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正午的阳光烤得大地一片炽热,而此时此刻的吴明,不光浑身上下发热,就连喉咙也干得像要着火一样,简直是灼热难耐。
越跑越觉得喘不过气,每呼吸一次就觉得自己的肺又被割了一刀,胸口似乎要炸裂开来,耳朵边除了脚步声就是自己的喘气声,如同破了的风箱一般。
觉得身体越来越重,又好像越来越轻,而双腿如同灌铅一般越来越重,每跨出一步都异常艰难,就在吴明想要放弃时,一看见前方的背影,不由得一咬牙:
“追、继、续追!”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此人在自己面前扬长而去!我们可是经年累月练长跑的,怎么可以跑不过对方!
西阳王府的护卫,平日里的锻炼项目很多,四肢、爆发力还有耐力都有锻炼,而跑步更是其中一个必练项目,原因就是大王说过一句话: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一个人再能打,对方真要玩命的话,三个人就能和你同归于尽,所以敌众我寡的时候,打不过就要跑,只要跑得快,除非放箭否则谁都拿你没办法。
说起来轻松,练起来就不那么轻松了,西阳王府的护卫每日都在腿上绑着沙袋跑步,日积月累下来个个都是健步如飞。
还有各种障碍跑,练了许多年后,不敢说飞檐走壁,但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追人,那是从来没让对方逃脱过。
这还不算,府里有一种叫做“自行车”的锻炼器械,可以让人累得欲仙欲死,这玩意说白了就是坐在一个木架上,双脚蹬一个有分量的铁轮,一圈算一步,有计数器计数,每人每次至少要蹬上三万步。
一里三百步,三万步就是一百里,虽然只是限定半日内完成,但足以让人累得双腿发软。
然而效果很好,因为据说这样对膝盖的损害不那么大,而且不受天气影响也能锻炼脚力,所以虎林军已经全面使用这种锻炼器械,而吴明等王府护卫,则早已是练上了几年。
原以为世间不会有人跑得比自己还快,结果今日居然就真遇上了!
“头、儿、我、们快、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要追!”吴明气喘如牛,“那、厮快、不行、了!”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那些着甲的州兵早就远远落在后面,而己方这些“开光办”成员已经喘得快不行了,速度明显下降,而前头那一位居然还颇有余力。
虽然不服,但不服不行,吴明瞧得真切:对方甚至还时不时放慢速度,看样子是在等他们追上来。
就像一个成人在挑逗幼童追上来,看样子幼童再努力些就能追上,可实际上却怎么都追不上。
怎么这么能跑,什么人啊这是?!
他们如今一前一后在三台河南岸大堤上追逐,沿着河堤一路向东跑,经过一家家布坊,眼见着再这样下腿就要跑断了,吴明打算认输。
输了就输,前面之人要是引他们入陷阱,届时己方可是没有招架之力,此次出来是历练新人所以没有带全装备,更没有带狗,也只能让此人溜之大吉。
混蛋,老子日后一定要抓到你!
“头、头儿、前、面是、府里、的、工坊!”
“哈?”
吴明经得同伴这么一提醒,抬头一看却见前方河堤旁有一片建筑,不正是王府里的工坊?那里戒备森严又养着狗,护卫也是身手敏捷...
艰难的从怀中掏出哨子,吴明试图按着特定的节奏吹响哨子,奈何实在是喘得厉害,哨音根本吹不出节奏来。
心中焦急,脚下一软,吴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连带着绊倒身后几个同伴。
“追、抓住、那混、蛋!”
。。。。。。
工坊小码头,一艘船正在卸货,林有地领着人现场验收,这是从大冶监运来的石炭,烧起火来可比木柴旺得多,工坊里可越来越离不开石炭。
石炭又叫煤,大冶监正在琢磨用煤炼铁炼钢,而在矿山附近正好有煤矿,所以有许多产出,林有地则是琢磨这石炭(煤)的另一种用途。
“管事,有哨声,有人往这边跑来了。”
“护卫注意!有情况!”
工坊的护卫很快做出了反应,河堤是公共场所,谁都可以沿着河堤东来西往,故而为了以防万一,工坊守卫森严,护卫们应对各种突发事件很有心得。
“好像是吴典卫哎!他们在追人,莫非前面这个是贼人?”
“要不放狗?”
护卫们议论纷纷,见着来人已经接近便打算放狗,被林有地制止:“随意纵犬伤人,这可不行。”
“林管事,那该如何?”
“他没拿武器,你们还怕什么?”
说话声起,却是在工坊“兼职”的杨济走近,护卫们听他这么一说,随即向前冲了去过:“站住,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那人装作往河里冲,随后又猛地转向,直接晃倒两个护卫,眼见着剩下的围了上来,工坊院墙上还有人弯弓搭箭,便张口喊道:“以多打少,胜之不武!”
口音晦涩难懂,但好歹还能听出说什么,一名护卫冷笑:“哟呵,外地人,你是不是要单挑?”
“是,谁敢来与我单打独斗?”
“好啊,单挑就单挑,一起上!”
“你不是说单挑的么?”
“废话,是你一个人单挑我们一群!一起上,抓住他!”
活捉一个人,比杀一个人难些,不过这难不倒西阳王府的护卫们,他们守卫工坊,要杀人只需弓箭,而要活捉一个人,除了放狗还有铁叉。
不是猎户用来叉野物的尖头铁叉,而是两股钝头的大铁叉,专门用来对付酒疯子或者捉人,可以叉住人的脖子、腰、手臂或者腿让其动弹不得,护卫这边一下四个大叉子同时出击,直接将对方叉着往后退。
有的铁叉抵在腰间,有的抵住肩膀,那人被叉子抵着不住后退,眼见着就要脚下打滑翻倒在地,大喝一声稳住身形,如同巨石一般再无法推动。
双手往胸前一揽,随后奋力往旁边一拨,如同拨稻草杆一般轻松。
扑通声起,奋力抓着铁叉的护卫们,被铁叉杆带着往旁边一滚纷纷落入河中,没人想到对方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后面的弓箭手赶紧喊道:
“不许动,抱头原地蹲下,不然就放箭了!”
男子原地站立不动,却没有抱头蹲下,灰头土脸的吴明及同伴好容易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混、混蛋、把钱、钱袋交、出来!”
“原来是个偷儿!”
面对着众人的嘲讽,男子将钱袋掏出扔给吴明:“带我去见官吧。”
“见、见官?见、见你个头!”吴明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等我、缓过、了气,来单挑啊!”
“带我去见官吧。”
“你听不、懂人、人话是吧!”吴明要上前玩命,他咽不下这口气,奈何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
杨济见状颇为惊奇,看样子吴明等人是被那男子硬生生靠跑步拖垮的,又听了对方那口音严重的只言片语,随即来了兴趣:
“这位壮士身手不错,何苦行那偷鸡摸狗之事?”
见着有人发问,男子开口回答:“我要见西阳王,奈何没有门路。”
“混、混蛋,你要见大、大王抢、抢我、钱作甚!”
“你们不是西阳王的人么?我要见西阳王,没有门路,只能如此了。”
杨济闻言诧异:“你如何知道他们身份?”
“前日我在王府外,见着这人从里面出来,看样子和护卫很熟,想来就是府里人了。”男子说到这里,顿了顿再度强调:“我要见西阳王,想投军,奈何没有门路。”
“所以就......咳咳咳,你们把箭收起来。”
竟然真有人主动来投宇文温,杨济颇为惊奇,这件事若是真的那可得慎重,他走上前,行礼后说道:“本官黄州总管府司马杨济,不知壮士名讳?”
“原来是杨司马,草民祖上姓麴,后来去匊改姓麦,名饶丰,始兴人,听得西阳王在黄州招兵买马,特来投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