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豳王府,宇文温看着食案上的海参汤,举起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海参汤太甜,下次注意。”
张丽华见状想笑又不敢笑,赶紧让侍女记下、转告厨房,她则坐在宇文温身边,侍奉对方。
今日,宇文温在官署和巡察副使乐运吵架,吵了大半日,最后惨胜,勉强把乐运驳倒,但代价就是长时间大声说话,以至于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为了对付有雄辩功力的乐运,宇文温使出浑身解数,能有惨胜的结果,已经是阿弥陀佛,回到府里,因为不好说话,所以按着“亳州故事”,举牌和妻妾沟通。
和佐官吵架吵成这样,张丽华觉得宇文温这个人很特别,她知道若是换做前夫陈叔宝,以官家的脾气,早就把对方打入大牢了。
想到这里,张丽华有些失神。
两年时光,转眼即逝,这两年来,宇文温辛勤“耕耘”着她,宠爱不断,但自己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以后该怎么办?
张丽华一直没有怀孕,这对于宇文温来说,倒没什么,反而很“方便”。
因为在王妃和其她侧室纷纷怀孕的情况下,张丽华陪伴他渡过了无数销魂的夜晚,让他有了消火的去处。
但这个现状,让张丽华有些焦虑,她知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自己迟早会色衰,宇文温再宠爱他,迟早也会对她失去兴趣。
若届时还没有一儿半女,自己后半生堪忧。
张丽华看得明白,宇文温对庶出、嫡出子女都很好,所以她觉得,自己若能为宇文温生下一儿半女,那么当自己色衰之后,宇文温至少看在儿女的份上,对自己还有一份亲人的关爱。
陈国,她是回不去了,回去之后怕也没什么好下场,自己和陈叔宝所生的儿子,恐怕也不会有机会孝顺她,所以张丽华希望自己的下半生能有个好的归宿。
她的归宿,看来就在豳王府,但要想一直过得好,前提是能生下一儿半女,不然年老色衰之后,就会被宇文温渐渐遗忘。
如果有儿女,她至少还能靠儿女,如果没有,生病时怕是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张丽华正走神间,忽然间眼前出现一个牌子,上书“你在想什么”五个字。
“啊,大王,妾只是,只是在想大王的嗓子何时才能痊愈...”
张丽华有些慌乱,她知道宇文温是个聪明人,却又多疑,故而怕自己走神的样子,让对方觉得不快。
见着宇文温又“说”:想多容易变老。张丽华尴尬的点点头,见对方喝完海参汤,便开始泡茶。
张丽华的茶艺水平很高,动作优雅,不过宇文温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依旧琢磨着今日的事情。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这句话,宇文温认为说得对,上位者因为种种原因,目光变得短浅,从古至今,无数例子都在证明这一说法。
但总有人杰能够把握住时局,看清楚历史潮流的方向,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在这个时代,中原边患绵延不绝,中原王朝的精力,必然会被西北方向的草原,西面的青藏高原,以及东北方向的白山黑水所吸引过去。
所以,无暇去管什么海贸,反正权贵们所需的香药不缺,那就够了。
宇文温知道,中原千年来的重农抑商传统,是基于农耕时代那脆弱的粮食种植能力,必然要以“食为天”,而统治者自然希望百姓被土地束缚,如此一来才好管理、好剥削。
但这样就意味着土地兼并,太平年间增长的人口超过土地承载能力,以至于爆发战乱,人口锐减、土地抛荒,旧的王朝消失,新的王朝建立。
王朝兴衰,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让中原多次失去突破瓶颈的机会,现在,他总该做些什么,哪怕招来非议,也无所谓。
乐运的观点,实际上就是官僚们的主流观点,他们不理解海贸,害怕海贸的发展会让百姓心思活络起来,不好管理,所以还是一切如故为好。
这种观念,短期内基本上是无法扭转的,宇文温不打算扭转,他只需要做事就行。
用事实,让这帮榆木脑袋转变思维。
想着想着,宇文温回过神来,发现眼前只有一名侍女垂手而立,张丽华不知去向,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今晚,是张丽华陪他过夜呢。
转入寝室,却没发现佳人,身后传来动静,宇文温转头看去,随后呼吸一凝:昏黄的灯光之下,一名兔女郎已经准备就绪。
带着兔耳朵的张丽华,显得十分俏皮,她身着兔女郎套装(黑),凹凸有致的身形展露无余,修长的美腿裹着黑色针织长筒袜,十分诱人。
她面颊微红,红唇微张,满怀期待的看着宇文温,愈发显得迷人。
转变思维的美人,不就变得愈发迷人了么?
海贸也是同理嘛!
宇文温如是想,将“小黑兔”抵在墙边,两人纠缠在一起,宛若一对嬉戏的雄雌野兔,如影随形。
。。。。。。
一夜风雨,尽兴而眠,此时悠悠醒来的陈叔宝,看着对镜梳妆的美人,看着那玲珑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已故的爱妃张丽华。
他眨了眨眼再看,原来美人是孔贵妃。
自从贵妃张丽华没于乱军之中,陈叔宝便失去了佳偶,随着时光的流逝,心中的创伤好不容易才抚平,善解人意的孔贵嫔,取代了张丽华的位置,成了孔贵妃。
孔贵妃同样容貌出众,同样让陈叔宝宠爱不已,但他总觉得此贵妃比不上当年的贵妃,总是差了一点点。
张丽华已被他追封为皇后,而尤物的音容笑貌,陈叔宝依旧记忆犹新,那妙曼的身体,迷人的媚眼,销魂的呻吟,依旧时不时浮现在他脑海里,回荡在他耳边。
时不时回想起和张丽华朝夕相处的情景,让陈叔宝不由得神伤,而尤物在榻上的风情万种,让他恍惚。
昨夜诗宴,陈叔宝十分尽兴,酒喝多了有些上头,把侍寝的孔贵妃认作张贵妃,不由得欲望大增,鏖战一夜,也不知要了多少次,直到筋疲力尽才睡着。
然而待得清醒过来,才想起佳人已逝,他的贵妃已经不在人世了。
想到这里,陈叔宝有些伤感,看着一旁依旧在燃烧的长明灯。
长明灯点的灯油是鲸脂,也就是古时的“人鱼油”,这是周国的海商从东海岛夷那里弄来的,对方以此在建康交换了大量丝绸或者生丝。
鲸脂点起来没有烟雾,也没什么怪味,所以陈叔宝很喜欢以鲸脂为灯油的长明灯,之前虽然有海外番商进贡过,但数量有限,如今,却有充足的鲸脂供应了。
周国的海商,不仅带来了鲸脂,还有足量的香药、各种异域奇珍,甚至还有昆布以及海参这种较为罕见的海产,这让陈叔宝觉得很满意。
他的日子,依旧如十年前那般逍遥快活。
周国占据的巴湘、江州以及岭表之地,陈国没有收复,但其地产出,建康依旧能够享受得到,周国和陈国的互市,为陈国带来了巴湘之地产出的粮食。
一切,都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至少对于陈叔宝来说,是这样。
失地当然要收复,不过呢,日后再说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建康自有王气加持,逢凶化吉,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陈叔宝对此很有信心,这信心可不是凭空得来,是有事实依据。
周国这几年变乱频仍,一旦想对江南用兵就会出事,而去年年初,周国天子和把持朝政的杞王相继去世,使得周国国内不稳,对方若要动兵,怕是遥遥无期。
陈叔宝得使臣回报,说如今的周国天子年幼,丞相、杞王宇文明根基尚浅,为了稳定朝局无暇他顾,而坐镇洛阳的豳王宇文温,权势滔天,这堂兄弟之间的关系,隐约间又成周国的一个隐患。
所以,周国发生兄弟阋墙的可能性不是没有,陈叔宝觉得,哪天周国又要打江南注意时,必然爆发内乱,到时候,皇朝就可以趁机收复失地了。
所以,他现在只需要静观其变,过逍遥日子即可。
想着想着,陈叔宝心情好起来,不过随后又想到一件事,心情再度变差。
陈伯固、陈方泰那两个逆贼,在大山之中躲了数年,如今躲不下去,居然逃到周国去了!
无论如何,朕一定要将此二人绳之於法,以祭奠当年遇害的爱妃在天之灵!