹剔透,蒙着水雾,却没有太多伤神,只有点点光芒揉合了希望在闪动。
星光照亮了止尧的笑容,却只有古朴的窗洞瞧见。
二十多分钟前,万物寂静。
止尧站在湖泊中央的一块湿地上,摇摇晃晃,他正在肆意砸着脚边的各色玻璃瓶子。
“呵,要扔多少酒瓶子,让它们用什么方式破碎,竟然是我现在唯一能自由决定的事情。”
他的轻声喃语并没有得到一丝回应,只有夜风轻轻吹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与他作伴。
周遭看守的人仿佛并不存在,好像他是自由的。
“止尧少爷,家主来令,让您以后不用再想着云落雌性了。”
夜深人静,空气中甚至听不见蚊虫扇动翅膀的声音。
半晌,止尧扯出一个盛大的苦笑,快速转过身,冲到其中一个兽人面前。
他咬着牙齿说道:“云落她到底怎么了,什么叫我以后不用再念着她了!
你们,都是机器人吗!说话,说话,”
对面的兽人一动不动,活生生一块伫立的石头。
任凭止尧如何发疯嘶吼,那兽人都不为所动,像是突然瞎了眼聋了耳。
止尧向后连续退了好几步,十根手指按在脸上,一头蓬松的羊毛卷早已经变得塌陷。
他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拼命地将脑子里面不好的想法清除干净。
那击打声邦邦作响,在黑夜中倒是十分明显。
“她到底怎么了?她没事的对吧,你们说话啊!”
他嘴中吐出的音节变了,带着一些慌张和恳求,眼神也在不停颤抖,四处飘动。
止尧见面前的人毫无反应,又奔向其他黑衣兽人。
“只要告诉我她是不是安全就好,行不行, 我就这一个小小的请求。”
依旧没人理睬,他又奔向另一位。
一层一层叠加的恐惧在他的心中达到顶峰。
“这不会违反母亲的规定的,不会受到惩罚,给我个暗示可以吗?”
“只需要在手环上看看最新的消息,就可以确定她有没有事,很简单,看一眼就好,只看一眼!”
“求你.......求求你们。”
止尧转了一圈,那些兽人虽有部分皱起眉头,与之前不同,但终究没有给眼前黑夜中的一抹白回应。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止尧放弃了询问,眼中满是绝望和颓废。
多日来的信息闭塞,让他敏感异常,短短时间已经不像个少年人,身上毫无生气,身体也消瘦大半。
他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了几步,摔倒在那堆玻璃碎片中。
湖泊上空的湿风裹挟着窜起的铁锈味,引动了周围的几个黑衣兽人。
他们快速跑到止尧身边,其中一个异能涌出。
点点幽光下,伤口在急速愈合。
“止尧少爷,您未来将会是嘉棠少主的契约者,家主给我们下达的命令是,您在缔结契约之前要完好无损地待在家里,一步都不能远离。
还请您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止尧躺在地上,望着视野中的几个模糊的轮廓,凄惨地发出温柔的笑声。
“你们不用担心,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干那种事情,不会连累你们。
我答应过她,不会放弃,我只是不小心摔了。
别用治疗异能了,就算我没成年,没觉醒异能,我也是六星兽人。”
说完,他伸出一只手,在空中顿了顿,仔细端详了两秒。
“这点儿伤一会儿就痊愈了。”
那只手撑在身侧,他略微艰难地站起来,而后顺势推开周围的几个兽人。
止尧背对着他们,望着黑压压的湖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强行封住脑中不断浮现的可怕猜想。
视线飘动之间,他瞥见那些完好无损的玻璃瓶子,又走过去开始破坏。
“能有这么一件自己决定的事也不错,我还能挑什么。”
他的声音无奈、平静又虚弱,手上的动作也比之前轻了很多。
夜晚依然静默如谜。
几分钟过去,他凭借六星兽人的身体素质,捕捉到一道模糊的尊称。
“萧沁雌性。”
止尧的双瞳猛地变大,瞬间清晰地感觉到心脏迸发的血液流淌至全身。
空气中多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气味。
那是久违的希望的味道。
他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心中响起自己的声音,很是坚定,“是云落,她没事,她来救你了!别让人发现。”
止尧继续砸着脚边的酒瓶子,扔得很卖力。
直到背后的对话声消失,他才停下手下的动作,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到住处。
飘远的记忆回笼,止尧望着窗洞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微笑,走下窗台,准备入睡。
止家的古堡,黑夜中两个亮眼的房间几乎是同时熄灭大灯。
云落躺在凌风的臂弯中,一双杏眼盯着天花板满是严肃,没有半点儿睡意。
右耳边缘传来一道气声。
“小落,你怎么了,一直愁眉苦脸的。”
话落,凌风伸出偏瘦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怀中雌性的另一只耳朵,用手指缓缓描摹耳廓的走势。
云落微微侧头,翻身侧躺。
两人的脸瞬间在对方瞳孔中放大,即使房间内只有微弱的烛光摇曳,也不影响两人看清楚另一人眼底的自己。
“小风,巡逻卫军帮我们证实身份,在我的计划内,我之前去地下市场闹那一出,就是为来S1恒星域做准备,就是为了今天能派上用场。”
云落说完,上眼皮掉下半分。
“可是,他们的反应太快了,而且还是巡逻卫军的首席青幽下发的命令,他背后是嘉桃,嘉家的二家主。
我心中很不安,又想不明白被掩藏的真实目的,总觉得这一趟,有谁躲在暗处算计我。”
凌风勾起一边嘴唇,另一边的嘴角没有露出来,而是陷在了枕头中。
他挪动了几分脑袋,靠近对面的雌性,抽出一只手,缓缓抚平那眉间起伏。
脸上的笑意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